66、旧情复燃
春天的早晨，外面还有些凉意，我的心里却像着火一样，感到热轰轰的，有点乱了方寸。我一边焦灼地等待九点钟的来临，一边给自己打气：“千万不要急！徐美兰一定会平安无事的！”虽一夜没睡，我却一点也不感到困意。我在宾馆吃了免费的早餐，我知道和张总他们斗，没有充沛的精力是不行的，要是体力虚弱晕倒在他们面前，我还怎么当董存瑞式的“烈士”？我打算在今天一定要见到徐美兰，如果警察不出面营救，我就自己去他们公司闹，闹他个鸡犬不宁，让围观群众和新闻媒体闻讯赶来，我就把张总和远方公司的那些黑幕，当场揭露出来，看他们怕不怕？看他们放不放人？当然，这是下策，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我马不停蹄地去了市委、纪委和检察院，还有公安局，把我的举报材料交给了负责人，有的秘书想转交的，被我一概谢绝。中间多一双间接的手，就会多一份不确定因素。这些政府部门，平时我总觉得高深莫测，是敬而远之的，不过，今天踏进来也没觉得紧张。我又没犯法，犯法的人不是我，我有什么好害怕的？接待我的人都比较热情，这些领导，我以往只在电视上见过，现在就站在我的面前，我能感受到他们身上的那种气度。他们接过材料后，有一个共同的表现，就是翻了翻，然后对我说；“先放在这儿吧，我们会查清楚的，你放心回去吧。”
我怎么能放心呀？徐美兰还下落不明呢！在市政法书记接待我的时候，我说：“王书记，我的朋友现在还被他们关着，求求您，快救救她吧！”王书记细心地询问了一些情况，说道：“我们已经接到了她的举报信，目前正在进行外围的调查核实，是否对张总采取措施，确实还需要一段时间，不过，关于你反映的，他们限制公民人身自由的事，只要情况属实，我马上叫公安局派人过问。”我说：“昨天下午，她给我打电话时，还在远方公司，随后就和我失去了联络，至今没有消息，肯定是张总派人把她关起来了！我说的是千真万确的，我愿意负法律责任！”王书记给公安局长打了个电话，交待他们立即派人去远方公司，找一下那个叫徐美兰的姑娘。
王书记回头又对我说：“你反映的情况很重要，我们将开会研究，在我市经济建设中出现的一些官僚腐败问题，我们也会严厉查处，绝不手软！对于违法犯罪活动，我们也会严厉打击，绝不会让他们逍遥法外！我们国家是法制国家，苏州也在建设平安苏州，如果他们真把你朋友关起来了，当然是违法了，要受到惩处，但我们执法部门，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不能随便去搜查和抓人的，这你要理解。你先不要急，要相信政府，相信我们会妥善处理你反映的问题！你回去以后，要注意个人安全，有什么情况，可以随时向我们反映。”
我离开了政府大楼，却不知应该到哪儿去？是在家里等吗？那我怎么受得了？是去远方公司按我原定计划闹吗？现在公安已经去了，我怕再去闹会弄巧成拙，反而授人以柄，被他们扣上一顶扰乱公共秩序的帽子。我想起了顾小红，她在远方的财务部，说不定听到点风声，我何不去问问她？我给她打了个电话，我问：“小红，今天你看到徐美兰了吗？她在你们公司吗？”顾小红说：“没看见呀，她是直属张总管的，我一个小职员，哪知道她的事啊？李经理，你的梅雅公司不开了吗？”我说：“是啊，开不下去了，人才被你们张总挖走了，对了，你要是看见徐美兰，麻烦你给我来个电话，好吗？”顾小红笑道：“好的，我记住了。李经理，听说徐小姐是张总身边的红人，你不会也看上她了吧？”我说：“她本来就是我的女朋友，是张总把她从我身边夺走的！”顾小红惊讶地说：“啊？是这样啊？那你和张总现在是情敌了？”张总那老头，怎么配是我的情敌？我有点愤愤地说：“他不是我的情敌，他是我的仇人！”
我把两份举报材料，送到了电视台和报社。不管他们敢不敢登出来，让他们知道内幕，对我总是有利的。社会舆论的力量不容小觑，社会上有很多难打的官司，就是因为新闻媒体的介入，引起全民关注，才使弱势一方，最终赢得了胜利。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力量是很有限的，我现在也需要公众支援的力量。将张总等人绳之以法是一回事，首当其冲的是要把徐美兰救出来！
我开车在苏州的干将路上，忽然想到一个人，对，去找苏欣！上次不是听苏欣说过，她和远方公司公关部的赵小姐，是很近的亲戚吗？自从徐美兰进了远方公司后，听说和赵小姐的关系很不错，要是她知道徐美兰被张总软禁了，一定会想办法帮忙寻找徐美兰下落的。公关部虽是公司处理对外事务的部门，但就像外交部一样，也是上层领导的一个嫡系部门，很多事都是他们经手的，比如策划，比如拆迁。徐美兰这次处理的善后工作，涉及到的前年那个拆迁中被打死的案例，那份调解协议就是从公关部调出来的。赵小姐说不定也知道一些内幕，要是争取过来，将来也是一个重要的人证。
我到了欣欣花店后，苏欣正在店门口，她看到我，笑着迎上来说：“李明啊，你最近到我这儿来得挺勤快的，是不是对我旧情复燃了？”我每次到这里来，总要和这位前妻开开玩笑，可今天笑不出来，我心里还压着石头呢。我说：“我今天找你，是有事想请你帮忙的。”苏欣乐了，笑道：“请我帮忙？你有什么办不到的事要请我帮忙？我一个小小的花店老板，能帮上你什么忙？”我正色道：“我想请你介绍远方公司的赵小姐给我认识。”苏欣越发笑得开心了，说道：“你什么时候看上我表妹了？我告诉你，她可是有未婚夫的，五一就要结婚，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说：“你误会了，我请你介绍我们认识，没说我要和她谈恋爱呀。”
苏欣大约察觉了我今天的异样，关心地问道：“你今天不开心哇，遇到什么事了？是上次那个二百万的策划合同有变化吗？”我说：“苏欣，你是我的前妻，我也不瞒你说，我现在有女朋友了，可是她现在被张总关起来了，我想请你帮我问问赵小姐，有没有她的消息？”苏欣看了我一眼，撇了下嘴，说道：“我就知道你那副德性，三天不吃腥，你就受不了＃旱说看，你的女朋友是哪路神仙？”我坦然相告：“她是我公司里的设计师，她叫徐美兰。”苏欣打断我说：“你说的是她？就是从你公司，跳槽到远方当总经理秘书的那位徐小姐？我听表妹提过她，说她人很不错的，但我就是不明白，她怎么会爱慕虚荣，跑到那个张总身边去了？现在的秘书，有哪个是清白的？听说她和张总的关系很暧昧，她就是你的女朋友吗？”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没想到徐美兰和张总的事，外面居然已有传闻了。我想说出实情，但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我说：“那都是传言，不足为信。我现在和她失去了联络，她很可能被张总关在哪儿，我想请你的表妹，帮忙打听一下她的情况，苏欣，你能帮我这个忙吗？”苏欣说：“张总是因为和你争风吃醋，才把徐小姐关起来的吗？”我说：“不是这个原因，请你相信我，她现在的处境很危险！”苏欣又问道：“你是不是很爱她？想和她过一辈子？”我说：“是的，我很爱她！”苏欣笑道：“比爱我的时候还爱她？”我说：“这个不能比较的，此一时彼一时。”苏欣说：“亏你还是个大男人，既然你那么爱她，干吗不去找那个张总？理直气壮跟他要人？你找我有什么用？找赵小姐也无济于事，只有你自己去找他，向他要人，赖在他那儿不走，直到他把徐小姐还给你为止！”
苏州人有句俗语，叫“横输横，拆牛棚”，意思是说，一个人输到极点，顾不得面子了，就豁出去了＃赫欣的一番话，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想想也是，我是一个平民百姓，我跟他耗好了，我怕什么？就是失了面子也无所谓！应该怕的是他张总！是他做了缺德亏心事！邪不压正，真理站在我的一方，不怕他的打击报复，直接面对面向他挑战。强大未必体现在力量，而是在信念。
到了远方大厦，才知我想得实在太简单了，张总已调集了很多保安，守在大门口和楼道口，我根本无法接近。停车场里有两辆警车，估计是公安方面派人来查找徐美兰的。我把车子停好，下车后径直朝门口走去，有两名保安拦住我说：“外来车辆和人员，必须出具公司保安部的出入证，否则一律不得通行！”我说：“我有急事找你们张总，需要和他面谈，请你们通报一声。”一个保安说：“少罗嗦！你没长眼睛吗？今天公司有事，张总谁也不见！”我笑道：“你是谁呀？你是张总吗？你一个小小的保安，怎么代表张总发号施令了？你没对他说，怎么知道他不见我？”那保安气得冒烟，叫道：“滚滚！别不识相吃辣火酱！”
我正要和他理论，看到从远方大厦走出来四五个民警，并没有看到徐美兰的身影，难道她不在楼里吗？她被张总转移地方了吗？当警车开到门口的时候，我上前拦住了，几名警察打量着我，问道：“有什么事吗？”我说：“我是徐美兰的朋友，请问你们找到她了吗？”那几名警察异口同声地“哦”了一下，有名警察说道：“我们找遍了楼层的每个房间，但是没找到她，询问了里面的工作人员，都说没看见她，张总也在，他说徐美兰不在这儿，昨天下班后她就回家了。张总还说，是有人想陷害他，给警方报的假警，说我们上了那个报假警的当了。”另一名警察说：“好小子，你来头不小，我们局长亲自出面，叫我们几个来查找那个女的！你自己再找找吧，是不是她去了别的地方？”
我想转身离去的时候，保安跑过来对我说：“请留步，张总请你上去，他有事找你。”我听了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你是说，张总叫我去找他？”那门卫说道：“是的。”我心里犯起了嘀咕，不知那张总葫芦里卖的是哪门子药？想必他在楼上看到了我，他既然知道我是来找徐美兰，也是来找他的，为什么有恃无恐，主动要见我呢？是他想把我也扣下来吗？不可能，刚才我和警察都搭上话了，他不会没看见，我要是没了消息，那他就更脱不了干系了。我转念一想，这里是他的地盘，他当然不用怕我，他是这里的土皇帝，我能拿他怎么样？
既然来了，不管是石头还是钢筋，我都要碰他一碰了！我乘电梯到了五楼，进了他的办公室，看见张总站在窗前，好像在想着什么。房间里另有两个身材魁梧的男子，看样子是张总的保镖之类。张总见我进来，对另外两人挥了挥手，说道：“你们出去吧，把门给我关上。”我看了看张总，心说：你想干什么？关门打狗吗？我可不是好欺负的狗，逼急了，我照样要咬你一口！
张总踱到了我面前，客气地招呼我说：“小李，坐，我们好好聊聊。”我没动，看着他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又掏出了中华烟，自己点了一支，又递给我一支，说道：“来，抽支烟吧。”我没接，冷冷地说：“我不喜欢抽烟，抽烟的人容易得肺癌，会早死的！”张总没有生气，说道：“小李啊，说话不要这么冲嘛，有话好好说。”我直截了当地说：“张总，我来找你的目的，想必你心知肚明，我是来向你要人的！”张总笑道：“你跟我要谁？”我说：“徐美兰＃糊是我的女朋友，你把她藏哪儿了！昨晚到现在，一直没有她的消息，你快把她放了！不然我跟你没完！”
张总嗤地笑道：“我以为你说谁呢？原来是小徐呀，她是你女朋友吗？怎么从来没听她对我讲过？她是我的秘书，你有什么资格到我这里来要人？你这不是存心捣桨糊吗？”我说：“没错，她是你这里的总经理秘书，所以，她现在失踪了，我跟你要人！”张总把烟头在烟缸里拨了拨，不以为然地说道：“小李啊，你有一点就是不好，你怎么老是喜欢抢我的女人？我用过的女人，你有什么好稀罕的？徐美兰已经离开梅雅离开你了，她现在是我的人了，你还来纠缠不休，你到底哪里不舒服，要跟我作对？”我耸了耸肩，说道：“我很好，没哪里不舒服，我只是想知道，你把徐美兰关在哪儿了？你堂堂一个老总，你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已经触犯了法律吗？”张总嘿嘿笑道：“我是党员，又是人大代表，还是市优秀企业家，法律又能把我怎么样？我劝你还是别自不量力了，你还是乖乖地做你广告公司的老板，别一天到晚痴心妄想跟我作对，如果你识相一点，会有好日子过的，要是你再在外面胡说八道，嘿嘿，恐怕就没那么太平了！”
我冷笑道：“你哪是什么企业家？你是黑社会！你给政府官员大肆行贿！你拉拢腐蚀国家干部！你把人关起来限制公民人身自由！你养着一帮打手随意行凶！你哪一点像是人大代表？你分明是隐藏在党员队伍中的一个败类！我和徐美兰，已经掌握了你大量违法犯罪的证据，你是逃不掉的！”张总摆了摆手，说道：“年轻人，不要激动嘛，你骂够了没有？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我说道：“什么问题？你的问题才大了！我能有什么问题？”张总翘起了二郎腿，笃悠悠地说：“我问你，徐美兰做的一切，是不是你指使她那么干的？”我说：“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张总说道：“很简单，如果是，那我就找你谈判；如果不是，那你去把她找来，我和你们两个人谈判。”
我有点糊涂了，徐美兰明明被他藏起来了，怎么反倒要我去把她找来？我说道：“你什么意思？她昨晚打电话时明明就在你这里，不是你把她关起来，她会跑去哪儿？”张总双手一摊，说道：“这个你要去问她了，她昨晚是在我这里，可今天早上，她已经不在了。”“什么？她已经不在了？是你把她害了？”我又急又怒，恨不得冲上去把他从楼上扔下去！我刚想动手，张总冲我说道：“你想干什么？你以为我会害她吗？我告诉你了，她不在我这里，她已经跑了，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呢？”我心里暗暗说道：“你这种人，相信你才怪！”张总紧接着说道：“我警告你，你赶紧去把她找来，我知道她一定会去找你的，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你们有什么条件，尽管提，不要去做那种背后捅人刀子的傻事了！”
虽然没见到徐美兰，但听张总话里的意思，徐美兰真的不在这儿，那么，她是怎么逃出去的呢？张总没把她转移到别的地方，那她在这五楼的房间里，如何才能平安离开呢？跳楼？肯定行不通，跳下去不死也会摔得半身不遂；用床单吊下去吗？也不太可能，卫生间里有没有床单是一回事，五楼那么高，有那么长又那么坚固的床单吗？万一半路床单断了，岂不是人命关天吗？难道她会飞檐走壁？更不可能了，那是电影里的镜头，徐美兰只会画画图纸，哪里来的真功夫？不会像武侠校旱中写的那样，得到什么武功秘籍，一夜之间脱胎换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