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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去武汉谈场恋爱

    现在去张燕家,没有原来方便了,要从她家屋后兜过来。到她家门口时,看到张燕的父母亲正在堂屋吃粥,我说:“叔叔,张燕在吗?”张燕的父亲瞪了我一眼,说道:“你来干什么?”我说:“我来看张燕,她在屋里吗?”说着我要往里走。张燕父亲喝止道:“谁让你进来了?别人家里,你能随便进来吗?”我没想到张叔叔对我这样的态度,有点委屈,可也不想无功而返,立在他家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张燕闻声从里屋出来了,一边往外走,一边还在往脸上涂抹着珍珠霜之类的护肤品。我的眼前一亮,半年不到,她显得更靓丽了。她上身穿着一件红色的羊毛衫,下身居然穿着一条齐膝的呢裙,下面是一双皮靴,整个形象,和半年前的农家女孩迥然不同,完全是一副城市女孩的时尚打扮,把我看得一愣一愣的。也许是人靠衣装,也许是距离产生美,我觉得张燕变了,容貌没多少变化,是她全身洋溢的气质变了,我站在她面前,感觉有点自惭形秽了。
    我说:“张燕,你回来啦,怎么没给我回信?”张燕看了我有足足半分钟,才缓缓说道:“我不想给你回信了,李明,有什么事吗?”我说:“没什么事,就是想来看看你。”张燕轻轻笑了一下,说道:“那你现在看到了,请回吧。”什么?我不敢相信张燕的话,我们从小到大,已经交往了十六年,难道她不知道我来看她的心意吗?我说:“我想和你谈谈,我能进去一会吗?”张燕看了她的父母一眼,摇了摇头:“不行。你还是回去吧,以后也不要来找我了。”我说道:“大人的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难道我们不是朋友吗?”张燕用一种近乎冰冷的口吻说道:“我们都长大了,不是过去的小孩子了,可你还是这么天真?听说你昨天去女朋友家喝喜酒了,恭喜你!”
    张燕的脸型,有点像电视明星陈红,乍一见,也许会给人惊艳的感觉,而我对她太熟悉了,反而看得很平常了。可是,现在我感觉到的不是平常,而是不寻常,是一种让我不认识的冷若冰霜。才分别半年,她临走时,不是还口口声声说我们“永远是朋友”吗?现在怎么面目全非?我很伤心,伤心这么深的情谊,竟然经不起现实的一点点变故,而且还不是发生在我们自身上的,唉,算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既然她不想珍惜,我又何必自作多情?于是,我也淡然说道:“谢谢!那我走了。”
    村边的河道里,承包河塘的人,请来了鱼鹰队帮忙捕鱼,鱼鹰的学名叫鸬鹚,羽毛灰褐色,颈部有一圈白,黄嘴蓝眼,一对利爪和老鹰的很相似,它的嘴有带勾的喙,能刁起数斤的大鱼。养鸟的人为了防止鱼鹰私吞鱼,在它们的颈部扎上了一根细绳。鱼鹰的脚脖上也被系上了细线,养鸟人手执一根长竹竿,竹竿头上是一个用铁丝弯的勾,鱼鹰一个猛子扎进河水深处,等它浮出水面时,养鸟人就伸出竹竿勾住鱼鹰脚上的线,把它带上船。鱼鹰的头颈伸缩性很强,一般的小鱼它会吞进咽喉,一条半斤的鲫鱼,鱼鹰可以轻松地吞在喉咙中,但是,因为颈部扎了线,并不能咽下肚去,养鱼人就让鱼鹰把鱼吐出来。当鱼鹰刁到几斤的大鱼时,养鸟人会给鱼鹰奖赏几条很小的鱼,提高它们捕鱼的积极性。
    现在的冬天,感觉不是很冷了,记得在七八岁时,河里结的冰,是可以在上面走过河的。现在,只能偶尔见到河边薄薄的冰了。还记得小时候,冬天会下好几场纷纷扬扬飘舞的鹅毛大雪,村里的孩子,会在一起堆雪人,打雪仗;现在,有的年份根本就看不到雪,就是下了,也是一点小雪,落到地上就化了。
    这个寒假,我觉得很没意思,只是走了几家亲戚,除夕夜和春节,劈裂啪啦放了一阵鞭炮,才有了一点热闹的气氛。人一旦没有了知心朋友,真的会感到很冷清。后来我又去找过张燕几次,可她的家人根本拦着不让见,就是张燕姗姗出来了,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也让我的热情凉了半截,没有兴趣再停留了。我不明白人和人之间,为什么要变成这样?已经发生的意外,何必伤了两家几十年的和气呢?也许我真的还小,不理解大人们的意气用事?“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没想到,我和张燕如此甜美的友谊,眼看也保不住了。有时,我真想一人把那堵围墙给推了,可我也知道,就是围墙推倒了,在两家心里垒起的“围墙”,能轻易这样瓦解吗?
    重新坐在课堂上,我已是十七岁的少年,我拥有了一辆凤凰单车。计划经济的时代,买自行车也要凭票和托关系的,我家托了在上海打工的亲戚,才帮我买到了这辆名牌自行车。这辆自行车是26寸的,其实是女式车,但我骑得很得心应手,当“凤凰”在校园里飞来飞去时,会引来艳羡的目光,因为凤凰车的油漆非常亮,就是在露天被雨水浇上几天,也不会生锈,这是其它牌子的自行车无法比拟的。少年的胸膛里还是有虚荣心的,特别是当漂亮女孩的目光,追随我矫健的身姿时,我会油然而生一种得意之情。
    高中岁月,很多同学在学习之作,热衷于交笔友,哪怕远在天涯海角,也可以通过信鸽一诉衷肠。我也交了三个笔友,都是女的,一个在上海松江,一个在湖北武汉,一个在新疆石河子,其中,和武汉的聊得最为投机。武汉的笔友,她叫杜小玉,和我同龄,不过她已经工作了,在一家医院的小卖部工作。到高三毕业时,我和杜小玉的关系突飞猛进,用她的话说,叫“虽未曾谋面,却心驰神往”。我们还在信中,初步确定了“恋爱关系”,我答应她,放假后我就去看望她,再进一步决定我是她的朋友,还是“男朋友”?
    高考顺利结束,我有自知之明,谈不上优秀,但上大学还是没问题的。父母亲也很高兴,他们的儿子终于有了出息,最起码不用回家种庄稼了,他们也想让我放松一下,出去散散心。不巧的是,爷爷却生病了,是那一个字的病:癌,都把我们急坏了。家人有恙,不宜远行。我想放弃武汉之行,在家陪伴爷爷,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我要是不在家,那不成了不孝孙儿吗?
    杜小玉来信说,她已经请好了假,正盼望着我早日去看她。那几天,我心不在焉,做什么都心神不定,我不知道该作何选择?爷爷看出了端倪,笑着问我:“李明,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说给爷爷听听。”我爷爷是个有文化的人,解放前当过副乡长,后来才下放到农村养牛,我跟爷爷相比,差远了。爷爷还会一手绝活,农村里常有人患“蚂蚁火丹”和“蛇缠”这种皮肤病,“火丹”就是皮肤上生出蚂蚁样的红斑点,“蛇缠”是那种身上呈环状形的水泡样疱疹,患者会火辣辣地痛,严重的会危及生命。
    农村里的一般没钱看病,而且吃药的效果不明显,我的爷爷却会治这种病,效果还很神奇,基本都能治愈。他的治疗方法,当时我认为是有点“迷信”的,就是给患“火丹”的患处涂上烂泥,然后在太阳正午时,端一碗清水,在患处和水上比划一下,嘴里念念有词,再口中含水,喷在患者脸上,就这么简单。而给“蛇缠”患者治疗时,患者需面对夕阳,嘴里咬一根稻草,脚下踏一把稻柴,爷爷手举一把菜刀,在患者的患处用刀比划几下,嘴里也是念着咒语,然后用刀快速地把脚下的柴草斩断,就是这样,效果却出乎意料,真有点不可思议。
    我把和杜小玉的事情如实相告。爷爷沉默了几分钟,这才说道:“你放心去吧,我会在家里等你回来的,没见到孙子最后一眼,我是不会撒手而去的。”我很担心爷爷的病情,父母亲也让我慎重考虑,最好不要出去,但是,爷爷却一个劲地劝我:“李明,你去吧, 晚去不如早去,一来,好确立你们之间的关系,二来,我的时间还来得及。”我听从了爷爷的话,含着泪,一个人背着包,踏上了去武汉的火车。
    从苏州到武汉,经过了十六个小时,在晚上十点多,我才从汉口火车站下车。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还是单身一人,但我一点也不害怕。当时的社会治安比较好,而且,爷爷那“不要贪财,更不要贪色”的教诲,时刻牢记在我心中,只要我小心一点,相信不会出什么事的。
    出了火车站,外面有些昏暗,我在车站的商店买了一份旅游地图,找到了杜小玉家的所在位置,但这时已是夜深人静,不便去打扰她,我想就近先找个祝恨的旅社,等明天再去见面。广场上人流很多,地上到处是瓜皮纸屑的垃圾,昏黄的路灯掩在树荫之中,路面显得有点黯淡。我就沿着车站边上的马路随意地走着,一边寻找有没有旅社?
    我正东张西望地走着,忽然迎面过来三个女的,年龄都在二十岁左右,她们不由分说,纷纷抓住我的胳膊,冲着我说道:“要住店吗?要住旅社吗?有吃有住有玩,包你满意!”我吓了一跳,说道:“你们拉着我的胳膊干吗?”她们中有人说道:“小哥,要住店吗?就在附近,五分钟就到了,跟我走吧。”我没见过这阵仗,没想到城市里有这种拉客的,我是想祝恨,但我不敢跟她们走。我说:“你们放手吧,我不祝恨,我在找人。”“哦!”她们失望地松开了手。
    我一个人继续往前走,又碰到几拨拉客住店的,都被我拒绝了。走了有半个小时了,前面离路灯更远了,也更昏暗了,并没发现路边有旅社。我在想:我人生地不熟的,要找一个旅社还真不容易,要不要回去?就跟那些拉客的走?正当我想着,耳畔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大哥,你想住店吗?我那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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