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思念隔壁的女孩
陆老师的突然离去,使我们初三(1)班,陷入了无政府状态。陆老师是我们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还有两个月,我们就要面临毕业和中考,在这紧要关头,一下子失去她,就像一群孩子突然失去了娘,乱成了一锅粥。在这个时候,学校要想临时招聘一名新教师,显然是不现实的,就是有人想当老师,他们也不愿意“临危受命”接这个班啊。
于是,剩下来的两个月里,语文课,几乎都成了自习课,而没有老师监督的自习课,可想而知会是什么情况?别的任课老师自顾不暇,谁还来关心我们?想起前不久学过的《最后一课》,都德笔下的老师,显然比陆老师要高大和高尚得多。张燕私下里问过我:“知不知道陆老师为什么离开?她留在学校的最后时光,可是和你呆在一起呀!”我分辩说:“我怎么知道她会撇下我们不管?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张燕高深莫测地说:“这可是一大悬案哦,相信迟早会水落石出的。”
我原本想,只要我和陆老师都守口如瓶,不说出来,也许,世界上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那天下午发生了什么?可是,有一句俗话说得好:“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担心早晚有一天,会被人知晓的。不过,那是将来的事了,我现在也没有必要多想。
时间是不等人的,它会在你毫无防备时,从你身边溜过。很快,我们经历了毕业考试和中考,在这一年的七月初,领取了初中毕业证书,我们这个初三(1)班,作鸟兽散,带着各自的表情,带着收获或伤感,各奔东西。
新的暑假生活开始了,但这个暑假我过得并不快乐,因为预感这次中考,我的成绩不是很理想。中考是当时的我们,面临的第一次人生转折。没考上,意味着回家务农,或者去乡办厂当工人;考上了,也就意味着从此跳出农门,意味着锦绣前程。
七月,正是农忙,小麦和油菜都脱粒了,田野里是一片葱绿的秧苗。“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可是,丰收的喜悦和乡村的诗情画意,并没有给我带来快乐的心情。种田的艰辛和喜悦,只有身为农民的父母亲们,他们才是体会最深的,我是农民的儿子,可他们并不希望我继续他们的历程,他们希望我走出农村,创造属于自己的幸福天地。
种田的收入毕竟是有限的,农村里的生活,还停留在脱贫阶段,远远没有致富,我们寻常人家,能买得起的家用电器,也就是电风扇和收音机,有的结婚人家,刚开始出现把自行车、缝纫机、录音机当嫁妆的,偶尔有的人家,买了黑白电视机,一个村上,也就一两家。
我们家也有一台收音机,是去年买的,上了初中后,很少看小人书了,收音机陪伴我渡过很多美好的夜晚。广播剧《夜幕下的哈尔滨》、长篇校旱连播《便衣警察》、苏州弹词《珍珠塔》、《玉蜻蜓》等,就是我在收音机里接触到的。不过,暑假后没几天,张燕家买了一台14英寸的孔雀电视机,那会儿正在播映连续剧《上海滩》,每天晚上,我都要到张燕的卧室去看电视。她的房间常常坐满了人,除了我,还有她的父母,还有村上的一些亲友和小朋友。
夏天的农村,白天苍蝇多,晚上蚊子多。晚上,我们会在裸露的手臂和小腿上,抹上驱蚊油,然后,人手一把大蒲扇,啪嗒啪嗒,走家串户,乘风凉,拉家常。我也会听到一些关于大人的风流韵事,谁家媳妇夜里听到敲窗户声,谁看见了王家老大和徐家女儿勾勾搭搭,说得眉飞色舞,活灵活现,听的人要么窃窃私语,要么哈哈大笑。我还听到,村上有个叫易玲玲的女人,她是金家的老婆,是个风流娘们,村上结了婚的男人,基本上都和她睡过觉。经历了和陆老师的一幕后,我对男女之间的事,也有点似懂非懂了,我不知道我的父亲有没有和那个易玲玲睡觉?我没敢问,怕他一巴掌把我打晕了。
暑假里还发生了一桩趣事,让我听了也忍俊不禁。一天夜里,大队会计加班回家,路过村边的那座木桥时,遇到了守候在此的金家的媳妇,于是,他们鬼鬼祟祟地去了金媳妇家,没想到,他们的行踪,被桥边一户人家的男人上茅坑时看到了,于是他去通知了正在押宝赌博的金家男人,金家男人回去堵了个正着,大队会计顾不上穿衣服,光着身子落荒而逃。接下来发生的,是金媳妇被她男人狠狠揍了一顿,而大队会计也被撤了职。当时的气候,普通老百姓可以通奸偷情,而有点地位身份的人如果让人抓住生活作风的把柄,不但会丢了乌纱帽,甚至还会身败名裂,遭人唾骂。
我因为晚上看了电视,也因为心情不好,每天上午睡懒觉,有时睡到中午也不起床。从七月中旬开始,张燕每天上午到我的卧室来,有时催我起床,有时和我东一句西一句地闲聊,我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话题,和别人无话可说的,和张燕在一起,却有说不完的话。有时,她还看我穿着裤衩起来撒尿,还和我开玩笑说:“让我看看。”我当然没给她看,我对自己那“能屈能伸”的玩意都不大在意,我怕她看了会吐。
我想,十六岁的张燕,身体大概已经发育了。我看到她的眼睛更加漂亮了,水汪汪的,如一泓清泉;她的屁股变得又圆又翘,摸上去一定富有弹性;她的胸脯没有陆老师的丰满,是那种“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样子,把她那件花衬衫撑起了两个粽子般的尖角。其实,我也注意到张燕有时也会偷偷地瞄我。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早晨我会有晨勃现象,当我从被窝里出来,站在床踏板上,准备穿裤子的时候,我会看到她不时地瞄我的小腹,还会莫明其妙地脸红。也许是从小就在一起的缘故,在张燕面前,我没有羞涩感,哪怕叫我赤身裸体地面对她,我也会十分坦然的,只怕不坦然的是她,所以我也不敢尝试。
张燕时常还会提起陆老师,猜测她可能离开的原因,可惜她猜测的理由,都是牛头不对马嘴,让我暗自发笑。有几次,我不忍心她胡乱猜测,差一点说出真相,但话到嘴边,还是让我生生咽下了。我从小就敬佩周总理,他是一代伟人,是我们中国人的骄傲,且不说他的丰功伟绩,据说他临终时,为了顾全大局,仍然保守了很多秘密,包括对妻子邓颖超也没有透露,我真佩服他!这充分说明,有的秘密,是不能说出来的。
七月下旬,录取通知单下来了,张燕被南京邮电中专录取了,而我,由于分数没达标,将留在镇上念高中。当时,读中专是很吃香的,只有成绩特别好的人才能被中专学校录取,因为上了中专,读了三年后,就可以参加工作了,而且工作还相当好,比如邮电局、银行、电力局、会计、供销社等,都是一些待遇不错的事业单位,十分让人羡慕。我由于英语和化学的成绩不太理想,没能考上中专。我和张燕之间,也第一次拉开了距离,不但是中考成绩,包括以后的学习和工作,也将不得不分开了。十六年的朝夕相处,一旦离开,我真的很舍不得。
暑假越来越短,我和张燕都明白,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不多了,以后,我们要各走各的路了。晚上,我在张燕家看完了电视,常常是最后一个恋恋不舍地离开,很奇怪的是,我在张燕家是很少说话的,而她似乎也默认了这种习惯。白天,张燕会长时间地和我呆在一起,她留在我的房间里,我们看书,聊天,听广播,有时连中饭也忘了吃。我不再去钓鱼了,我和张燕也不再一起去游泳了,我们就呆在房间里,说说笑笑,过了一天又一天。
八月下旬的一天下午,张燕来了,她送给我一本厚厚的笔记本,还有一支漂亮的钢笔。那本笔记本有五百多页,是我当时见过的最厚的;那支钢笔是永生牌的,今天我依然保存着。张燕满怀深情地说:“再过几天,我要去南京的学校报到了,我们不能再一起上学和放学了,也不能在一起聊天了,送你这本笔记,希望你不要放弃自己的爱好,把你的感想、你的日记、你的文章,都写在这上面,寒假和暑假,我回来会一个字一个字认真看的;送你这支笔呢,是想让你用这支笔写作,还想让你常常给我写信,你是我心目中,最要好的朋友,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