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严局长也是个很有上进心的人，他在一把手的位子上坐着，总想干出点成绩来，于是在火车站旁边盖了一座宾馆，想为越来越不景气的商业系统改变一下落后面貌，谁知，他没有把这件事办好，折迁的时候有个老太太不愿意搬家，双方在言语冲突的时候有人用手推了老太太一下，谁想到老太太一来是岁数大了，二来是身体本来就不是太好，一下子犯了心脏病，死了。死者家属没完没了告起状来，严局长在上边的亲戚给他出主意，花钱把这家稳住之后，让严局长调到了别的单位。市里于是又给局里派了一位迟局长来，名叫迟德瑞。
迟德瑞四十来岁，中等个头，气质很儒雅，眼睛光闪闪的，透出睿智和坚韧。他就是一个人到局里来的，既没有带秘书，也没有带司机。过去侍候严局长的司机小候就又开着他的桑塔纳接送新局长了，小候不是个“嘴欠”的人，但是，他见领导喜欢他谈讲单位的事，就把他知道的情况拣可说的介绍给了迟德瑞听。
这是迟德瑞到来的第二天，迟局长要去人事局办点事，他坐在车里不急于走，跟小候聊天。
七月的天，太阳照在汽车上，车身都有点烫手了，迟德瑞坐在空调的冷气中，心情不错，他喜欢看他自己的领地。正在他打量着他的阔大的院子的时候，有两个漂亮的女人从大门口走了过来。这两个女人都在三十岁上下，准确的说应该是少妇。左边的一个，个头稍高，大概有一米七的样子，穿着洋气，走路有韵律的扭着细腰，迟德瑞认识这是人事科副科长白玫。右边一个比白玫矮两三公分的样子，穿一身职业装，朴素大方，走路腰板挺得直直的，气质很高雅，小候说这是财务科的林之玉，听说是全局唯一的一个注册会计师。两个女人走过去了，迟德瑞吩咐小候走。
商业局居然有这么两个大美女。
迟德瑞强烈的爱美之心再次被激荡起来了。
他一向对女人有所关注。从见到第一眼他就能把她的个性揣摸的八九不离十。刚才这两个人，在他看来，白玫妩媚温柔，是个重实际的人，物欲一定很强。林之玉善良耿直，是个注重感情的人，“婉如璞玉浑金，牵浩带刺玫瑰”，他这样评价这位下属的时候是想到了他敬之如母的大姐。他的大姐比他大六岁，小时候在农村老家，父母整天忙着生产队里的活计，顾不上照顾他们，他从小就是大姐抱大的，为了他，大姐十岁才上学，他于是就天天跟上大姐去上学，老师知道家里的情况就让他只管来上课，但是不要打搅别人上课，他就每天在旁边听，后来，他一个四岁大的孩子居然能够背诵许多的课文，这使他成为当时村里人公认的神童。大姐后来上大学进了城里，在经济上没少了资助他，一直供他读书。现在，大姐又奉养着他们年老的父母，她心疼老人，也照顾他。对大姐，迟德瑞甚至于比对母亲都亲切敬重。
从林之玉的眼睛中，迟德瑞看到了做大学教授的姐姐那种气质，善良、平和、恬淡、高雅，还有幸福，最重要的是还有书卷气。而且小候刚才说过这个人是全系统唯一的注册会计师呢。迟德瑞当然知道林之玉不是他大姐，但是，他看得出她们是一类人，他从骨子里对这种人有一种敬重 ，这就是中国传统的优秀女性啊。由于这种好感，迟德瑞在他上任后第一批提拔干部的时候就提拔了林之玉。这并没有引起这个敏感的单位任何的议论，因为早在林子峰时代人们就认为应该提拔林之玉了，林子峰也是有这个打算的，只是突然换了严局长，冒进自负的严局长就是看不惯林之玉与白玫的接触才压制这个人才的。
人事变动的事，本来白玫已经没有机会知道了，林子峰退休以后，朱志宇在人事科是一把手，他几乎是一手遮天，白玫大事小情一概不知，不象当年她公公在职的时候，正科长总会把各项工作都告诉她，就象跟她汇报一样。现在，换了局长，迟德瑞每次研究人事的事，都要让白玫与朱志宇一起参加，这使得白玫很感动，也让朱志宇很烦感。
林之玉的提拔并没有让她的好朋友白玫高兴，白玫知道“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如果林之玉和她一样成了副科长，那么她就又多了一个强劲的对手，一旦有机会升迁，那么实力雄厚的林之玉要比她更占优势一些，自己只是在资历上比她老一些。可人家林之玉在无记名投票中得的票数最多，成为局里人缘最好的人。这使白玫的危机感大了起来。
有一个发现却让白玫又惊又喜。她感觉迟局长看她的眼神总是会让她心里狂跳，她明白其中的含义，她已经久违了这种目光，从这目光中，她知道，她改变现状的捷径是什么，但是，她能够迈出这一步吗？不，虽然她是这么渴望改变她现在的地位，这么想得到局长的青睐，但是，她不会出卖自己的纯洁。
可是迟德瑞总是会出现在白玫的梦里，这个人的博学，这个人的睿智，这个人的目光中明显的爱，这个人时刻表露的呵护，都使白玫心动。她发现她更喜欢换穿新衣服了，她每天都想让他看见自己最美丽的时候 ，她愿意从他面前走过，体会他欣赏的眼神，愿意听他说话，愿意看他的表情，愿意在他的屋子里坐着。这种感情让她感到害怕，这是她从来不曾体会到的，包括她当初爱朱志宇的时候和她与林立搞对象的时候。她爱上朱志宇的时候，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科员，缺乏保护别人的权势和老道的社会经验，而她与林立搞对象那只是看中了他的家世，他的人并不能给女孩子带来刻骨铭心的爱情。她的那种心头鹿撞的感觉，她的不见面就坐立不安的心绪，她的在他面前兴奋而不知所措的慌乱，这些都告诉她，她已经爱上了新来的局长，而这与她的政治目标无关。
是的，白玫已经是个成熟的女人了，她不再象少女一样梦想爱情，她有她的政治目标。她不甘于做一个平庸的人，她并不想名垂千古，但是，至少，她要提高自己的地位，说的直白一些，她现在最迫切的要求就是她要尽快变成正科长，越快越好。过去，她嫁给林立，她不知道能沾上林家多大的光，但是，她知道嫁到林家就能让她的身份有了改变，后来，她在公爹的福荫下很快当上了副科长，她的野心也就大了，她想，她至少可以在公爹在职的时候弄个正科长，然后，她再凭自己的能耐往上升官，想不到，老爷子这么快就退了下来，她的如意算盘一下子就落了空。现在，失去了林子峰的护蔽，白玫觉得她已经没有了依靠，她现在其实急需一把保护伞，迟德瑞难道不正是上天送给她的礼物吗？而且这位局长大人又表现出他对她的毫不掩饰的喜爱。
有了这些想法的时候，白玫真的庆幸自己是个女人。
当有些人还在抱怨说“做人难，做女人更难”的时候 ，白玫想，做个女人真是幸运，相比起男人来，当你一无所有的时候，其实你还是拥有巨大的财富。现在，她决定利用她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