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春天的野百合
他依旧是笑，很清新，就像薄荷。清清爽爽，让人喜欢。
这让张宣妮想到小时候住在乡下外婆家，不知道是不是春天，反正也是这样一个不冷不热的天气，她和表姐在田边摘薄荷。儿时她是分不清薄荷和杂草的，惟一记得的是薄荷独特的清凉的香气。
她最喜欢用薄荷叶泡脚，温水一冲，薄荷叶在水里沉浮，小脚在水里浸着很享受呢。只可惜，新鲜的薄荷叶在大城市里是难求的。
想来这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记忆是零碎的，记不真切。只是，记忆中的热亦不再热，冷已不再冷，痛苦似乎也不再痛苦，而快乐依旧快乐。
“后来呢？”程吕威含笑问道，他极少会浪费时间陪一个与自己或是生意无关的人闲聊，然而遇到张宣妮以后，一切都改变了。只是这一切，他还没有察觉。
“后来表弟回家就被舅妈罚着跪扫帚，跪了整整一下午，脚都跪肿了。我看了都心疼。男孩子小时候总是很顽皮，不过也只有小时候是可以随心所欲的。等他们由男孩变成男人，一切对他们来讲都不一样了。”幸好她是个女孩子，有眼泪可以尽情地哭个痛快。男孩子要怎么办？只能拽紧拳头，再痛也要把眼泪咽到肚子里。
听她说这些的时候，程吕威的眉头深深皱了一下，似乎是被她的话给触动了。远远看，以为她是个不善言谈的女孩，现在却在他眼前活灵活现，充满生机。程吕威想起了春天的野百合，自然清香，正如她这般。
二十九岁的他虽然身价已经达到九位数。今天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贫穷。比起眼前的女孩，他的人生几乎一无所获。
“怎么了？我说的不喜欢听吗？”张宣妮见他不说话，轻声问道，她突然发现自己在他面前变的很健谈，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不是。”他轻应一声，习惯的微笑，“我是在羡慕你。”
“羡慕我？”张宣妮呵呵笑着，“男孩子应该有更多好玩的事啊！像我哥哥，常常趁我爸不在家就溜出去钓鱼，结果每次回家，都会挨训。嘴上保证没有下次，不过机会来的时候，他还是会偷偷溜出去。”
“你还有个哥哥？” 程吕威再一次的惊讶，她们这一代人是以独生子女居多的。这个女孩身上，似乎有着说不完的故事。
“是啊，还有个姐姐呢，不过都没有血缘关系。我们是重组家庭。”八十年代出生的人，差不多都是一根独苗，有个疼她的哥哥让不少同学羡慕不已。
“嗯。”程吕威看了张宣妮一眼，惊讶她说这些时脸上是在微笑的。她应该是个很坚强的女孩子，或许可以说是外柔内刚。
宣妮读不懂他眼神中蕴藏的是惊讶还是怜悯？侧过头，看着身边的快要凋谢的迎春花，安静下来。
突然的沉默让程吕威很不习惯，“怎么不说话了？”
“你一直都不说话，我觉得你不想听。”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听别人的故事的。何况，他们并不熟识，或许他正在考虑怎么样才能找个借口离开，又不想让她很丢面子。
程吕威看着她可爱的模样，呵呵笑着，她还是个心思缜密的女孩，表面上对什么都满不在乎，可是周围的一点改变，她都会很敏感。
“我觉得你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可以倾诉的人，所以想静静地听你说。”他的眼神温和而平静，打消她心里的疑虑。
眼前的男人自信的言谈，敏锐的判断，亲切的笑容让张宣妮折服，不禁想要探知他在社会中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你和我遇到的所有女孩都不一样。”程吕威这句话不是恭维，而是发自肺腑的。虽然，她现在还很稚嫩，却散发着与同龄的女孩不一样的气息，难以形容的，好像不能被任何人所征服的气质。如果她是男儿身，必定能做出一番事业。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表扬，张宣妮却很高兴。今天一定是她走桃花运了，偶尔在校园里溜达两圈，竟然就有艳遇。
“天气真好，最适合旅游了。”张宣妮伸个懒腰，惬意极了。只要有人愿意和她说话，她总是很高兴。
“想去什么地方？”
“香格里拉。”张宣妮傻傻的笑，模样很调皮，接着说道，“不过真正的香格里拉又在哪里呢。这样的季节，最适合去苏州看桃花。在山脚下，一片一片的桃花林，满眼是盛开的粉红，站在其中，有一种被大自然征服的感觉。”
苏州是她这辈子第一个去旅游，也是惟一一次去旅游的城市。所以，记忆犹新。
“如果有这样的机会，你会去吗？”程吕威露出一抹微笑，让人琢磨不出他在想什么。
“当然。”宣妮不假思索地回答，能再看一次那样的美景该多好。
“先生。”两人正聊得开心，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张宣妮和程吕威同时回头，看着那个插话的男人。说实话，吴震看到程吕威和一个小女生谈笑风生，不是一点的惊讶。他几乎忘了自己是来汇报工作的。
“什么事？”程吕威先开了口，他很少见到吴震出现这种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觉得好笑。
“呃……”吴震蹙眉片刻，终于想起要说的事情，“工作已经安排妥当了，明天就可以举行。那我们现在是先回去，还是……”
他本来是想说“还是继续和这个小姑娘聊天”，但是仔细想一想这句话可能造成的后果，还是没有说全。毕竟，程吕威是他的上司，他也不想这么快被炒了鱿鱼。
程吕威看看手表，干脆地说，“三点钟有个会议，我们回去吧。”
张宣妮坐在一旁，听他们的谈话，一头雾水，他们在说什么呀。不过最后程吕威的那句，她是听明白了。他要走了，要去开会。
程吕威站起来，朝着张宣妮微笑，“我要走了，很高兴在这里认识你。”
张宣妮坐着，仰头望着他，还没有回过神来。她是不想让他走，可是她没有理由留祝蝴，不是么？他们不过是初次相识，甚至连名字也不知道。原来，和一个陌生人聊天也会上瘾的。
“再见……”愣了许久，她终于找出这两个字回答他。再见，多好呀，就是期待下一次见面。但是，很多时候，再见就是再也不会见面。
“嗯。再见。”程吕威很郑重地说出这两个字，随即和吴震一起离开。留给张宣妮的却是那个值得细细品味的微笑。
坐上了车，吴震给程吕威讲着关于下一场会议的事情。程吕威的脑海里却不时地闪现张宣妮说笑的样子，怎么也集中不了思想来听那些枯燥乏味的报告，他不由地叹口气烦闷地揉揉眉心。是刚才和那个女孩的谈话没有结束就被吴震给打断了，让他意犹未尽吧。
“先生怎么了？”吴震极少看到程吕威这般心神不宁的模样。
“没事，有点累。对了，刚才那个女孩，你帮我查一下她的档案。”
“您是要……”吴震揣摩着程吕威的心思，却又不好明问是不是看上那个女生了。
“我想知道她的家庭背景以及其他的一些情况，因为她的那只玉蝴蝶是我爷爷的遗作。”后面一句，程吕威是故意说给吴震听的。其实他也是有点私心的，因为他想了解这个让他过目不忘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