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跑着回来
站在两个男人之间,我莫名地感到有一点点不自在。
阳阳似乎很懂得礼貌,介于陆健风的存在,只是简单地和我寒暄了几句,留下我的电话号码,就挥手言别了。
小家伙,他是谁?陆健风问。
他?……
阳阳是小学时代第一个偷我零花钱的人、高中时代我最好的画友,也是我第一个送围巾的人。尽管那条价格不菲的围巾并没有送出去。
而此刻,几年前的模糊画面因他本人的出现,竟又变得清晰起来:我去给阳阳送围巾,却看到他和另外一个女孩踏雪归来,狭窄的校园小径容不得作太大的退让,我挺起胸微笑着从两人中间走了过去。
进入大学之后,我再也没有阳阳的太多消息。偶尔听妈妈提起,阳阳的爸爸来我家喝茶,说把阳阳送巴黎接受熏陶去了。
正因为如此,今天的碰面才会让我感到万分意外。
他嘛,是我高中时代的画友,前两年出国了,不知怎么又会出现在上海。面对陆健风的询问,我淡淡地回答。
哦。
陆健风,阳阳说晚上邀请我吃饭,你看怎么办呀?
这个……我可说不好,你们是老同学,看你自己,也看你们的交情如何了?
交情……我和他没什么交情,高中时候曾经关系不错,后来好几年都没有联系了,现在突然请我吃饭,感觉有点……
有点适应不了,是吧?陆健风笑嘻嘻地说:我认为你不如去一趟,反正不太远嘛……不过……
不过什么?
你晚上十一点之前必须回来,不然我会……不放心的。
嗯。我使劲儿点点头。
如果过了十一点,你还没有回来,我就要给你打电话了,然后去找你。
好呀。
行,现在一点多了,咱们赶紧吃中午饭,回去休息一会儿……明天回家。
嗯,那,合同呢,还没和他们签呢。
呵呵,说签就签啊,成不成还不一定呢……回头电话联系,如果成了,人家会把合同邮寄过来的……快走吧。
下午,躺在床上的我并无睡意,总想无事生非找陆健风说点隔靴子挠痒的话,或者打他两下揍他七八拳。但是我扭头看了看,陆健风似乎挺累,很快就睡着了。
我蹑手蹑脚地起来从他床边拿过遥控器,关掉了电视。然后退后几步坐在床沿上双手托着腮帮傻傻地盯着他。
陆健风和阳阳相比有着太多的不同。阳阳比陆健风小,文质彬彬,更像一个女孩子……怪了,我怎么会拿他们两个进行对比呢,难道仅仅是因为阳阳的突然出现么?即便这样,我也不能啊。陆健风说,越是文质彬彬的男人越要小心,他们会利用这种品质先蛊惑和征服少女们的父母,给你一份完整忠诚的爱情,然后再把你送进不幸婚姻的坟墓。我说什么意思啊。他笑笑,没有吭声。
我终于忍不住了,径直走过去推醒了陆健风。
嗯……你怎么啦?陆健风睁开了双眼,问我。
没有人陪我玩。我蹲下来把下巴搁在床沿上仰脸看着他,委屈地说。
你呀。陆健风伸出手捏了捏我的鼻子,接着说:昨天睡得晚,早上又起得早,挺累的,躺一会吧,晚上就有人请你吃饭了。
嗯。我站起来掀起被子就往床上爬。
咦,爬错地方了吧?
不嘛……我个人在那边睡不着。
那好吧,来来来,钻我腋窝里就能睡着了……幸亏是白天,都穿着衣服,要是晚上呀,哼,看我怎么吃你这个嫩羊羔……
你敢。
有种的话,晚上也过来睡。
才不上你的当呢。我脆巴巴地回应他,然后脑袋往下一缩,不见了人影。长发下面,是我狡诈的微笑。
晚上八点,我走出酒店大门,看见阳阳开了一款日本车来接我。
这么近,还用开车?我说。同时觉得他有炫耀的成分。
不是……方便嘛。阳阳果然斯文,说话仍然低声细气。
阳阳,你不是出国了么?
前年回来的。
那你不搞美术了?
我爸说这条路太窄,当务之急是先挣钱,所以就把我五叔的文化传播公司上海分公司交给我来打理。
哦。
我就在那家写字楼上办公,没想到中午一下楼就认出你来了……对了,你不是六月份毕业么,现在来上海做什么?
我……不是实习了么,单位派过来洽谈一些业务。
哦,另外一个……是你男朋友吧。阳阳笑着问。
他是我领导……你已经结婚了吧。我把话题岔开,试探着问他。
没有,女朋友还没影儿呢。
咦,高中时候,那个女孩……
那都是少年时代的故事了……闹着玩儿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勉强解释着。
呵呵,是啊,都是少年时代的故事了。
……对了,可可,听我爸说,今年夏天你们家也要搬到上海来了?
是啊,主要是我爸身体越来越不好,哈尔滨太冷了。
太好了,你毕业后也来上海找工作吧,我们又能经常见面了。阳阳兴奋地说。
啊?是……是啊。
我跟着阳阳去了一家餐厅。走进包间,我愣住了:里面还有其他几个年轻男女。
阳阳,怎么回事,走错门了?我低声说。
没错没错,就是这里。
不是……就咱们两个么?
是啊,本来就咱们两个……这些都是我的朋友,我经常在他们面前提起你,听说你来上海了,非要过来看看……没关系的,来,坐下,我给你介绍一下。
我极不情愿地坐了下来,听着这些人七嘴八舌:
太漂亮了,果然名不虚传。
阳阳没撒谎,真有这么一位漂亮的女同学啊。
嗯,可可比范冰冰漂亮。
……
阳阳很细心,不停地给我夹菜,但是我并没有吃好,而且非常不开心。
时间在一点点地过去。可是大家都没有结束的意思。有个女孩特能喝,已经醉了,还在要。
阳阳,我该回去了,都十点多了。我悄悄地对坐在左边的阳阳说。
可可,早着呢,一会儿大哥请你们唱歌去,咱们接着玩。坐在我右边的那个人说。
是啊,早着呢,待会儿咱们唱歌去。阳阳说。
我没吱声。阳阳的话让我想起了石寒的男朋友安勇,这个和我谈了七天恋爱的男孩。想不通,他们似乎都喜欢采用这种方式来博取女孩的欢心。我又想起了陆健风:小家伙,记住,十一点之前必须回来……
我腾地站起来就往外面走。
可可,可可……你要去哪里?阳阳追了出来。
我要回去了。
不用那么急吧,咱们还……
我领导在催我呢。我开始说谎。
哦,好吧……可可,你们……怎么住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来气了。
不不,别误会。阳阳见状,赶紧给我陪不是:我是说,晚上去我们家住也行啊,我爸爸也在上海,他好些年没有见你了,经常提起你……
谢谢你,阳阳,我们明天的火车,要回郑州了,时间很紧,下次来上海,我一定去看望伯伯……
那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太近了,站在这里就能望到我们住的酒店,我沿着这条街一会儿就到了……你往那边看,不是么?
好……好吧,你路上小心点。
嗯,我会的。
我沿着大街一路小跑,仿佛觉察到陆健风正在焦急地等着我回去,并非是我很怕他,说让十一点回去差半秒都不敢,而是通过他严厉的命令,我从中感受到了一种浓浓的温暖,使我如此迫不及待地要见到他。
上海的冬夜刮着微风,我甚至能透过路灯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气。这条街有一千多米,我竟然脚步不停地坚持到了最后。并且开始胡思乱想:这要是女子八百米考试该多好啊,我准能过关。
隔着马路望去,我看到陆健风正在酒店广场上来回踱步,不停地向这边张望着,表情应该很焦急。
陆健风,在这儿呢,我回来了。我蹦跳着向他挥舞着小手,勇敢地穿过车流,朝他飞扑过去。
网雅何须大,书香不在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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