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王倢走进“燕蛉山”单间,朱艳丽与李梅儿早到了,在座的还有两位男士,朱艳丽正与其中一位热切讲着什么。见王倢走入,朱艳丽立起身形,她旁边的男人也就回过头来。王倢有些发愣,她没想到会在这个场合遇到他,尽管意外,王倢还是礼貌的点点头,朱艳丽看了看王倢的神色,诧异的扭头问身边的男人:“怎么你们认识?”
谢成明肚里冷笑女人戏演得精彩,嘴里却积极得很:“当然,前一阵儿我可让小王狠狠收拾一把呵!”他自我解嘲似的笑笑,站起来与王倢握了握手。
“都是工作,我们也是没办法,还望谢老板理解呵!” 王倢无奈的应酬着。“没事儿,一会我们‘杯酒泯恩仇’!”谢成明大咧咧道,王倢闻言,警惕的看了他一眼,后者无知无觉,端起面前的茶水咽了一大口。
“王倢,谢老板是咱们‘联盟会’高薪聘请的主管,以后我们很多工作还得仰仗他呢!”朱艳丽见王倢有些郁闷,主动开解道。“客气了,我得感谢朱老板能给我这个机会,让我能端上这碗饭哪!”谢成明摇头晃脑说道。听两人的对话,王倢很是疑惑,她不懂商业运作具体事宜,但谢成明本是建筑施工人员,“联盟会”属公益组织,他在其间能有什么作为?
似乎听见王倢心里的疑问,朱艳丽面向谢成明道:“联盟会所房屋装修就全靠你了!”后者则大赤赤地:“这算得了什么,小菜一碟!包在我身上,您就请好吧!”。原来,对联盟会朱艳丽最初只想弄个简单的形式,或更准确讲,那不过是几个人聚会的名目。但随着事情的展开,她发现里面大有可为,社会影响及其潜在的商机不可小视。
朱艳丽是个成功的商人,她的密诀在于绝不放过任何机会。因为机会是稍纵即逝的。联盟会现在既然资金场地都不用发愁,朱艳丽自然愿意往“大”里搞。在推进这项业务的同时,这个女人当前不会忘记她的“主业”,那是她生活的“灵魂”,快乐之根本。所以包工头谢成明被纳入她的麾下,成为“联盟会”主要工作人员,是顺理成章的事儿。
王倢心里有些郁闷,她对联盟会寄予厚望,今后无论个人角度还是工作出发,都将有频繁接触。但谢成明的出现,使这种沟通成为“难事”。谢成明毫不掩饰对王倢的敌意,席间,他刻薄尖酸,屡有冒犯言语。对他的无理,王倢没有回击,打“太极”周旋着。她不是懦弱,只是觉得无聊。
一场酒宴喝得不冷不热不尴不尬,一小时不到草草结束。
谢成明最早走了。朱艳丽笑呵呵说道:“咱们四个喝茶去吧,才刚让那个谢成明闹得晦气,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吃枪药了?老是拿王倢开炮!要不是盼着他无偿装修会所,我早把他撵出去了!”回味刚刚,朱艳丽一脸愤然。
王倢看了看朱艳丽身边的李非,没有吭声。他是朱艳丽的男朋友,人如其名,身形言谈皆如女人,这会他自自然然的挽着朱艳丽的胳膊,一脸“小鸟依人”幸福状。王倢只想尽快离开这怪异的一对,哪肯理会朱艳丽的提议,坚辞而去。
李梅儿见朱艳丽望着王倢的背影,笑容冷冷的,还以为是王倢的拒绝让她下不来台,好心宽解到:“大姐,你别介意,王倢现在正‘热恋’呢,估计这会又去找她男朋友了!”“哦!”朱艳丽仿佛大悟,她转脸面向李梅儿:“怎么,王倢都有男朋友了,我正想给她介绍呢!你看这事闹的,那个人怎么样?不行咱就换!”
“你快死了这条心吧!”李梅儿心无城府,热情的叫道:“那好像是王倢的初恋,俩人好着呢!别的甭说,光他俩看对方那眼神,啧啧~~”李梅儿眉眼俱动形容着,逗得朱艳丽“扑哧”笑出声来,她有意无意问道:“那王倢父母同意吗?”对王倢的身世背景,朱艳丽早调查得一清二楚,对王父,她有所忌惮。“这个不清楚,但潭东父母那边好像不同意。”想到那无眠的一夜,李梅儿双眼泛酸,她痛痛快快地倒了一肚子苦水,王倢安慰她时,也曾触及到自己的难处。
“是吗?”意外的信息,令朱艳丽双眼发亮,她热切追问到:“为什么呀?”“不知道,王倢也没明说,只提了一嘴。” 李梅儿暗悔自己嘴快,朱艳丽的反应让她不安,她不清楚朱艳丽此时眼中燃烧的热情所为何来,她有些不安。女人心思极准,她隐隐的为王倢担忧起来,虽然这种担忧没有发处更没有方向,仍蛮横的盘亘她的心头。
就在朱艳丽紧锣密鼓宏图慢舒之即,她曾经的“恩主”战喜嘉遇到了难处。
这会,战喜嘉闷在办公室里,手下吴广财进去后没有看见他人,转身正欲离去,黑色靠背椅后传出一个声音:“有事吗?”“唉呀,战哥,你在呀!又出事了!”战喜嘉闻言眉头一皱,他背对着吴广财, 吴广财自然看不到他此时的烦闷。“说!”战喜嘉低哼一声。
“车厂刚收的那四辆报废车被拉走了!战哥_”吴广财欲言又止,战喜嘉讨厌他那唯唯喏喏的劲儿,耐心也达到了极限,他“刷”的转过身来,面向吴广财:“有话就说,有屁快放!”“是是!”吴广财这才看见老板的怒容,直骂自己不识相,来不及抹脸上的汗水,痛快利索的讲道:“是乔大队长亲自带队拉走的!”“什么?!”战喜嘉拍案而起,怎么可能#轰说报废车再生产乔秉章没有参与,可念在两人间的交情,他对这笔业务向来睁只眼闭只眼,眼下大张旗鼓,亲自出马所为何来?
战喜嘉烦得在办公室里直转磨磨,想了又想,一口恶气终没憋住,他伸手拔通了乔秉章的电话。
“呵呵,兄弟好呵?”乔秉章电话里热情依旧,战喜嘉不理他那一套,直奔主题:“你什么意思,到我这儿‘扫场’?做文章也该知会兄弟一声!再说,你做做样子就行了,干嘛一下全拉走了?”战喜嘉暴跳如雷底气十足,乔秉章默不出声,战喜嘉大发脾气后,听着那面的沉默,心里有些打鼓,他安静下来,试探着问:“有什么变化么?”
“唉,兄弟,莫怪老哥呵!那都是省里工作组搞的突袭,命令下得快,人跟得紧,兄弟我根本没时间也没机会通知你!不过我可得告诉你,这笔业务你不能再做了,要出大事了!你想好怎么善后吧!”乔秉章说完放下电话,战喜嘉拿着电话,冷汗涔涔。
“车厂李二的媳妇快生了吧?”战喜嘉在吴广财眼前踱来踱去,速度忽快忽慢。吴广财看得心惊胆战,生怕这个喜怒不定的主儿转瞬就把气撒到自己头上。这会他两眼盯着地面,大气不敢喘,时间久了,人就难免愣神。
战喜嘉见没有回声问音白白落地,扭头看了吴广财一眼,他正缩脖勾肩,呆立着不知神归何处,不由又好气又好笑,走近吴广财,大手在他后背一拍!小子缓过阳来,疼得“哎哟”一声,抬头看战喜嘉,后者一脸冷意:“小子,想女人哪,这节骨眼上,你作死不成?!”战喜嘉佯怒喝道,吴广财吓得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嘴里直叫苦:“战爷,我怎么敢,我没有—”
“行了!”战喜嘉抬手制止了他的啰嗦,重复问道:“那李二媳妇什么时候生孩子?”“啊?”吴广财一时脑袋没转过磨,想了一会才明白过味:“前两天还看着她在李二车厂呢,那肚子大的!”吴广财一脸淫相,战喜嘉看了有些恶心,别过脸去没有吭声。
吴广财是个伶俐人,见头儿这会关心下属,两件事一联系心下了然。让一个即将当爹的年青人去当“替罪羊”,他有些于心不忍,胸内隐隐泛寒,但战喜嘉的意图谁敢违抗!此刻,吴广财期待着战喜嘉的明确指示:“战爷,您的意思是?”战喜嘉看了吴广财一眼,想了想还是将胸内那丝柔软掐断:“给他家送去20万元,让他准备下吧,估计得蹲十年左右!”
吴广财矮着身子“哎”了一声,回身向外走去。李二现在羁押在看守所,他得赶紧和律师一起去把这件事摆平。那小子愣得很,别在审讯时哪句话答得不对,把战喜嘉给“卖”了。若到那时,受罪的可就不光李二一个,他吴广财也得吃不了兜着走!想着战喜嘉对待不得力弟兄惯常的手段,吴广财脸色发白,脚下如飞远去。
战喜嘉跌落在老板椅上,莫名的有些失落。近年来生意越做越大,他也越来越像个“孤家寡人”。战喜嘉茫然巡看四周,办公室四壁皆名人字画,战喜嘉觉得生活活脱一场话剧,生意场上他扮演“儒商”,黑道上,他是“冷血老大”。哪个都是他,哪个又都不是他。
战喜嘉脑子乱乱的。他诧异心中的柔软,想来想去,终于明白它的出处:又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是谁造成他(她)的不幸,战喜嘉看了看摊在桌上,苍白无血色的双手,慢慢的将头埋下。这时,一种久违的液体,从他眼眶涌出,爬满一脸后,浸湿了桌上的文件。从这个让人胆寒的人物嘴里,吐出的字眼竟是:“爸爸妈妈,你们在哪里?!”
王倢这会心乱如麻!中午艳阳高照,她独自一人站在快餐店门口张望。李梅儿还没有来,直到王倢耐不住外面的潮热,躲到店内。李梅儿才跚跚而至。
“想吃什么?” 王倢一脸的温柔,让李梅儿警惕,她可很少这么体贴的。李梅儿凑到王倢脸跟前,询问的望着她。后者面色平静,但眼中却难掩波涛,那里有焦燥和担心。“什么事儿?”李梅儿启齿问道,王倢很少主动约她,打电话时李梅儿已讲生意忙抽不出空儿,可王倢让她一定出来,发生了什么事儿,王倢非要面谈呢。李梅儿坐在王倢对面,等待着她的回答。
王倢看了眼李梅儿,嘴张了张终心下不忍,她低头啜口饮料。李梅儿安静的等着她,最近在李梅儿身边发生的事儿太多了,她已学会了处变不惊。看王倢状态,应该是有什么与自己相关,否则王倢不会半天说不出话的。
“梅儿,” 王倢未开言,先将手放在李梅儿手上,安抚性的拍了拍。之后,她讲出了一句话,她的话让身体前倾的李梅儿一下子仰靠在椅背上,一脸的惊疑。当看清王倢又点了点头时,才扑在桌上,低声啜泣起来。
王倢心里沉甸甸的,她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李梅儿,只能坐在她身边。她俩坐的是单间,李梅儿的失态自然可以随心放纵。
王倢刚刚讲出的话是“陈总世被‘双规’了!”。
王倢得到这个消息不超过一小时。从外采访回台,走在楼梯上,王倢的手机响了,一看是台长办公室的号,她也没接,直接跑到台长办公室敲门。
“怎么了,领导?” 王倢探头进去笑嘻嘻的问,她在王明恒面前总像个孩子,做不出严肃矜持模样。“把门关上。”王明恒坐在座位上吩咐道。王倢关上门,向前走了十几步,到台长长长的办公桌前。现在领导都是越做越有“谱”。不说别的,就王明恒办公室里的这张办公桌,长度足够三人同时办公,功能倒是齐全,可问题是他用得上或会用吗!王倢眼馋的看了下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它一如往常合闭着。
“想要呵?”王明恒看着她热辣辣的眼神,有些好笑。王倢赶紧集中精神,笑道:“我还没‘混’到这份上呢!”“怎么,这么快就想赶我下台了?”王明恒抓祝糊话中的漏洞,冷声哼道。“唉,领导,你别吓我呵!” 王倢不干了,她见王明恒一脸的放松,心下有些奇怪,追问道:“什么事还得关上门再说?”
“你知道吗,你干了件大事!”王明恒难掩激动,眼中竟有泪花。
“嗯?” 王倢大奇,见王明恒如此情动,心下惴惴,暗道:“不是暴风雨的前奏吧!”上一次王明恒的“凄利”,她可记忆犹新。
“咱Y市要变天了!”王明恒清晰的说,言毕,情不自禁在桌上轻拍了下。
“您老快说吧,别卖关子了!” 王倢急得什么似的,心里却隐隐欢跳,只是不敢确认那一闪而过的念想。
“省调查组来Y市了,他们来了有半个月了。只是我们都不知道。”王明恒两眼闪亮的讲,停了片刻,他直视王倢道:“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来么?” 王倢看着老台长的眼睛摇了摇头。“由头就是你投的那部片子!呵呵,刘野原好样的,真是块硬骨头!省台没播,他就做成了‘内参’!这下好了,省工作组下来了!今天,刚下飞机的陈总世被‘双规’了!”
王倢瞪目结舌,“双规”是指在规定的时间地点,向组织交待清问题。王倢意料之中也很意外,是的意外!“先不要告诉别人!” 王倢心思复杂的从台长办公室走出,临走时,王明恒远远嘱咐了一句。她没吭声,她不会告诉别人,但李梅儿是个例外!
这会,王倢看着李梅儿的悲伤,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