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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节

    在师范学院的舞厅里,跃入眼帘的景象使我很快便忘掉了所有的不安。一种超越时空,并且不可思议的声音袭入我的耳中。那些再熟悉不过的舞厅音乐,现在听来却像是从地窖中制造出来的无穷挽歌。有那么一刹那,我的脑子里掠过的不是青春的欢歌笑语,而是巫婆、黑猫、鬼怪和尸骨;是史前时代的祭祀场和巫师夜会;是神秘的炼金术和伏都教的活死人;是符咒书、图表、蜡烛,权杖和魔药瓶。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适应这里昏暗的光线。林强拽着我的衣袖,在舞厅里跌跌撞撞地走。那家伙俨然以老大自居,不时用打火机去照照那些神情恍惚的女孩的脸,引来她们嘟嘟哝哝不知所云的骂声和厌恶的目光。林强对此却不以为然。三年前那个见了女生还脸红的林强早已不在了,时光以冥冥力量将其打造成介于浪子和痞子的混合物。
    与以前进舞厅的情形一样,我俩先是转悠了几圈,然后林强便心急火燎地去请那些漂亮女孩跳舞。我静静地坐在舞厅漆黑的一角,一边抽烟,一边饶有兴致地在暗处观察舞厅里的男孩和女孩。而这时我的思绪就会模模糊糊在乐声中流动,眼前的一切渐渐化为不真实的幻觉。
    林强跟女孩们跳过几曲舞后,他走到我旁边,看样子他大概已经同某个外表风骚的女孩聊过了。他不停地吹嘘他泡妞儿的本事。“……儿子才骗你哩!”林强信誓旦旦地说,“瞧,那个妞儿!我去请她跳舞,看了她两眼,然后说了不到五句话。你猜后来怎样?天啦!我感到她整个人都瘫软啦!”
    “这么本事?”我冷冰冰地问。
    “当然啦!”林强得意洋洋地点燃一支烟,朝刚才所指的姑娘招了招手。那姑娘也对他回报以微笑。“你瞧着吧!呆会儿我就可以把那妞带出去。”林强吐着烟圈,“喂!我说你别这么半死不活的,好不好?去泡妞呀!你以为坐在这儿抽烟很酷吗?其实依我看——挺傻!”
    “泡妞?我可没那份儿激情。”
    “我看未必是没有激情。你是害怕被别人拒绝罢?”
    “谁说我害怕来着?”
    “好啊!”林强诡秘地一笑,“先别急,我俩可以打一个赌:如果你也能从这舞厅里带一个妞出去,那我就输给你十块钱。”
    “可以,赌就赌。”
    “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你得去泡我给你指定的妞儿。”
    “无所谓。”我说,“说吧#涵呀?”
    “喏,对面靠近右边柱子的那位。”林强用手指着,“看到没有?穿白色毛衣和牛仔裤的那个。”
    “长头发的?”我问,“是坐着的那个?哇!难度有点大哟。那女孩看上去很文静嘛!”
    “对了,就是她!”林强窃笑着,“去呀!”
    我心想这又有何难?不外乎是请那女孩跳几支舞,接着就不分东南西北地跟她海吹神侃,等她听得乐呵呵时,就叫她到舞厅外面去一边散散步,一边继续闲聊。
    然而当音乐再次响起时,我正打算去请那女孩跳舞,没走几步却停下来自己跟自己辩论起是去还是不去。我远远地看着那个女孩,她此刻正用双手撑着脑袋,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
    “喂!又怎么啦?”林强在我身后讥讽道,“干脆你直接掏钱得了。”
    我只好硬着头皮走到那女孩面前,俯下身子,从脸上挤出些许善意的笑容,“你好!”我对她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同我跳一曲舞吗?”我故意把话说得文绉绉的。那女孩既没摇头,也没点头。只是默然地看了我一眼,接着就起身走进舞池,和我跳起了慢四步。女孩头顶上的灯光如万花筒一般变换着色彩,映出的却是一张并不十分美艳的脸。但她身上却散发出一种从容,淡定的知性气质。
    “你看上去像是不开心。是吗?”我问。
    她笑了一下,“不开心也能看出来?”她说。
    “当然能了,是遇上烦心的事情?”
    “咳!好多呐。”那女孩叹了一口气。
    “很多?”我问,“不可能吧#葫有烦心事儿都让你碰上了?”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也许是被我一本正经的严肃表情给逗乐了,她“扑哧”一笑,“也不是啦!”她说,“我只是心情不好而已,没有缘由的。”
    “哦!”我点了点头。“这样的情形,我也是常有的。不过话说回来,欢乐与悲伤对一个健康的生命而言,都是一种享受。可怕的是我们对于生命感知的日渐消损,结果就只好既不欢乐也不悲伤地活着。”
    她沉思了一会儿,说了句:“真看不出来,你倒挺多愁善感的嘛!”
    “多愁善感通常是形容女孩吧?”我说,“确切地讲,我不过是比较敏感罢了。”
    同那女孩跳完一曲后,我找到林强,对他说:“看到了吗?简直是易如反掌。”
    林强说:“先别说大话,等你把那妞带出去了再说下文。”
    “喂!你不觉得这种玩法很无聊?”我问。
    “那好啊!你认输就行了。”林强坏笑着。
    我瞪了他一眼,“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哩!”我说。
    音乐再次响起时,我又走到刚才那女孩身旁。请她跳舞。因为有了先前的谈话作铺垫,这一次不论是跳舞还是闲聊,都比几分钟前要轻松愉快得多。我暗自观察着身边的舞伴:比起王珊来,她像是少了一份端庄的矜持,却多了一份恬静可爱。按说身边这位体态丰盈的女孩,她应该让人觉得非常性感才对,但不知为什么,跟她在一起时我压根就没有半点性的幻想。即便在跳舞的过程中,我的身子偶尔碰到她高耸而柔软的乳房时,也不曾让我联想到任何与性有关的东西。
    是美不容一丝瑕疵?我不禁悄然感叹:世上不仅仅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原来就连美这么抽象的东西都是各有千秋。
    和那女孩跳第三曲舞时,我同她聊着聊着,话题在她不时掠过脸庞的笑靥中,不知不觉就变得简单可爱起来。她对我说了她的名字:“我叫文娅玲。”她说,“一个很普通的女孩的名字,是吧?”
    “文娅玲?”我念了一遍,“蛮好听的嘛!”接着我也把自己的姓名告诉她,并附带讲了自己其他的一些情况,譬如学校、所学的专业、籍贯,以及毕业之后作何打算,等等。跳完第三曲舞,我对她说,“不如我们出去走走,散散步,逛逛校园,这里的乐声实在太吵,若是在这里一直聊下去,说不定到了明天我俩嗓子就会哑得说不出话来。”
    我以为她会拒绝,至少也会犹豫一阵,没想到她却点头答应了。这反倒让我懵了几秒钟,我心想这回完蛋了,呆会出去后该跟她聊什么呢?所有的话题,所有的开场白以及所有的细节和情节,我早已再熟悉不过,熟悉得都快让我厌倦得要命了。我苦笑着向林强挥了挥手,示意他看看:我这就带文娅玲出去。但这事儿又该如何收场呢?我想。
    “我们走吧!”我转身对文娅玲说。
    “你打算把你那个专科生朋友,一个人丢在舞厅里?”她问。
    “专科生?”我笑着问她,“你是指林强吗?奇怪了,你怎么会认定她是专科生呢?”
    “你那个朋友,不是显得既有钱,又无礼吗?”文娅玲说。
    “有钱是因为他家境好,”我说,“无礼倒谈不上,有点颓废才是。”说完之后,我又补充了一句:“哦!还有,那小子自以为是中国诗歌界的旷世奇才。所以人有点疯疯癫癫的。”
    ※    ※    ※
    我把文娅玲从舞厅里出来。空旷的校园里不时有寒风刮过,我把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仍难以抵挡寒风的侵袭。文娅玲轻盈地走在我身边,不时地问我问题,“喜欢小动物吗?”她问。
    我摇了摇头说,小时候养过,可惜后来全都死了。从此就不再养小动物,也谈不上喜欢与不喜欢。
    “可我喜欢小狗狗,非常喜欢。”文娅玲接过话茬,“那些小家伙毛绒绒的,一天到晚跟着你,简直可爱极了。”
    我笑了笑。此后,文娅玲又问我喜欢听谁的歌;平时在寝室里喜欢做什么;专业课难不难学;学校食堂的饭菜是否可口,等等,我一一耐心地作了回答。在谈到自己喜欢做什么时,我没把弹吉他的事儿对她说。我担心万一她提出想听我弹吉他,那岂不是折腾得更厉害了?
    师范学院的小卖部有烤肉串卖。经过那里时,我买了几串,分了一半给文娅玲。她接过肉串时,脸上竟泛起了红晕,“为什么想起请我吃烤肉?”她问。
    “吃肉会产生热量,御寒嘛!”我一边吃,一边说,“哇!味道还可以,不过好像不够辣。”
    我俩继续在校园里漫步,走着走着,脑子里闪过一个古怪的念头:既然玩笑已经开了,何不再开大点儿?于是我对文娅玲说:“嗳!再过半年,我们就毕业了吧。”
    “是呀!怎么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其实……”我嗫嚅着,“我是希望你能记住这烤肉的味道……”我把王珊说过的话对文娅玲重复了一遍,因为在所有的情话中,这句话尤使我感动,“说不定若干年后,当我们再吃烤肉串时,说不定眼前就会浮现出今天的这一幕哟!”说完我侧过脸看文娅玲,目光相触的瞬间她低头避开了我的目光。我这才发现原来文娅玲竟如此单纯,那份羞涩甚至在当年的王珊身上我都不曾见到过。这反而使我对文娅玲多少有了些兴趣,并且莫名其妙地对她产生了几许好感。
    我俩走到师范学院的操场边时,我对她说:“在这里坐一会儿,好吗?”
    她默默地点了点头。
    有一点我可能不曾意识到:文娅玲的沉默或许意味着某些朦胧的东西正在她不平静的心里滋长。坐在操场旁的看台上,我环顾了四周:这儿曾是我和王珊坐着看星星的地方,然而此时的王珊却被我暂时遗忘了。我向文娅玲问起了我一直想知道的事情:“嗳!记得刚开始在舞厅里见到你时,你好像很不开心,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真的想知道?”文娅玲飞快地扫了我一眼,眼光像是用色彩来表现的那样。
    “如果不想说也不必勉强。”我说。
    文娅玲吁了一口气,“今天是我二十二岁的生日。”她说,“不知道为什么,人一长大,特别是过生日的那天,就好像所有的烦忧一齐涌进脑子里,让人头昏脑胀的,心情也糟糕透顶。你说这样一来,人还高兴得起来吗?今天我没有哭就已经不错了。”
    “哦。原来如此!”我笑道,“这种感觉我也是常有的。每次过生日我总是难过得要命。想到自己又长了一岁,又离死神近了一步。这还不算,你还得背负起更多的责任、义务之类的东西,这确实让人痛苦得想自戕。”
    “真的吗?”文娅玲自言自语地说,“我还以为只有我才会莫名地难过哩!”
    我向她笑了笑,“也许人生是一条黑暗的路。我们彼此孤立地身处于暗中,但事实上却是许多人在一起并肩处于暗中。”我说。
    “也就是说,我们的际遇和感受都大致相同了?”文娅玲问。
    “正是如此!”我说,“哦,我忘了祝你生日快乐!”
    文娅玲的脸上漾出醉人的笑意,“那现在说吧?”
    “好!”我清了清嗓音,“Happy birthday!”我说。
    “谢谢!”文娅玲报以甜美的微笑。稍后,她又问了一句,“在家里,你喜欢看电视剧吗?”
    “不喜欢。”我摇摇头,“基本上我不看电视。”
    “唔……”文娅玲叹了一口气,像是颇感失望。
    “为什么会叹气?”
    “不为什么。”文娅玲把长发拢到耳后,“我只是想知道,你以前有没有看过那部日本的连续剧:《东京爱情故事》?”
    “哦!看过的,”我忙说,“记得那是念高三时看的。当时那部电视剧在学生中间很有影响力,女主人翁也相当可爱。我看过之后,还每天跟同桌的女孩讨论剧情来着。”
    “是啊!多美的爱情故事。”文娅玲叹道,“可惜故事的结局却那么迷离,凄伤。嗳#旱说看,是不是因为完治和丽香最终没有走到一起,所以才显得愈发感人呢?”
    “这个嘛……我似乎没有留意过。”
    “那,说说你对于爱情的理解?”想不到文娅玲冷不丁地向我抛出这样的问题。我思忖了一番,对她说:“首先,爱情是一个千古之迷,并且答案不止一个,其次是爱情与人生的根底相关连,有时甚至能撼动人生的根基。如此简扼的回答,你满意吗?”
    “当然不满意了。”文娅玲噘起小嘴,“能不能再说详细点?”
    “那……让我想想。”我沉吟了片刻,“其实‘爱情’两个字在有的人眼里是难以启齿,也无法表述的。有时候太假,有时又太真。太过于严肃去对待,有时也会在爱情的面前逃跑掉。因为世间所有的爱都要面对覆灭和失败的危险。哎!总之这个问题太过于复杂,我看你不是饶了我吧!”
    “好吧!”文娅玲沉思了几秒钟,“可以告诉我,你是太假呢?还是太真?”她问。
    “太认真吧!”我说,“在我很小的时候,苏格拉底的一句话便铭刻在我的心里:未经审视的人生不值得一过。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审视的结果不仅看出人生是最大的虚无,并且自己在这虚无之上,对任何事情都正经八百地去对待,结果硬是把生命弄得由轻变重,直到自己把自己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个,看得出来。”文娅玲露出浅浅的笑。她静默了一会儿之后,又问:“嗳!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
    “对在大学里谈恋爱,你又是怎么看的呢?”
    我“呵呵”一笑,“不过是亲近了某一个人,但却疏远了周围所有的人。”我调侃道,“这个回答很捧吧?”
    “是很棒。可是,你看待事物,怎么总会看到事物的背面啊?”文娅玲问。
    “这个嘛……也许我已经成了定式思维了。”我说,“呃!别老是你问我,该轮到我来问你了吧。”
    “好啊!尽管问就是。”
    “你有男朋友吗?”我温情地看着文娅玲的眼睛,“这个问题可能唐突了点儿,不过你可以选择不回答。”
    “没什么的,”文娅玲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一直也不曾有过。”她用手托着脸,又问了我一句:“你呢?有女朋友了?”
    我想了想,说:“我可以选择不回答吗?”
    “当然可以!”文娅玲笑着说。
    此后我俩都不再开口说话。夜色中,我看见文娅玲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她恬静地坐在我旁边,就像她知道这样的坐姿是最美的一样:微侧着身子,从头颅中央分至两边纷披而下的直发零零碎碎地覆着两颊,发丝中飞快扫过的眼风使我的心在怦怦跳动。我突然很想知道关于她的一切,于是在不知不觉中,我的目光便长久地停留在她的脸上。
    “喂、喂!在看什么呀!”文娅玲在我眼前挥了挥手。
    “当然是看你了。”我说。
    “我?我有什么可看的?”
    “想知道像你这般可爱的女孩,怎么会没有男朋友呢?是你的眼光太挑剔了吧?”
    “才不是哩!”文娅玲将目光移向远处,“我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生在一个普通的工人家里,长在一座普普通通的川东小镇上。可我却偏偏想拥有一份不普通的爱情。”她说。
    “不普通的爱情?”
    “嗯!”文娅玲点了点头,“但也不一定非得轰轰烈烈,或者浪漫得让人销魂蚀骨不可。一直以来,我总想着一些感动得让人随时都会流泪的爱情故事,想象着那样的故事有一天会突然发生在我身边。我常常在想,在我念大学的这四年里,如果有位男孩肯捧着玫瑰花向我表白心意;或者是有一天,我所心仪的男生,大声地叫我的名字,然后对我说:‘文娅玲,我很喜欢你!’如果有人肯这样做,说不定我早就跟人恋爱了。”
    “哦……”我点了点头,像是在对她说“原来如此。”
    后来,我们又聊了一些彼此学校的近况,包括对以往那三年时光的点点滴滴的感悟。时间指向晚上十点半时,我对文娅玲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去吧!要不要我送送你?”
    文娅玲说:“不用了,还是我送你吧!一来我本是这里的学生,算是主人家吧!二来,我还得谢谢你陪我过了生日。”
    我几欲推辞,但她却坚持要把我送出学校的大门,结果我也只好由她了。
    和一个仍很陌生的女孩并肩走在这些熟悉的路上,过于熟悉的一切无不勾起我对往昔的回忆。我想起和王珊一起走过的日子,以前的无数个周末,美丽的夜晚在脑海中时隐时现地出没。
    细细想来,这些年里,同另一个陌生女孩相处到深夜,似乎还是头一次。可是我今晚的所作所为又算是什么呢?我感到阵阵愧疚和心痛。特别是忆起王珊那不无凄凉的眼眸时,那样的感觉足以将我摧毁。然而此时身边的这位姑娘也确实招人喜爱,她那么单纯,活得简简单单的,跟她在一起时会使你在恍然中把她当作年少时同桌的女孩。但和她继续相处下去,又是不是对自己现有的爱的背叛呢?我弄不明白。甚至不清楚自己究竟在做什么?我的眼前仿佛有一张交错纵横的命运之网,我被困在千头万绪的网的中央,不停地徘徊,旋围,直到眩昏得分不清方向。我猜想着,当初文娅玲和我在同一年考进大学,若是在王珊之前遇到她,那现在又是怎样的一种情形呢?
    “你好像有心事的哟!”文娅玲看着我,“在想你的女朋友吧?”
    “啊?”我有些吃惊,心想她怎么会知道我有女朋友。我摇了摇头,“你怎么知道我有女朋友?”我问。
    “凭直觉呀!女人的直觉很准吧?”
    我点点头:“想归想,但绝对没有女朋友。这一点,我肯向你保证。”
    “那——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今天所发生的这一切,如果早在几年之前发生,那么现在的我又会是什么样子呢?”说完,我看到文娅玲的脸又红了。在我的目光逼视之下,文娅玲默默地低下头,像是在逃避我的询问。她此刻的反应让人觉得她的确既可爱又可笑,那种羞涩的举措我以为只有陷入早恋的中学生才会有,没想到眼前这位二十二岁的大姑娘也会如此。
    走到校门口时,我停下脚步,对她说:“就送到这里吧!很晚了,你也早点回去。”
    “嗯!”文娅玲点头,幽幽地叹道:“以后还能再见到你吗?”
    “应该会吧!”我笑了笑,说:“毕业之前,或许还能再在舞厅里遇到你。”
    独自回寝室后,夜晚,我躺在被窝里辗转难眠。我忆起文娅玲的一颦一笑,她羞涩的眼睛和动人的笑靥。记得以前刚遇到王珊时,我曾经问过自己,茫茫人海中,必然有一个人是最适合自己的伴侣,我们凭什么说身边的这一个就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呢?然而,当我经历了这一夜之后,我悲哀地发现处于爱情中的男女,在漫长的爱的旅途上,爱情以一种悄无声息的力量将一个人彻底地改变,想要回头找回自己却发现时过境迁,想终结那段爱已是不可能的了。
    我想象着:假如时光可以倒流,那么我便会选择用另一种方式去同女孩子交往。就像今夜同文娅玲交往那样,不涉及情欲,也不涉及到最终会因沉重而失去魅力的爱情。没有承诺,也不必去承爱。甚至可以从容地从一个故事中抽身而出,转面投向另一个故事。可是时光是可以倒流的吗?不能。我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如此直到天快亮时,我才恍恍惚惚地沉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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