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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胡水被警察带走了!
    真是一个足以让人奔走相告的的惊天消息!尽管包括黄总在内的所有高层都试图隐瞒此事,但百合大厦二十八层腚大的地方,稍稍有点变化用不了两分钟连楼上楼下都能知道个天光地光。胡水是在早晨上班时刚走进办公室时被捕的,已经恭候在那里的两名便衣警察向他礼貌地出示了证件和拘捕令,一名便衣警察顺手关上半掩的门。门外恰好站着好奇的周荭。周荭兴奋得脸都红了:“关上门后里面好安静嗳,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吧,他们仨个人走出来了,胡水在中间,低着头这样子这样子……”周荭躬着腰垂着头的样子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只有齐仓不笑,面无表情。曹雄飞捅他一下,提醒他笑:“多么开心的事儿啊,怎么你替他叫冤哪?”齐仓站起身冷冷地说:“事情还没查清楚,我们不要这么兴灾乐祸的好不好,人心不古。”从兜里掏出烟来出去了。弄得大家莫名其妙。
    冷场数秒钟,周荭继续兴奋:“这次这个胡作非为该遭报应了,让他再欺负我们女孩子……”
    胡水被捕的原因虽说很难与我联系起来,但我却总是感觉我脱离不开干系:他是因为强奸未遂被人给告了,告他的那个人正是前几天我冲着胡水乱说暗恋他的广告员小艾。
    小艾来自河南,今年二十四岁,在家乡曾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广告模特,标准的东方美女。身材纤秀颀长,面容靓丽姣美,无论任何时候脸上都是一副含笑表情,大概与模特职业有关,她的周身上下发散着让人无法接近的贵族气和完美感。在她的轻颦浅笑间,能让一狡猾爷们儿瞬间变得呆呆傻傻。虽说不上冷艳惊鸿,却也值得一普通男人胡猜乱想大半夜的。小艾工作勤奋,天生丽质占了很多便宜和先机,报社的广告有一大半是她拉过来的。她很少来编辑部,每天人影匆匆很难遇到,但每天她又必须到刘凡、胡水办公室汇报情况,估计胡水老早就暗自忙活了。——我真担心我那天空口无心的一句玩笑话成为胡水欲壑待填的催情剂,傻逼小子当了真,理直气壮、一鼓作气找人家小艾干那种事。问题是,傻逼小子够窝囊的,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当一回大老爷们宁折不弯,怎么还弄出个强奸未遂来?
    可以想像小艾这等天仙级人物独身一人闯荡深圳肯定是有备而来,女子防身术想必是练过,再不济抄近路学几手少林拳,没把胡水废成太监也就算不错了……我这么胡乱想着偷乐个不停,走进黄总办公室还抿不拢嘴。
    其实黄总心里不一定乐成什么样儿了,脸上故作深沉:“小寒,这件事对报社的影响很不好,下期报纸可能会推迟,你要稳住大家,不要让大家胡乱猜疑。”
    “嗨,这事儿什么猜疑不猜疑的。那胡水骚扰过多少女孩子啊。”说着我又乐了,“哈哈他每次大概都是未遂你说多冤哪哈哈。”
    黄总皱皱眉头:“你不要这样子小寒,这事不值得你笑成这样。刚才吴社长找我谈过,他也承认前一段因为胡水对我产生过误解,以后编辑部的工作仍由我来统管……”
    我激动得站起来:“好啊黄总,祝贺!这回我们可算熬出头了。”
    黄总平静地说:“我同吴社长谈了一些具体情况,吴社长答应下月开始涨大家的薪水,这才是值得高兴的事。”
    我啪啪拍了两下胸脯:“怎么干吧黄总您一句话,我肝脑涂地……”
    这下倒把黄总逗乐了,他摆摆手让我坐下:“谢谢你。找你来是商量让叶惠玲担任二编组组长的事。”
    “那个齐仓……”我迟疑地问。
    黄总终于透露了齐仓担任组长是通过胡水的关系,胡水当时提出两个人选:一个是叶惠玲一个是齐仓,黄总推荐的是我,胡极力保住齐仓所以才导致最终叶惠玲落选,而此前,胡对叶也是垂涎三尺遂将此事先透露给了她,所以才导致出以后我与叶之间不该发生的故事,后来胡把所有的咎责全部归结于我的身上,传话者即是齐仓!
    这个齐仓与胡水沆瀣一气弄得编辑部里乌烟瘴气,关于叶惠玲是“同志”的谣言很可能就是齐仓捏造出来的。
    “我准备炒掉齐仓。”黄总说。
    “太快了吧?会不会……”
    “不会!这是在深圳,分分钟都有人被炒掉,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正好!”
    齐仓走的那天在黄总办公室同黄总恶吵,声音很大,在隔子间工作的我们清晰地听见齐仓一个劲地喊着“你落井下石!”,黄总似乎也动了肝火,低吼:“你要看清自己的行为!”两个人吵了十几分钟,终于齐仓砰地推开门回到隔子间收拾东西。他目光凶恶,冷酷地来回扫荡着工作间里的每个人。我同他迎视,我看见他的腮一颤一颤地抽动,面色发青。我站起来:“大仓,我来送你吧。”
    他狠狠地盯着我好半天,目光像快要燃尽的烛火那样渐渐显出温和,点点头。
    齐仓的东西不多,几本书和几张光盘,纸箱里只装到三分之一,所有与《服务资讯导报》相关的东西他都放回电脑桌。黄总已通知周荭那边多给他一个月工资。一路电梯下来我们谁也没说话,到了百合大厦门口,齐仓满眼泪痕:“萧寒,你是好人。工作这么长时间,我有不周的地方还希望你谅解。”
    “说哪里去了,我们是哥们,从今以后不要断了联系。”
    “萧寒!报社很乱很乱,一些人心狠手辣,你要小心。其实……”他将我递给他的烟点燃,抽了一口,缓缓吐出:“其实胡水被抓我也很高兴,知道吗?他收了我两万块!……你要珍惜你这个职位啊。”
    听完这话我浑身一颤,望着颓唐的齐仓,瞬间感觉每个人其实都是善良的,有时候表现出来的不善良很多是因为身不由己。在这个世道上混,又怎么可能什么都任由着自己呢?为了存活我们不得不做出些违背初衷的事,即便知道这样是错的,可是谁又能理解不这样做的后果?可悲的不应该是我们,但不是我们又该是谁们?
    我与齐仓挥手道别。他的身影渐渐融入街上众多匆忙身影当中,每个人都如苦行僧似的奔波、劳累,每个人都得时刻准备着不期然的一无所有。深圳炎热的夏季,阳光笔直地倾泻下来,人们胸前背后渗出衣衫的汗水,在我眼中有如凄惨的血痕,在一种无动于衷中渲染、扩散……
    傍晚,在丰收保险公司门口,我接过冷婷的两只随身包囊,我们俩打了辆的士回到我的租住屋。我从楼下果肉店里买了半只鸭子,一瓶红酒。我像模像样地炒了一盘京酱肉丝和木须肉,冷婷做了两道我说不出名字的广西菜。然后我们把菜、酒摆好坐在桌子两头,关了灯点上蜡烛,我分别将酒斟到半杯。
    我举起杯子:“欢迎娘子归队。”
    她咯咯地笑:“这样就算娶我了?”
    “不,我要明媒正娶。今天咱俩先操练操练。”
    我们分别将红酒饮净,她起身再斟满。此时的她仍穿着那身薄纱的睡衣,领口开得有些底,露出里面凝脂般的肌肤,那种细腻和柔滑令人砰然心动。我再次将酒端起来,郑重地说:“婷婷,能否真心地告诉我,我的从前……你究竟在乎不在乎?”
    笑意从她脸上慢慢消融,她逐渐变得淡定,过了半晌,说:“在乎又会怎样呢?让我不再爱你?”
    “毕竟这是一段长达四年的婚姻,而你……”
    “你是想问我之前的那个男友吗?”她盯着我忽然严肃地问,目光炯炯。
    我无法躲避开她的眼睛,说实话,从潜意识里,我问的目的就是这个!我不知道是否值得我去尽力伪装,但内心里,她的那个男友始终是块阴阴的云蛰伏着。“他同你一样,也是有老婆的……”那天在荔枝公园她讲完这句话我们就再没谈论相关内容,表面上我一脸的随便,可这句话如毒刺深深扎进我的脑海里。在冷婷面前,在一个已经接受了我的爱情的未婚女子面前,我本无资格对她进行挑剔的。可是我忍不住,到现在,就算那是句谎言我也宁肯相信是真的!
    我垂着眼睛,轻声说:“是的,我也想知道你的从前。”
    “除了现在的你,我一共相处过两个男朋友。第一个男朋友是我的大学同学,我们两年前来到深圳……”烛火飘摇,光影在她光洁的脸上不规则地跳动,我们的面前、身上乃至整个这间小屋,都像充满着无声无息的精灵。她脸上毫无别样表情,静静地望着我,静静地说:“半年以后他有一个很好的机会出国了,后来决定在那里定居不再回来,而我不可能随他去,我们简单分手。这期间,他的高中同学一直照顾我,高中同学——也就是我的第二个男友已经结婚两年,但老婆还在家乡。我们在一起住过一段,后来他老婆来深圳发觉了这件事,我们俩只好分开。再后来,他因为工作要离开深圳,这个时候你出现了……”
    “你一直很爱他是吗?”
    “是的。”她不假思索,“但自从那天早晨我对你讲了与他分手之后,我便不再爱他了。”
    “为什么?”
    “因为我发现爱上你了。”
    我自嘲地笑笑:“我怎么没发现自己……”
    “你有!你身上有很多地方值得我去喜欢、去爱!这中间可能还与你的婚姻经历有关——婚姻经历给了你那种沉稳的成熟魅力,以及你们东北人特有的风趣等等。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对我来讲毫不复杂……”
    “如果我今年八十了,你也会吗?”
    她没回答,继续说:“我很讨厌男人的女性特点,那种小气、短浅、懦弱等等,有些遗憾的是这几点你也具备。”
    我愣了,送到嘴里的酒竟忘了要喝下去还是刚吐出来的。“我……”
    “你是一个合成体,观念性的东西太多了。在深圳,男女之爱是很简单的,我们都很孤单、都需要陪伴,萧寒,不要按照你们东北人的某些观点把我理解成为那种傻女孩儿好么?”
    我不知该怎样回答,也不敢望她的眼睛。我回想着在人才大市场第一次看到她时她那副单纯女生的模样,转眼间,坐在我面前的她竟是那般成熟与睿智,而反之,此刻的我倒像极了一个痴呆者,我慌乱、无措、不知所以然……
    我硬着头皮道:“你太聪明了,不像以前的你。听了你刚才讲的,我怎么觉得我们之间像是种玩笑来的。”
    她甜甜地笑了:“害怕丢了我是吗?”
    “那可不,你这一通歪理邪说给俺都弄迷糊了。”
    她抿了抿嘴唇,突然站起来弯过身来吻了我一下,说:“我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人,你一定要我天天喊口号给你听?”
    “不不不,还是我天天喊给你听的好。”我端起酒同她碰杯,“好啦好啦,咱们别再谈论这样的问题了,没劲儿。另外我要澄清:我不是那种小气短浅懦弱的人,大小咱也是一爷们儿啊,宁折不弯型的!”说到这儿我猛地想起胡水,哈哈大笑起来。看得她直愣,问我怎么了。我笑着给她讲了胡水强奸未遂的事儿,一边笑一边讲,自己又嘎嘎乐半天。
    她倒是始终皱着眉头,说:“在深圳这样的人太多了,我们公司就有!”
    我止住笑:“骚扰过你?”
    她点点头。
    “啊?!快告诉我是谁?我他妈地……”
    “好了啦。”她瞪着我,“这个人骚扰过很多女孩子,我们都不怕他的。你们东北人是不是都喜欢在女孩子面前表现勇气啊……我不喜欢。”
    我赶忙瘪回来:“好好,那让他骚扰让他骚扰,我就当什么也没听见……”
    “好讨厌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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