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水从头顶流下,父母彼此的咒骂声似乎因此变得遥远。陈平匆匆地洗着,不敢多呆,呆久了,骂声怕会象只正瞪大眼在寻找着猎物的兀鹰很快就扑到自己头上来。水很贵的,多少多少钱一吨,每月交来的那些伙食费还不够买几斤肉,陈平算是怕了。自己的父母这么会精打细算,可为何不见发财更不见那家财务公司请去当顾问?哥哥陈峰回来了,未来的嫂子却没有来。陈平隐约听见哥哥正哭丧着脸与父母讨论着结婚之事宜,说是今年国庆节前再凑不足钱,那女人就要说拜拜了。
有些看不起哥哥,不就是个女人吗?用得着这样?三条腿的女人难找,两条腿的女人臭了街。这世界上有五十多亿人,一半男,一半女,男的想娶老婆,女的又何尝不想嫁老公?是你的,总会是你的;不是你的,脸拉得再长,怕也是无济于事。陈平望着小小脏不拉叽到处泛着绿毛的淋浴间,想起孙玉。同在个地球上,为何差距就这么大?
离开家,与哥打了下招呼,穿好新买来的衣服。陈平逃也似的奔出家门。不是所有的家都会让人觉得温暖。陈平想哥哥与爸妈怕也都有同样的感觉吧。爸爸是个老师,按理说举案齐眉这个成语应该是明白得很,也不知他在教学生们时心里会想些什么。也许人就是喜欢把家当做个可以乱发脾气随便扔垃圾的地方。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但也没穷到完全没有饭吃的地步,为何就不能安宁些?人家坐车我戴笠,相逢只是一长揖。
路边有个花店,陈平犹豫着还是迈了进去。口袋里的钱不是很多,他选了一枝血红的玫瑰。玫瑰象征着爱情,据说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采花之人总易被上面的刺弄出血来。
陈平也并不清楚自己对孙玉是否就能说得上爱情,说那个,很可笑。他确实也买不起其它更为贵重的礼物,而花应该是属于种送得出手又能讨女人喜欢的东西吧?
夜好象刹那间就来了,但暑气还是热腾腾地冒着,很闷,没有风,整个天地间就象个硕大无比的蒸笼。汗水跳了出来,陈平挤上辆往孙玉办公室方向去的大巴,手上小心地拿着这朵花,并仔细地凝视着它。
孙玉的车子还在,办公室里的灯光也还是亮着的。陈平心中长吁口气,还好她在,否则只能是上她家门口等。 陈平并没有打电话告诉孙玉说自己晚上会来,早上孙玉那些动人的笑容清风般拂过心田,她应该是在等着自己。笑容滑上嘴角,脚步放得很轻很柔,梦总是象片白帆悄无声息滑入夜里。玫瑰花捧起在胸前。陈平想象着孙玉打开门时的那份惊喜。
陈平在办公室门外站住,刚想伸手敲门,就听见门内传来压低嗓音的说话声。是孙玉还有个男人。心嘭地声跳将起来,陈平竖起耳朵。
“王老板,不要好吗?今天我来了那个,有些不太方便。”
“啊,那不更好,见红见喜,也更滑溜。我说孙玉,今天你怎么横鼻子竖眼了?货虽是要了你的,可别忘了钱还是得等我签字呀。”
“王老板,那是那是,我还会不知道你是一言九鼎的人物?今天真的是来了那个,改天我一定让你舒服,好吗?算我求你了。”
“哈,孙玉,若不说你来了那玩艺,改天那也无妨。嘿,你真不知我就喜欢那个调调?这叫可遇不可求,是好兆头。”……然后是椅子倒掉的噼碰声,衣服撕破时的裂帛声,以及孙玉因为惊慌所发出短促的不要声。
听到这,陈平的头嗡地声响了,还有这样的畜生?一咬牙,侧过身,对着门撞过去。门没锁死,竟然是虚掩的。陈平一个趔趄,差点扑了个啃嘴泥,手中的玫瑰掉落于地。
屋子里的两人显然被这巨大的撞门声都有点吓呆了。好一会儿,那个正把孙玉摁倒在办公桌上的男人才慢慢抬起头。这是个秃顶中年人,肥头大耳,一脸福相,嘴唇开始哆嗦,有些结巴,“你是谁?想干什么?”
陈平哪有闲情理会,站直身,冲上前,一把就将他从孙玉身上掀开。这个男人可真象条猪般重。“玉姐,你没事吧?”陈平并没有发现孙玉在看见自己后微微皱了下眉。孙玉并没有回答而是转过脸对这个秃顶男人说道,“王老板,真对不起,让你受惊了。这是我手下的一个员工,他还不大懂事,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见怪。”孙玉边说着话,边从办公桌上下来,迅速地理好衣服,“陈平,你出去,我与王老板有要紧事谈。”
这下轮陈平傻眼了,有要紧事谈?血涌上来,脸在刹那间比个煮熟的虾米还要可怕些,手情不自禁握成拳头。那男人本刚想说什么,看着陈平这个样子,嗫嚅着嘴唇还真不敢说话了。孙玉有些恼火,这孩子想干什么?话音也有些不客气了,“陈平,你出去,听见了吗?”这就是自己朝思暮想整整一天的女人?陈平有些不敢置信,嘴里怎这么苦啊?双手慢慢放下松开。“出去啊。”仍然是孙玉尖锐鞭子般让人觉得很痛的声音。
陈平低下头静静地走出去。血红的玫瑰已不知是被谁踩成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