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宁愿没有发现李璐的眼睛有些红肿。当李璐推开办公室的门,把与李老板签订好的协议交给他过目时,他也没注意到李璐憔悴的神情。
李璐没有说什么,默默转身出去。泪水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滴落,没有谁喜欢看到眼泪,再怎么苦涩的泪水,常也只能是独自吞咽。更何况现在是上班时间。李璐把门掩上的那一刹那,望了眼宁愿,他的脸上正神采飞扬,心中隐隐有些痛。虽说谁也不可能完全留意到身边所发生的大小事情,这能理解,但总还是觉得甚为失望。李璐真的很希望宁愿此刻能把她轻拥入怀,不要抱很久,只要有一刻那也是好的呵。
昨夜李璐与男友大吵一顿。当那位能与她大讲上几个钟头存在为什么就是合理之辩证关系的书呆子爬上她身体后,她确是没有了一丁点兴致。或是这几天太累了些,也就随着他把自己的身体象片叶子般翻来翻去。没有一丝快意,干燥的心灵里又怎么会有爱欲流出?好不容易皱着眉挨到他弄完,浑身就似散了架,连根小指头都不愿抬起,只想早早睡去。可这个书呆子赚钱不行,床上花样却也不知从哪里忽然学来忒多,犹自不肯罢休,叫她去舔他那儿。李璐倦得都睁不开眼,哪还有心情干这个?伸手将他推开,他也就毫不客气硬按着李璐的脑袋往下压。无名火忽地就窜上来,李璐随口就骂了句,叫只母狗去舔吧。男友立马回敬,你不就是只母狗吗?睡意蓦地声就全没了,李璐一骨碌翻身坐起,这还是人说的话吗?望着身边男友,屈辱的泪水就象钢针般刺透心灵。自己与别的男人上床,为的是啥?还不是为了能多挣几个钱,早点买下套房子,有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李璐也不知当时怎么有了这么大的劲,抡圆手对着这张因为欲火已略有些变形的脸,狠狠地扇了过去。
男友摸摸脸,似乎有点奇怪有点不敢相信,但脸上火辣辣的痛是这样真实,傻了会,也就一个巴掌扇了回来。李璐却也真没想到他会还手,这就是自己爱过几年温文尔雅的男友?李璐懵了。男友翻身下床,穿好衣服,把门重重一关,离开了这间李璐租住的还没十五个平方大的房子,留下句轻飘飘的话,婊子。
婊子,李璐喃喃自语,这就是自命为文明传承者的男友嘴里冒出来的话?自己这久是有些忽略了他,但不是有着多年来所谓的爱情吗?爱情是什么?只也是种借口,自己骗自己的借口。李璐的脸惨白的就象张白纸。有点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咬紧嘴唇,血从嘴角泌了下来。她还是有点不敢相信男友会骂她是母狗,是婊子。恶毒的咒骂鞭子样抽落。刹那间,就已经鲜血淋漓。就是因为一次欲望没有得到满足?还是因为其它什么?抑或是他从头到尾根本也就没爱过自己,只也是把自己当成件泄欲工具?昔日的温情都上哪了?或是他遇上什么麻烦不开心的事?……
披上衣服,李璐茫然地走出小屋。
城市很大,大得让人总也难在其中找到一个家。一眼望去,都是些潮湿黑色的花。不管是什么时候,城市里总有着人来人往。他们究竟是在忙着什么?
李璐眯起眼,仔细打量从身边经过的每个人,并耐心地寻找着他们的眸子。不知道自己是在找什么,更不知道自己会从那儿找到些什么。呆呆地望了许久,眼睛开始发涩。忽有个明悟,若再这样睁着,泪水怕马上就要滚落下来。所以又赶快闭上眼。过了好长一会,才重新慢慢睁开。
街灯的光从不远处,水一般泻下。影子便斜斜地躺在地上。很多人从上面匆匆踏过。他们没有停留更没有绕开脚步。重重的脚步声让他们看起来就象一只只受惊的兔子。李璐咧嘴微微笑了笑。影子正随着纷芸脚步声略有些变形扭曲。但却让心里有了种莫名其妙隐约的快慰。人不就是这样被别人踩来踩去的吗?又何必要这么难过?被人骂上二句又算得了什么?向着天空吐着唾沫的人,唾沫迟早会落回他脸上。用力吐出口气,把头摇摇,几络垂下的黑发便迅速地从眼睛边跳开。自己闭上眼是一回事,被别的东西遮住了眼睛又是另外一回事。
有点茫茫然。上哪呢?到处都是路。笔直的曲折的宽广的狭窄的……。每条路上都有着说不完的故事。这些故事让它们在此刻都显得甚为疲惫。但不管怎样,人总得往某条路上走去。老停在一个地方不动,很容易被他人当成是垃圾筒。甚至极有可能跑来只小狗,把你当成电线杆,在你身上搭起只脚愉快地撒尿。这个道理,应是简单。
默默地往前走。踩着自己的影子。踩着它,也就是跟随着它。李璐吃了一惊,抬头看看四周。远远近近每盏灯光都正在意味无穷地笑。它们为何要这样高深莫测?李璐的脑海里仍然回旋着那几句咒骂。奇怪的是那好象已经是与已无关。脸上还隐隐生痛,但心里只也是空。痛并不能说明什么,空反而让人都有些稀里糊涂,不知身置何处。难得糊涂,这话虽是有道理。但问题是也得有本钱去糊涂。许多的道理其实都似乎而非。真琢磨下去,多也会发现那不过是个文字游戏。
话又说回来。人活在世上不就是一场游戏?似乎有首歌也叫一场游戏一场梦吧。李璐想了想,便轻轻地唱起来。柔软的歌声宛若把梳子慢慢梳理着心头的乱麻。脸上渐露出笑容。没有必要再与自己过意不去了。难过,多也是自虐。不能解决任何实际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