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七节
47 空前绝后的困境
慧躺在凤儿临时为她搭的简易床上，心里乱七八糟的想不出个头绪。一切发生的是那么突然。人的一生中会有无数个两天，而这两天里却发生了这么大的两件事情。先是自己终于违背了自己做人的原则，做了出轨的事；第二天醒来就突然失去了丈夫和孩子。是报应吧！是自己自着自受吧！
现在想想，家华为什么那么久冷落自己？以前的家华虽然也是不温不火的，但至少对自己还有一份关爱，从来不曾这样冷淡过。想想一惯安份守已的家华近二三个月来为什么经常半夜回家？自己还真相信他是跟同事出去玩了，应该是早已经和发廊妹珠胎暗结了，自己还蒙在鼓里。自己只顾在穆向明的感情漩涡中挣扎，对家华几乎视而不见，有时甚至盼望家华不在眼前自己可以安安静静地“疗伤”。那天夜里，自己从梦中惊心，发现家华呆呆地站在床前看着自己，现在才明白，家华的目光中是歉疚、是无奈，也许还有矛盾和自责。自己太大意了，家华性格柔弱少言，很多话都埋在心里，自己只顾体会自己内心的感受，忽视了丈夫的变化，没有注意到丈夫的反常，终于导致事情在一瞬间暴发出来。自己在背叛丈夫的同时，丈夫也背叛了自己。
慧想不通原本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两个人，怎么突然都变成了这个样子。这个世界真的已经沉沦腐烂到如此不堪了吗？！
在拿到离婚证书的那一霎那儿，看着颓废沮丧的家华，慧问自己：还爱他吗？——没有了激情，也没有了浪漫，但依然心疼他。应该是爱情已经转化成了亲情。
最可怜的是果果，慧一直强迫自己恪守妇道，拒绝诱惑，根本目的是为了维护这个家，而维护这个家的目的是为了果果。慧知道单亲家庭的孩子是多么可怜！自己从小没有父亲，那种无依无靠的感觉是刻骨铭心的。看着小伙伴在父亲胳膊上打秋千，在父亲怀里撒娇，自己只能远远的躲在一旁伤心。自己和弟弟从来不敢惹事，也不敢同别人争执什么，因为家里没有人可以依靠。不完整家庭的孩子很容易出现心理问题，自己在青春期里曾经抑郁至极，一度悲观厌世，消极低糜。班里的男生偷偷地给自己起外号叫林黛玉。儿时的心理阴影挥之不去，一直影响着自己。自己那样苦苦地压抑着自己，竭力维护着和家华的婚姻，就是想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而现在一切还是发生了，自己既没有经得住诱惑又失去了家庭，自己真是太失败了！
那么老实的家华怎么会弄出那些事情？家华一直是一个自命清高的人，虽然有一点懦弱，有一点贪玩，但怎么会同发廊妹搞到一起？慧还是想不通。
慧感觉天塌下来了，自己不知道该怎样做，一切压得人透不过气来，心里郁闷得要爆炸。
慧没想过回L镇的家里，慧不知道怎么去跟妈妈和奶奶解释这些事情。住在凤儿这里又不方便。慧想念城市外面一望无际的天空和无边无垠的大地，那里应该可以舒舒服服地喘口气。她打电话向刘韬请了十天的年假，又打电话告诉妈妈自己要出差几天。然后整理行装一个人乘车来到了S市北部八十公里以外的一个小村庄——凤儿的姑姑家里。
慧关掉了手机，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凤儿姑姑家院子前的地头上。看冬季里一望无际的大地，想象着大地的尽头连着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那儿是不是也有人群，也有城市，也有写字间；看落日从半空中慢慢滑落，心想如果冬天的太阳能够比夏天的太阳温度低些该多好，那样是不是就可以乘一种飞船靠近它了呢？再看夜色一点点侵入天空，想象夜里乡村的人们都在做什么呢？这里没有卡拉OK，没有大饭店，也没有迪厅，那么这些人祖祖辈辈的在这块土地上是怎么过的呢？再听风儿在空中私语，一阵风在对另一阵风说什么？慧侧着耳朵仔细听，大概是吵架呢吧，不然为什么这么激烈？再看落叶在地上滚动，一只叶子追着前一只叶子跑，他们原本是一棵树上的吗？……
慧就这样按照凤儿的规定一动不动地坐在姑妈的视线里，呆呆地看着前方，思考着自己想要思考的事情。整天不说一句话，也不吃几口东西。
慧用了三天的时间想这些不着边际的问题。然后再回过头来想自己、想果果、想家华、想穆向明。慧想趁着自己脑子清楚，理一理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慧又用了两天时间理清了这些事。然后她开始专心想目前自己面临的处境。
这个村庄不是自己的家，自己迟早要离开，回到S城，回去之后住哪儿？凤儿的时装店？还是去穆向明的家？一切发生得太突然，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要走进穆向明的生活中，根本没有做好接受穆向明的准备，更不想在心绪不稳的时候匆匆投入到他的世界里。而且不知道他对自己的感情是不是心血来潮，自己与穆向明各方面的条件都存在着太大的差距，这段感情真的能维持下去吗？
那么回妈妈家里吧，可以通勤上下班，乘火车二十几分钟的路程，还算便利。工作呢？自己还要回到蓝星吗？原打算要离开的。现在离开生活会不会失去了保障？还有怎样跟妈妈和奶奶说离婚的事呢？她们能不能经受住这种打击？……慧想着这些问题，感觉自己进入了空前绝后的困境里。
S城这么大，却没有自己的一个家；自己是那么爱穆向明，但一时无法适应突然的变化，不想马上接纳他；自己是那么的想念果果又不能陪伴他；自己此时是那么的需要奶奶和妈妈，却不敢回去面对她们，一个人在这举目无亲的地方吹冷风。
慧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可怜！一种无依无靠、孤苦零丁的感觉包围着她，她不禁又流下泪来……
天阴阴的暗了下来，风卷着落叶和砂土一路吹过来。慧擦擦眼泪，站起身向回走，突然看到站在身后不远处的穆向明和他的别克车。穆向明穿着一件棉夹克，竖着衣领，鼻尖和脸颊被冻得发红，头发被风吹起不停地舞动着，不知他在后面站了多久。
慧望着穆向明，穆向明也看着慧。他看到慧穿着一件薄薄的长呢子大衣，大衣空荡荡的和长发一起被风吹得飘来飘去。慧的脸是那么苍白，白得象一页纸。嘴唇上没有一点血色，脸消瘦得只剩下一个尖尖的下颏，一双忧郁的眼睛无助地看着自己。慧十根雪白的手指从长长的大衣袖简里露出来，紧紧地抓着袖简的边缘。穆向明感觉自己的心被眼前这个小女人给揪碎了，他紧走几步把慧紧紧地搂在怀里，象搂着一件空空的大衣，穆向明禁不住眼圈发热。他把自己的脸贴在慧冰凉的脸颊上，用手轻轻地摁住慧飘舞的长发。
慧跟着穆向明去向姑姑告别。姑姑望着眼前这个帅气的男人，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爱惜地用手抚摸着慧的头发：“好孩子！没有过不去的坎。凡事想开点。遇上烦心的事就到姑姑这儿来，千万别乱跑，啊！”
慧点点头，向老人家弯腰行了个礼。
姑姑又对穆向明说：“孩子交给你了，好好待她！”
穆向明点点头：“您老放心吧！”
穆向明趁老人不注意，偷偷地在水杯下面压了五百元钱，然后带着慧离开了夜色中的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