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节
26 终于可以离开蓝星了
几天来，例会的事在公司传得风言风语，变幻出了几个版本。但故事线索只有一个，就是售楼处出事了，洪总责怪陈慧，穆向明英雄救美。也有人说不关陈慧的事，穆向明是想替刘韬说话，因为他们是死党。一时间，慧成为大家议论的对象，就连正在休年假的姜姐都专门从云南打电话来问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林琳、郭家东、东阳几个孩子也不再说笑，常常坐在屋里默默地看着慧一个人忙来忙去。对大家的猜测和议论慧充耳不闻，她一心忙着自己的事。
慧每天中午和下班后都要去医院看看舅舅，让舅妈休息一会。并忙里偷闲约见了两家公司的人事经理，两家公司都已经同意录用她。只是待遇都不太理想。慧选了一家离家近些的公司，并谈好给自己十天的时间处理完现在的工作。
接下来的几天慧抓紧时间整理好手头的工作，只等边歆的事情处理完，就正式向刘韬提出辞职。
周一，会议室里气氛格外凝重。几位董事也列席了会议。会上通报了青山项目公司在建工程存在的工程质量问题，将近一万平方米的工程要返工。东营项目进度缓慢，比原计划至少要晚一个月完工。郊县购置的一块耕地办理土地变性手续严重受阻。会议最后，主持会议的黄经理宣布请人资部汇报售楼处员工边歆的调查结果。
人们不由得把目光集中到了刘韬身上，刘韬平静地说：“这件事情是由陈慧去调查的，请她来向大家汇报。”
穆向明看着刘韬皱起了眉头。
慧坐直了身体，高声发言：
“刚刚听到公司的通报，在公司经营工作出现如此严重问题的紧要关头，我们的总经理，我们的各位董事，各位副总，各部门经理、业务经理，公司的全部领导精英们能够稳稳当当地坐在这里，来研究一个售楼处内勤的生活作风问题，我感到非常惊讶！”慧的话一出口，所有在场的人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看着慧。
慧镇静的说：“按照领导的部署，我对边歆事件做了详细的调查，现在我首先向大家介绍一下边歆的个人情况。边歆，女，19岁。中专文化。S市人，2002年3月4日入司。目前是怡园售楼处的内勤。我首先向销售部了解了边歆的工作表现，边歆工作细心，责任心强，工作上没有出现过任何纰漏和差错，并在转正之后的第一个季度评比中被评为“工作标兵”。还因为送还了一位房主遗落在售楼处的二万元钱获得过公司的嘉奖，应该说边歆的工作表现非常突出。”
慧环视了一下众人惊讶的目光，接着说：“下面我再汇报一下边歆的生活情况。边歆四岁时父母离异，父亲离开S市去深圳工作至今，几年回来一次；母亲再未谋面，边歆一直与奶奶相依为命。”
“你不用说得这么细。挑主要的说。”黄经理打断了慧。
“不说细点，你们怎么能了解事情的本质，你不就想听这个吗？”慧不客气地回敬他。大家看着黄经理没人说话。
“边歆从小在奶奶的呵护中长大，没有父爱，也没品尝过母爱。奶奶是一名退休教师，对边歆的管教很严，因此她性格孤僻、胆怯。18岁中专毕业后因为奶奶有病，家里条件不好，边歆没有继续上学，开始工作，直到3月份来到怡园售楼处。”
“在今年四月份参加一个同学的婚礼时，边歆认识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比她大整整二十岁。后来他们开始交往，边歆跟我说她控制不住想见那个男人，因为她感觉每次见到那个人都感觉象和爸爸在一起……”慧的声音低了下来。会议室里一片唏嘘。
“就这样他们开始交往，那个男人告诉边歆他早就离婚了，一个人过日子。他给边歆买衣服、买吃的，带着她去游乐园，边歆感觉很幸福。当边歆的奶奶发现这件事时，边歆已经陷得太深，谁都劝说不了她了。直到上个月那个男人的妻子找到了售楼处，边歆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洪总皱着眉头，胳膊拄着桌子看着慧。
“事情的经过大致是这样。至于处理意见。我查遍了蓝星公司所有的规章制度，没有找到关于员工因存在生活作风问题予以辞退的规定或相关条款。而且我强调一点，在发生这些事情的过程中，边歆的工作并未受到影响，对工作她一直是非常敬业的。当天那个男人的妻子找到售楼处时，当时屋里并没有顾客，可以说并没有给公司形象造成什么恶劣影响。”
慧看到对面的几位经理在不断地点头，继续说：“边歆一直以做一名蓝星的员工为荣，非常在意蓝星，也非常害怕在这个时候离开蓝星。综上所述，我建议对边歆不做任何处理。”
慧的话出乎大家的意料。一时会议室里异常安静。
财务部的季经理向前探了探身体：“我觉得员工到我们企业来工作，我们要求的是员工良好的工作业绩，我们回报给员工的是薪酬。至于其它的东西，尤其是员工个人私生活方面的东西，我们企业无权过问，更无权约束。”季经理是个老诚的学者般的人物，平时从不多说一句话，慧非常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那么这个女孩子算是个什么人？什么品质？”黄经理问。
“什么品质？一个十九岁的孩子，从小失去了父母的指引和保护，在刚刚成年的时候，因为渴望父爱，不小心做错了事，就一定是品质问题吗？”慧激动地说：“她的过错就是把父爱当成了情爱，让坏人钻了空子。我们就不能给她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吗？一定要让她名誉扫地，从此打入另册吗……”慧生气的说不下去。
“大家想过没有？公司的一个除名决定，对一个女孩的一生会产生怎样的影响。”闫丽娜若有所思地问道。
慧看着闫丽娜，这个骄傲的女人此时呈现出了她柔弱的一面。慧听姜姐说过，闫丽娜因漂亮到处受宠，同某些高层领导关系暧昧，一直是春风得意，但丈夫却离开了她，现在是一个人带着一个十岁的孩子过日子，心里一定也有许多不堪回首的伤痛。
“不能处分这个孩子。”高扬开口说话了。“一个小女孩，做错了事，这件事受伤害最大的就是她本人，我们应该给她一个重新振作起来的理由，不应该再去伤害她。”
慧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接着发言：“洪总经常说：蓝星是个大家庭，所有员工都是兄弟姐妹。在坐各位领导的孩子大多数都有十几岁了，如果边歆是你们的孩子，你们会同意公司——因为生活作风问题给她除名吗？”
“一个小孩子，做错了一件事，一件本身不伤害公司任何利益的事，我们为什么不能对她宽容一些，为什么一定要重重地打击她？现在又不是文化大革命，什么生活作风问题，听着都可笑！”穆向明气愤地说。
刘韬向前欠了欠身，缓缓开口：“我认为，开除一个员工，尤其是一个小小的内勤，公司不会有任何损失。但是，这种不顾员工感受的行为同我们企业的人性化管理是背道而驰的，与我们所倡导的企业文化是自相矛盾的，而且传出去只会遗笑大方。”
在座的经理们七嘴八舌地开始纷纷发言，大都反对处理边歆。洪总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摆摆手：“这件事一开始我的态度就有问题，边歆的事到此为止，不要再提。刘韬、陈经理，你们再费费心，看看能不能帮帮这个孩子。”
慧站在天台上泪留满面。她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就象做了一场梦。几天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自己的心头象压了一块大石头。紧要关头事情却发生了这么戏剧性的变化。自己原本做了最坏的打算的，现在终于可以向边歆的奶奶有个交待了。老人家曾经老泪纵横地紧紧拉着慧的手求她救救孙女。现在一切都结束了。自己的使命也完成了，终于可以离开蓝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