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第三十七节
“喻兮？怎么了？”
“没……没什么……”
“脸色怎么变这么差？”
“没事。想到一点东西。”挤出一个笑容，希望不会太僵硬。我的手有点抖，在键盘上敲了几个数，不是。再敲……
“天！喻兮，你怎么做到的？你输的是什么？”赖宇感觉不可思议。
我输的是xue0624……
六月二十四……六月二十四……我闭上了眼睛。
“喻兮，你简直就是我的天使！太棒了……”赖宇高兴极了，用力抱了我一下，然后坐到椅子上开始查看闻宇的电脑。
我失魂落魄的向外走，感觉世界的颜色都变了。刻意遗忘的事情，竟然以这种方式突然出现在眼前，如果这是事实，那么……
“兮？你去哪？”赖宇放下电脑走过来，“怎么一声不响的就走呢？我刚才太兴奋了，可不是有了密码就不要你了哦！别生气。” 他笑得阳光灿烂。
“不是，我有点不舒服。”
“哪里？让我看看。”他要摸我的额头，我躲开。
“没事，只是想静一静。”我现在脑中一片空白。
“那……好吧。今晚一起吃饭？”
“不……我……”我低着头，不敢看他那双和闻宇极其相似的眼睛。
“喻兮……为什么总是躲着我呢？”
“没有啊。”我抬头微笑。
“不，你有。”他看着我，“喻兮，什么时候，活泼可爱满脑子鬼主意的喻兮变得这么沉默？以前咱们在一起时可是有空就聊天哦。”
“现在不一样了啊，你现在是老板，事情多的做不完啊，闲聊岂不是浪费时间……”他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兮……”他严肃起来，“你知道吗……我一直想说，其实我……”
“啊！我要提前下班，可以吗？”我打断他的话，他的样子让我心慌。
“喻兮！看着我。我喜欢你，和我在一起好吗？”
什么？在这个时候，他居然说——爱我？
“我喜欢你！从见到你开始！你不明白吗？”
他真的在说喜欢我？我？
我乱了，全乱了，怎么在这个时候他又说什么喜欢我？
“不相信吗？如果不是喜欢你，怎么会那么接近你，甚至要用请你帮忙的方式让你做我的女朋友？你以为我真的那么无聊吗？喻兮……”
“赖宇，你不了解我，我……”
“我了解你。喻兮，你向往自由，充满幻想，希望每一刻都开开心心。其实，了不了解又有什么关系呢？在我心中你是最好的，不就行了么？”
“不，我不是。”
“你是！不管别人怎么说，在我心里，你是最可爱，最纯洁的，真的。答应我好吗？你知道，我看着你不开心，有多心疼吗？”
可爱？纯洁？
现在听到这些还真是讽刺。
我不禁笑了出来，大笑。我纯洁吗？早已不了；我可爱吗？现在这么别扭的个性，哪里还有可爱的痕迹……
“兮，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你怎么……哭了？” 赖宇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没，没什么。”我笑得直不起腰，笑得流出眼泪，因为，实在太好笑了……
这时王浩带着千惜的律师推门进来，看到这个情景都愣住了。
“什么事？”赖宇的脸色有些难看。
“鲍先生说有事找欧秘书。”
“怎么了？”我收住笑声，擦了擦眼泪，怎么流了这么多，讨厌……
“呃，张、张小姐遗产的事，已经办得差不多了，我已经联系好了几家正规的慈善机构和医院。经我们仔细考虑，张小姐的财产过于庞大，我们想把它分别转入银行，以支票的方式提取，只要确实需要帮助的人提出申请，从规定单位开具支票就可以。这样，就不必每一笔款项都由欧小姐亲裁，只要定期检查就行了，还能帮助更多层面的人，您看，可以吗？”
为什么所有的事都挤在了这个混乱的时刻，现在我没有做任何事的心情！不过……千惜的事不一样……
我毕竟已经不是以前的永希了。冷静下来，带他到旁边的小会议室，仔细看了给我的资料。
“很好，鲍律师。真是让您费心了，这个计划非常好，就这么办吧。”
“还有就是，属于欧小姐的那1%，您真的决定一起捐出去吗？那可是……”
“我就是这样决定的，鲍律师。而且，还是以千惜的名义。”
“这……欧小姐……好吧。”
“谢谢您。”
“我也该谢谢您，欧小姐。再见。”
送走了鲍律师，千惜的事也算有了圆满的解决。我会拜托有关部门实施监督，这样，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出来的时候，赖宇正在认真摆弄闻宇的电脑。
“喻兮。”他抬起头。
“我……我走了。”我现在平复了一些，不过，他的突然表白还是给我很大的震动，尤其是现在。
“可是……好吧，我是太唐突了，对不起……不过，我是认真的……”
“我，我走了……再见……”
“兮……”他抬手想拉我，但终究没有。
走在阳光下，却没有温暖的感觉，因为已经是秋天了吗？
如果，如果闻宇就是那天的那个人，那么，他是不认识我了，还是故意不说呢？
其实，知道了又怎样，不知道才是最好的。现在，我该以怎样的心情面对他呢？天啊，我做错过什么，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折磨我……
我想走。
离开这里。
离开这一切。
可是……那一纸契约。
我该怎么办……如果……不，就算早知道了这件事，我依然不会用千惜的钱，现在就更不可以了。不过，闻宇他说过我可以不还，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要求终止呢？好吧，就这样，离开，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
为什么……我要不停的逃避呢……
走了好远的路，绕了一个又一个圈子，天黑时进了从未走进过的酒吧。叫了酒，却又不敢喝下去，摸着杯子嘲笑自己。这是怎么了？居然跑到酒吧里来，想买醉吗？
最后还是没勇气喝下去。就算醉了，也不会有人照顾我的……
喝着果汁，感受着周围热烈的疯狂。算了，不问。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就算说了又能怎样，闻宇才不会管我，徒增尴尬罢了。更何况经历了姜宇之后，我已没有让他负责任的资格，更何况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为莫名其妙的一夜情负责？可笑，多可笑……
我大笑，在这里没人会以为我发疯的，真好……
“再给我一瓶威士忌！要最烈的！”
我转头看向扑倒在吧台上的女人，已经醉得一塌糊涂。唉……在这个世界上，伤心的人永远比开心的人多……曾几何时，我的想法是那么单纯，一间小小的房子，一份简单的工作，一点快乐的心情，在现在看来是多么的遥远啊……
“快一点啊！……你们都不听我的话，老公不听，儿子也不听……你们也不听！快点，听到没有……”
侍者赶紧把酒倒满她的杯子，她抬头一仰而尽……
秦芬？怎么会是她？
我还以为是缭乱的灯光让我看错了，仔细一看真的是她！
“秦芬？”
“你是谁？别烦我……”她披散着头发，浓妆艳抹却掩不住满脸的憔悴。她不是如愿将闻宇赶走了吗？怎么还这样。
看了看周围，好像没有人陪伴她。她醉成这样，总不能丢下她一个人吧。我看着从吧台上滑到凳子底下的她叹气，她肯定想不到，自己竟有需要我这个“妖女”帮忙的一天。
我扶着她，她不停的叨叨着。什么别管我，你们都去死吧，谁都不爱我之类的。然后趴在墙角吐，吐得一塌糊涂弄得满身都是。
“我送你回家吧。”我揉着太阳穴叹息。
“回家？不回，我不回去！”她听到我说送她回家就开始挣扎，拉都拉不住，还坐在地上，抱住路灯不放手。天……
“好好好，不回，不回好了。”我一边哄她，一边想怎么办。送她去宾馆吧，我没带身份证，在她身上找了一下好像也没有，不行。要是去小旅馆之类的地方又怕不安全，怎么办啊。
“喂！你别睡在地上啊！拜托……”看她瘦瘦小小的怎么这么重？
叫了计程车，把她搬上去。打赖宇手机没人接，打她别墅的电话也没人接，怎么搞的。还是送她回家吧。
可是我刚说出她家地址，她就开始吵闹。不是睡了吗？怎么对地址这么敏感。我头都大了，她老人家居然要跳车，我只好说不去！不去！！不去！！＃糊这才安静，又倒在坐椅上不动了。我叹息，总不能把她扔街上吧。
结果去了我家。我给她搽脸，脱鞋。她竟然抽抽嗒嗒开始哭，抓头发，还说梦话似的不停念叨，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
唉……放下毛巾，我长叹一声。
这时电话响了，赶紧拿起来说：“喂？赖宇吗？听我说……闻……不，不是……”
怎么是……闻宇？我一时发蒙。
在知道那件事之后，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几乎不打电话给我的他怎么突然……
“现在？可是……”我转头看了看躺在我床上的秦芬，他怎么突然说有话要对我讲呢，他要说什么？
“好吧。你就在我楼下？好，等一下。”
我给秦芬盖好毯子，整理一下心情，关灯，离开了房间。
闻宇果然在楼下等我，我上了他的车。
“怎么突然来找我？”我打破沉默的气氛。
他叹了口气，轻轻说：“那天，对不起。”
我心里一紧，然后明白他说的不是那天，而是他离开龙飞的那一天。
“其实，我有很多话想和你说，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现在在哪？”我打电话到过他的公寓，没人。
“挺好的。”他一顿，说，“永希，其实……”
永希？
我被他这样叫得一愣。
“别惊讶。我想，你知道一些我和雪的事吧，就算千惜不说，赖于肯定会告诉你的。我要说的是，我从来没把你当作替代品。”
我愣愣的看着他，他怎么忽然说这个？我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夜色下，他的脸显得格外柔和，让我觉得有些不真实。不过，听到这个，我……有些高兴。
“因为，雪是无可替代的。”
“……”
“其实，有些事一直想和你说，可又……你知道，我已经太久没有对别人说过心里话了，早已忘记了如何交流，如何敞开自己。面对你的时候，我会很放松，我很想……可是却不知该怎么说……愿意听吗？永希。”
“我……我愿意。”他寂寞，我一直都知道。可是我不敢接近，因为怕拒绝。虽然我不承认，其实很讨厌替身的感觉，可现在，终于知道自己连替身都不能做。觉得自己很可笑。今天，我已经嘲笑自己无数次了。
今夜的他，不同以往。
他载我到了山顶，晚上的风有些凉。我披着他的西装，和他一起靠在车上仰望星空。他在想什么，我不知道；我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只是静静地看着天空。这样的感觉也很好。我甚至忘了要离开的事，忘了要求终止那个约定，不知为什么，见到他的那一刻，觉得以前的种种，现在的混乱，都无所谓了……只要能站在他身边，就够了……
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不明白，不明白啊……
也许，第一次在龙飞当我胆战心惊的站起身面对他黑豹般犀利的眼神时，就爱上他了吧……明白我们之间的差距，却分外不能忍受他的轻视；面对他的误会，只想让自己显得高傲；无条件的信任，与不能接近的痛苦……其实，我一直都不明白自己的心……只是，只是想能帮他，只是希望自己有用……就够了，不是吗……
不知过了多久，闻宇突然开口：
“永希，我们做朋友吧。”
“……”我闭上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说，“好……”
明白他说的是怎样的朋友，足够了，不是吗……
“谢谢。”他说。
“让我靠一会儿，好吗……”
他没说话，只是揽住我的肩头，让我靠在了他坚实的臂膀上。我闭着眼睛，想着，足够了，不是吗……不是吗……
我竟然沉沉睡去。被手机吵醒的时候，发现东方已染上了朝阳的光辉。醒时发现自己依然靠在闻宇的肩头。我接通电话，是赖宇。
“怎么了？你别急……哦，你妈妈啊，放心，她在我家呢。嗯，昨天她喝醉了，我正好遇到她，打你手机又关机……坏了？好，那你去我家接她吧……嗯……我、我现在不在家，不知她怎么样了……好，马上回去……”
“我送你。”
“嗯……”
他送我回家，一路无话。或者，这是我们之间最好的结局，做他的朋友，已足够。
到了楼口，赖宇的车已经停在楼下。闻宇走了，我知道他不想见到秦芬和赖宇。
上了楼，赖宇已经在等了，我决定忘记昨天他告白的事，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我一边开门一边问他：“你妈妈怎么了，我昨天本来要送她回家的，可她说什么也不肯。”
“哦，我和爸爸……跟她吵架了……”
“这样啊……”我开了门，“咦？我记得走时把灯关了，怎么……”
“哦，我妈她有开灯睡觉的习惯，她要把所有的灯都打开才睡得着。”
“哦。”真是怪毛病。
我把灯都关上，似乎有点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来。大概是受了太多刺激，感觉失常了。
赖宇带走秦芬的时候，她还没醒。
事情出乎意料的糟。知道结果之前，我做梦都想不到会这样，我以为秦芬只不过是喝多了而已。但是，她醒来后却睁不开眼睛，好不容易睁开了，却发现什么都看不清，不知是生了什么病。后来，她脸上和手上的皮肤明显变黑，并且脱落，她本来还是很漂亮的脸，变得斑驳不堪，鬼一般恐怖。赔偿违约金和人事调动的事已经让龙飞风雨飘摇，现在赖家更是忙得焦头烂额。
她拒不去医院，赖宇怕消息传出去对龙飞影响不好也只是请了家庭医生。医生说她不是中毒也没有接触什么腐蚀性的物质，不去医院检查不出什么原因。
后来她的病情没有更严重的变化，但是皮肤变得更糟，能看到一点东西的时候她砸了家里所有的镜子。她的精神变得很不正常，似乎变丑对她的打击非常大，但也没引起赖家太大的重视，因为龙飞和丰珑的纠纷愈演愈烈，官司打得如火如荼。就在龙飞败诉的那一天，秦芬在看护人员疏忽的时候……割腕自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