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第二十一节
我在漫无边际的花海中奔跑，周围都是花草和阳光的味道，风在耳边清唱，蝴蝶在身边舞蹈，清澈的小溪里五彩的鱼儿们悠然的嬉戏，蔚蓝的天空中鸟儿自由的飞翔……
跑累的我倒在树阴下休息，眯眼看着从枝叶间漏下的金色阳光，呼吸着清新的味道，感受着温暖的气息……
这才是我……这才是我心目中的自己……
“你白痴啊！”娜娜狠狠敲了我的头一下，“都快三张的人了，就知道整天做白日梦！你当自己是仙女啊！还花海呢，我看现在除了罂粟园，地球上是不会有什么花海了，你去里面陶醉去吧。”
我含着眼泪摸着被敲起的包：“干嘛啊，我都这么惨了，幻想幻想开心一下都不行啊。我已经伤痕累累，你还出这么重的手。算了，不和怀孕的女人计较……”
“你说啥？你这叫什么？叫逃避！你多大的人了！胡思乱想就能改变现实啦？阿Q都没你弱智，你还真是青出于蓝啊你！龟小姐！”
我沉默，连叹息的力气都没有了……这是逃避吗？我只是不想那么难受啊。
“娜娜……我变了……”我看着窗外，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竟然会那样想，还说出那种话，就像被恶魔俯身一样，我是不是……变坏了？”
“谁说的？没准他真就是匹披着羊皮的狼呢。你啊……”她坐到床上，让我靠着她的肩膀，“真是白痴啊……”
“娜娜，我想过了，什么都无所谓！我要让自己的人生无怨无悔。”我坚定地看着窗外，“什么都可以放下，什么都可以不想……你说，这样好不好？”
“你什么时候才能让人放心啊……你希望这样是很好，可事情可能像你希望的那样吗？你想得开放的下，别人呢？再说，你真的能像你说的那样放下一切重新开始吗？你真的能忘掉一切吗？姜宇呢？他会按你的意思走吗？他要是能听你话，你们之间还会变成这样吗？死结，根本就是死结＃蝴不会放弃你，而你也绝对不可能像他希望的那样，所以啊，你的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还是真正想想以后该怎么办吧……”
怎么办，我也不知道啊……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也只想过普通的生活，可是为什么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来找我，是我把世界想得太简单了吗？人生有这么复杂吗？思想用这么交错吗？人们为什么不能把事情想得简单一点，这样，是不是会少了很多伤害呢？就算我能抚平自己的伤口，可是，会不断有人有事，把伤口重新撕裂，我到底该怎么做……
“我命运的轨道到底是怎样的呢？人生啊……”我叹息。
“你漫画看多啦！还命运命运的。人啊，是不可能活在真空里的，更不可能活在幻想里。希希，其实这些你都懂，只是你跟本没自己想得那么拿得起放得下，你其实一点也不坚强，最大的“优点”就是会逃避。自己的路要自己走，没有谁能帮你啊……”她突然皱起眉头，说，“要不，我去找人把那姓姜的混蛋打成残废，让他生活不能自理，看他还怎么欺负你！你说怎么样？”
我倒……没语言了……
娜娜被建拉去做检查，单人病房里只剩下我一人静静的看着天花板胡思乱想。其实，现在冷静下来之后，竟然开始觉得没什么是不可以失去的，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已经平复下来。或者经历生死之后人总会有点改变？
就算我和他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又能怎样，难道真的去自杀吗？还是就认命嫁给他了？笑话。我依然要做自己啊。
我已经想通了。
要不然去旅行吧，踏遍世界各地，看尽千山万水，多好啊……呃……这算不算是逃避？还有，钱从哪里来啊？我现在还负债累累呢……算了，理想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啊，我认命还不行吗？
最近是怎么了，怎么老是和医院打交道，进去又出来，出来又进去。
好像每次碰到闻某某都没好事，不知他现在哪去了。自从他撞了我送我进医院，声明负担全部诊金之后就不见了。人家是“龙飞”的老板，忙人啊，在他眼里我就是个给他添麻烦的混蛋吧？害他耽误时间倒霉破财，还刮伤了他的爱车劳斯莱斯……
其实我的伤没多重啦，只是受凉有些发烧，一点擦伤，外带轻微脑震荡，还有肋骨骨裂而已……好了，也许我该和姜宇好好谈谈。不过我们之间有着太多的牵绊，或许是我太放不开了？算了……
我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不是真的太天真了。姜宇听了我说的话之后只是冷笑。他把带来的玫瑰插到瓶里，然后就只是一言不发的盯着我。我低下头，被他看的浑身发麻，左肋的伤处一阵阵的疼。
“姜、姜宇……你……”
“不可能！”
他是那样的斩钉截铁，不肯给我一点回转的余地：“永希，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感情是可以随意控制的吗？你说得怎么就那么轻松？”
“可是，姜宇，就算我嫁给你，你就认为那是正确的吗是幸福的吗？你真的想过今后吗？”我的心在颤抖，好不容易拨开心中的乌云，却依然见不到阳光。
“我当然想过。”他握住我的手，目光是那样的温柔，“只要你呆在我身边，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你的意思是我的感受就可以忽略不计？
“宇，不论如何，我是不会答应你的。至少，现在是不可能的。”我决定不再逃避，真正的面对他，就算降临的是狂风暴雨，我也受了。
当我全身紧绷，准备承受即将来临的怒火时，却只听到他的一声轻笑。我抬起头诧异的望着他，看不懂他在想些什么。他，是我认识的那个姜宇吗？那个冲动的，任性的，但却单纯执著的姜宇吗？
“希，你爸妈其实并不知道你的钱到底是怎么来的吧？你只是告诉他们我是你同学，好心的伸出援手吧？”他的笑容好遥远，“可是，他们真的相信吗？两百万可不是个小数目，你以为他们真的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好心的人吗？你不觉得奇怪，你每天和我出去，他们怎么都不问你呢？嗯？”
我呆呆的看着他，觉得脊背发凉。
“你说，如果我告诉他们，我们已经……他们会怎么做？是让你离开我呢？还是让你嫁给我呢？伯母的身体依然很脆弱吧？你觉得，她的心脏禁得起这样的打击么？”
“你，你敢！”
“我不敢啊。不过，要是你希望发生些不愉快的事，我也没办法。”
“你！”我怒视着他，他怎么可以这样，“你这是威胁我吗？”
“希……”他的表情又变得深情款款，“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你连身体都是我的了，为什么还不接受我呢？我对你真的不好吗？”
“姜宇。”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为什么？这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是个大少爷啊，前程似锦，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而且，那件事，我不并是骗你……我保证以后决不招惹你，不给你添麻烦，行吗？”
他的眼神变了，其中都是对我的嘲笑，仿佛告诉我问了个多么可笑的问题。
他忽然凑近我，脸上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邪恶，轻轻地说：“你想知道为什么吗？好啊，我可以告诉你。因为我对你一见钟情啊……我很想知道，你那平静处世的态度，那顺其自然的想法，那天塌下来也不关你事的面具背后隐藏的是什么。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样自以为是的女人；自以为博爱，幻想自己是救世主女人。是啊，你到底有什么？你什么都没有。可你为什么会这么骄傲？一个一无所有的女人怎么还能这么倔强？你凭借的到底是什么？我好想看你到底还能忍多久。你知道么？我最喜欢看的就是你内心的挣扎，那是非常非常有趣的事……”
他、他在说什么？我大脑停转，不能思考，他……
“我是多么多么的‘爱’你啊，柳永希，爱到想把你绑在身边一辈子，想看你永远为我而挣扎，因为那实在是世界上最美妙的舞蹈……”
“你说，你身上还有什么是我没得到的吗？可你为什么还是一副随时可以超脱的样子呢……你知道吗？你这个样子就像是告诉我，不论我把你怎么样，你都可以当我不存在，让我想看看，你到底能忍到什么时候。”
他疯了，还是我疯了？
“好了，我给你一天时间，好好考虑一下到底该怎么做吧！”他站起来向外走去。
我的心一阵难以抑制的颤抖，我大喊：“姜宇，你凭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这样对我？如果我欠你什么，我道歉不行吗？还你不行吗？”
他冷笑回头，说：“还？可能吗？你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起！”
他走了，我独自一人在空空的病房里发抖。
我还是不能理解身边发生的到底是什么，也看不清现在所处的境况，直到过了姜宇限定的期限，依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姜宇没有说谎。
一天之后我没有回答，因我实在理不清头绪，这个我认识了三年的人，扮演的到底是怎样的角色。然而第二天我就接到了胡叔叔的电话，恐怖的感觉笼罩了我。
虽然伤还没有全好，但也没什么大碍了，我办了出院手续，直接去了妈妈家。胡叔叔那个老古板，我一进门就对我明示暗示，我知道他对我不好说什么，我又不是他亲生的，甚至可以说见都没见过几次。然而他的意思我明白，我说，您放心吧，我不会惹出什么麻烦的。微笑着离开，心却止不住的颤抖。姜宇，你到底要怎么样？
没多久又接到爸爸的电话，他问我最近到底是怎么了。我和姜宇的事，我出车祸的事，都没告诉他。我说我没事啊，爸爸却说，那怎么有个小子来跟我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呢？
我赶紧问他说什么了，又急着说您别听他胡说八道！
爸爸却沉默了，说，希希，你从来不说谎的，今天怎么了……
爸爸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爸爸都只相信你。不管发生了什么事，爸爸都保护你……
我合上手机，在路边蹲了下来。想哭，却哭不出来。
我该怎么办？
我打电话给姜宇，要问他到底想干什么。却怎么也打不通他的手机，而我也不知道他其他的电话，以前的联系，都是他找我。
我心烦意乱，刚放弃打电话给他，又接到了娜娜的电话，她问我是不是和姜宇闹翻了。
那个混蛋不会什么人都不放过吧？他到底要干什么啊！我赶紧问她出什么事了吗？他给你们惹麻烦了吗？
娜娜却说没什么事，说让我不用管她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就好了，然后就挂了。我再打回去，她关机了。
我真的生气了。姜宇，你游戏玩得太过火了吧！你以为你是谁啊！
我发了疯似的一定要找他出来说个清楚！这时候我终于打通了他的电话。
我们约在中心公园见面，我焦躁的等了一个多小时他才出现。见到他，我冲上去直接问他到底想怎么样！
他却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说：“没想到，你发火的样子还挺好看的。”
我拍开他伸过来的手，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平静，说：“你到底要怎么样？我们之间的事，你牵扯别人做什么？”
“没什么。我今天来见你，是想给你这个。”他从口袋里掏出张纸递给我，竟然是起诉书。
“如果你三天之内不能还钱给我的话，你就等着法院的传票吧。”
我呆呆得看着他，他笑了：“怎么？有什么疑问么？”
“这……”
“没什么啊，欠债还钱不是天经地义吗。我是看你这辈子也不可能挣出两百万了，说不定连利息都还不起。你要是跑了，我怎么办。再说了，你不要有个了结么？不是说要是欠了我什么就还给我么，我也没让你多还什么啊。”
“可，可是……”说真的，我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孩子，其实却一点也不懂法律。“你，你明知道我不可能现在还你的啊！”
“所以啊……你看着办吧。”
“姜宇，你别走！你跟我说清楚！”
“怎么，我说得还不够清楚么？”
“姜宇，我根本没钱，你逼我也没用啊！”我几乎要祈求他了。我该怎么办？
其实，在我心里，就算有矛盾，就算有不合，他一直是我的同学、朋友，我从没想过其他什么，更没想到他真的会把我怎么样。可他现在的面孔是那么陌生，现在的他才是真正的他吗？是我太笨，才一直搞不清状况吗？
他冷哼一声，缓步走到我面前对我说：“现在才知道后悔吗？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早知如此，乖乖按我的安排去走不就好了，不就幸福多了吗？”
“你……”
“不过，你现在决定的话，也不算晚。只要你一句话，你妈妈的医药费我照付，那个教授的课题也可以继续研究，你爸爸的股票可以解套，你朋友也不会丢掉工作，这不是很好吗？嗯？”他单挑着一条眉毛，饶有兴致的看着我的反应。
“你……”卑鄙！
“你在心里骂我是卑鄙小人吧？可是没用哦，就算我卑鄙，也是你逼出来的。”他冷冷的看着我，然后拂袖而去。
我的心要爆炸了，我对着他的背影大喊：“我不会同意的＃豪也不会！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不怕你！”
他头也不回，只是挥了挥手，把我的怒火挥苍蝇似的轻轻拂去，对他没有一点作用。
我再也忍受不住，扭头向反方向跑去。
我用手背擦掉眼泪，一边跑，一边胡思乱想。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他怎么能这样对我……肋下的伤每跑一步都会痛，可这让我清醒，让我知道自己还活着。
“啊！”
我怎么这么倒霉啊，这才几天，连着被车撞两次，我还活不活啦？算了，都怪自己走路不长眼，若真是死了也好，一了百了。
我从地上爬起来，这次似乎不怎么严重，只是跌破了皮。司机走了下来，我们都愣住了。
“刘喻兮？又是你！你现在不是应该在医院吗？”
“对、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好像他每次遇到我也挺倒霉的。我整理了一下衣服，拣起地上的背包，转身要走。
“我送你吧。”
“不用了，谢谢。”
“等等，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啊？”
我无奈的回身看他。我什么时候连他也欠了，我难道亏欠了全世界的人？
“上车。”他的口气不容拒绝，仿佛是天经地义。
我已经不是你的员工了，不拿你的薪水，没必要看你脸色！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不怕你。
“好了。”他口气缓和下来，“我道歉，上车吧……”
我坐在他的车上，看着窗外一棵棵飞驰而过的道旁树，他说我欠他解释却没问我什么。而我则在想，为什么自己总是不能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生活呢？我又想起了闻人墨，他那么聪明博学，如果他在，一定会想出办法吧。可是，我不是他……
“刘喻兮。”
“啊？”他忽然开口，吓了我一跳。却没想到他接下来的话更让我吃惊。
“刘喻兮，原名柳永希，B大毕业。父母离异，现一人独居，两个月前母亲病重，现负债百万，无力偿还，甚至还受人胁迫。是吗？”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的侧脸，而他目视前方瞟都不瞟我一眼。我张了张口又闭上，终于没问出诸如“你怎么知道的”这种蠢问题。
一阵沉默，我又看向窗外。事到如今，我能怎么办？总不能向身边这位开口吧？虽然这在他看来说不定只是九牛一毛，可我连他名字都还不知道。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陷入这样的境地吗？”他又说出让我震惊的话，“因为你自己没有力量。”
我这次是真的震惊了，这句话砸醒了我。是的，因为我自己不够强。
我一直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陷入这种状况，无力挣扎，无法摆脱，连逃避都无法逃避。为什么我不能走自己想要的人生，为什么我充满无力感，就是因为我懦弱，我无能！如果我够强大，我根本不需要别人帮助；如果我有力量，我根本不会受制于人；如果我能做到，我可以保护好我爱的人不让他们受到伤害……可是……可是……
我没有，我不能……
“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优胜劣汰是自然法则。自怨自艾没有任何意义，只能让自己更加痛苦而已。”
我看着他。为什么？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继续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我警惕起来，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些日子我明白了很多道理，早已不复以前的单纯，浑身紧绷，就像只受惊的兔子。
“只要你能把握，一切问题都可迎刃而解。怎么样？”
“什么机会？”这是个危险又有诱惑的提议，我该怎么做？
他笑了下，说：“我是个商人，商人是从不做亏本生意的。所以，这只是个机会，能不能把握，就要看你自己表现了。”
这是个恶魔果实般的诱惑。
直觉告诉我，眼前这个人绝对比姜宇更不可招惹，可我竟然觉得他可以信任。因为他从没做过真正让人讨厌的的事吗？因为很多人怕他，但更尊敬他吗？我，是不是该赌一赌呢？现在的我，还有选择的余地么？
“我同意。”我坚定的看着他，“说吧，要我做什么？”
他没有说话，只是突然转了方向，带着我向一条我无法意料的道路上开去……
我一阵紧张，然而紧张过后竟是湖水般的平静。现在的我，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吗？
“喂……”我有点不好意思的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啊？”
“啊？”这回换他吃惊的看着我，车子有一瞬间的颠簸。干嘛？别人都该认识你吗？你以为你是美国总统啊？不过……他眼中闪过的是怀疑还是无奈？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叹了口气，笑了下，说：“我叫宇，闻宇。”
啊？我这回是真的呆住了……这是什么世界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