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第十五节

    “喂，我做的蛋糕美味得让你失神了吗？”一只大手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快点吃吧，上班要迟到喽！”
    “知道了！你这个有钱的穷鬼！”我瞪了瞪眼前这个近乎全能的男人，从地上爬起来准备去上班。真是痛！痛！痛！为什么我要受这种罪，白天黑夜的遭受虐待，真是没天理啊！可怜我还要表现出甘之如饴的样子。
    自从决定在这里留下来，就继续去上那个跆拳道训练班了，就算没多大意义，可花出去的钱是不能白扔的嘛。我因为打老板的事几天没去上课，以为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因为他们实在都太混了，老师混日子，学生更混。
    每次那个胖子都是教上几个动作就到一边去喝茶听曲儿休息纳凉，让我们自行练习。天知道要领悟他的意思需要多高的天赋，因为他胖得根本做不了什么太大的示范动作。有一半以上的东西都是口头形容，偏巧他的语言能力又十分有限，我们就像听天书。还好我从小学四年级就看武侠校旱，又看了无数中外动作片，也算是有点功底（如果这也算功底的话……），不然更是瞠目不知所以了。每次听完课，学生们就开始“练习”，可我觉得他们更应该去练太极……
    说实话，虽然对老师的教学质量有所不满，可谁让这个班是最便宜而且还是晚班呢？没办法，穷啊……不过，练习的场地真是没话说，虽然看起来有点破破烂烂的，可是地方够宽敞，灯光够明亮，设施齐全，不知这个没几个人的小班怎么租得起这样的好地方？老师放水摸鱼不管人，同学大都是比划两下就开溜，我可以卧爬滚打想干什么干什么不用担心有人把我当神经玻和医院去。一边想象故事情节，一边动手动脚，也算圆了儿时的侠女梦……
    再次回去的时候竟被老师叫到一旁，于是我的悲惨生活就开始了。
    那个看起来只会浑水摸鱼的胖子，居然自称是什么武术界的高手前辈，说他看我还算是个可造之才，要“好歹”、“随便”指导我一下！可我居然失踪好几天，辜负的他的苦心！要知道，他的苦心是很少很少的……
    我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然后总结说：我没钱。
    他也莫名其妙的看着我，其表情明白的告诉我——我不知好歹……
    他说，多少人要当我高雁翔的徒弟当不了！你居然以为我是想收钱！我要教你是你的福气！我现在想教了，你想学也得学，不想学也得学！……
    有没有搞错！这什么世道，还有天理么？
    书上不都说了么，行走江湖见到三种人不能惹，出家人、叫花子和小女人（好象那胖老头不属于这几类……）。什么高雁翔，还雁翔呢，就算他是只雁子也是只飞不动的蠢鸭！
    可是！
    为什么最后还是同意接受所谓的特殊训练了呢？难不成我有受虐倾向自己一直没发现？
    闻人墨说，你啊，虽然一直嚷着校旱看得越多人就变得越现实，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和飞砂走石天地变色的奇迹都是不存在的。可是你的骨子里早就受到毒害了，二十几年的时间早就毒入骨髓拔不干净了。所以啊，就算你的理智再坚强，可还是会本能的屈服于自己的好奇心和求知欲，你的脑子里徘徊不去的是数不尽的幻想，虽然你把幻想和现实分得很开不会变成疯子，但是两个世界共存的状态你是一辈子也丢不开了……
    他居然比我自己还了解自己，一语道破天机，解了我这许多年的疑惑。
    也许这就是我不自觉被他吸引的原因吧……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与他这样亲近，甚至与他共处一室而不会有任何不安，仿佛很久以前就在一起一样，感觉是那样的安心。从没有人给过我这样的感觉，连娜娜也没有。那时的他对我来说可是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我竟然什么都不怀疑就答应了他的好意甚至和他住在了一起，把爸爸从小就教育我不能随便占别人便宜和妈妈每天说的要小心坏人忘了个一干二净……
    对于他，我可说是一无所知，即使我们已经“同居”快半年了。
    其实他并不避讳，但是我也从没问过。他身上有很多迷，可直觉告诉我，如果我问了，我和他之间的平静感觉就会荡然无存了。反正我也不想知道他的过去，我只在乎他的人。这想法挺傻的是不？要是娜娜知道了一定骂我个狗血淋头说我回头被人卖了还得帮人数钱。呵呵！
    我的事从没瞒过他，坦言我的经历。这些从不对别人讲的话，面对他的时候却可以从容道来。看到他，就有想把心里的苦闷宣泄个干干净净的冲动，仿佛他可以净化一切，而且，和他在一起的确感到无比的平静。
    “怎么又发呆了？”他捏了下我的鼻子。我打开他的手，他最近似乎很喜欢捏人家的鼻子，我的鼻子本来就不挺，在这样下去就成扁辣椒了。
    “好了好了快走吧，就知道欺负我，怎不见你对别人这样啊？”
    “呵呵，我欺软怕硬啊！”他又要弄乱我的头发。这家伙，越来越调皮了。
    “就是的，你也就欺负欺负我了。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被人糗得多惨啊！要不是我仗义相救……”
    “是是是，侠女大人。对当日之事小生铭感五内至今难忘，故此才献吃献住，就差献身了啊！”他怎么能用那么优雅的表情说出这么恶劣的话呢？真是佩服得我五体投地……
    最近他开朗了好多，不似初见时的样子。那时的他虽然温和的像块纯白的美玉，可总是带着淡淡的忧伤。我对他那个样子没有一点抵抗力，看见有人欺负他就挺身而出！事后才知道他根本一点也不柔弱，还比我强了百倍不止……我又做了一次强出头的傻瓜，呕的半死。
    那天，我鬼使神差的走进那个透着昏黄的光的小屋，才发现原来是一间小小的水吧。我一愣，心想怎么走到这里来了？刚要转身出门，美丽的服务小姐已经走上前了。我摸了摸扁扁的钱包，只想对她歉意的笑。可是，这里好温暖……
    于是我狠了狠心，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这里虽然小了点，可是环境很好，一派古朴自然的风格，回荡着轻柔的音乐，散发着舒心的香气。我四下张望，不禁奇怪这么好的地方怎么人这么少呢？算了，这关我什么事。天色已经很晚了，外面寒风萧瑟，今夜的我无家可归啊……
    我搅动着面前的奶茶，想着这几年来发生的事情。
    离婚的父母，他们现在各自过的很幸福吧……爸爸没有再娶，一心搞他的事业去了，现在热衷于投资炒股，也不知顺不顺利；妈妈嫁给了一个工程师，是她的高中同学，上次打电话给她，她说她怀孕了，天啊，她已经45岁了啊！我不禁担心。我居无定所，就算有住的地方也不一定有电话，自从那次手机丢了之后就没再买，直到在龙飞工作之后才又买了新的，所以他们想找我也不容易。一开始我打电话给他们的时候他们还紧张的不行不停的问寒问暖，什么工作好不好，安全不安全之类的。现在我打过去，电话两头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只说说身体还好，工作还好，其他的什么也说不出了……
    是啊，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事情啊。我只要做到不让他们担心，时不时报个平安就好了……不是么……
    还有娜娜，上次联系的时候她还向我哭诉说阿建要去出海不理她了，气得我立刻打电话找他为娜娜鸣不平！结果只不过是他的工作需要，根本不是吵架了，是娜娜舍不得他走。郁闷了我一天，直笑自己傻，娜娜那么聪明怎么会让建欺负了去，她只是想吐吐苦水罢了。
    还有宇……姜宇，还有闻宇，不知他们怎么样了呢……
    想到了他们，我不禁一惊。天，我不是说好再也不想了么？他们与我无关啊，想什么啊，徒增烦恼而已，而且这烦恼还是自找的。我还是多想想自己以后的生活吧……
    搅动着眼前的奶茶。疑？我加了多少糖来着？
    端起来一喝……
    我的天！甜死我了，这还是茶么？
    我真想把舌头抓下来，就算是不要钱的糖也不能这么加啊！我眼泪快流下来了，原来太甜蜜也是件痛苦的事……
    “小姐，我想你需要这个。”柔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杯温水摆到我面前。
    好，好英俊啊……
    他冲我微微一笑，点了下头，走回吧台。
    花泽类算什么，泰熙哥算什么，他的微笑比之美好百倍！我收起忧思愁绪，开始欣赏起眼前的帅哥。嗯，如果真的有人能与之相比的话，也就是美女千惜了，忧郁的气质也很像。他发现我在看他， 友好的一笑，我同样微笑回敬，然后继续盯着茶杯发愣。
    不知这个小店几点关门，它打烊之后我该去哪里呢？
    店里开始热闹起来，陆陆续续来了几批人，似乎都是熟客，那个温和又英俊的男人微笑着和每个人打招呼。他们大都是三五同来，多是俊男美女，大家谈天论地，各成一局，互不打扰。我坐在角落，看着他们的嬉笑，顺便欣赏眼前的美景陶冶情操，心情仿佛好了不少。快乐的人还是很多的嘛……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又有个男人在示爱了，这里还真是个浪漫的地方。
    “切！你肚里这点墨水还敢在这里拿出来炫！”一个卷发美人瞟着眼前的男士，一手托腮，一手夹着细细的卷烟，一派慵懒的风格。“在这吻竹小筑，别说别人，论诗词古句你连阿墨都比不上，别在这里丢人了。”美女显然不领情。
    唉，人家都这么细心委婉了，好歹给留点面子嘛。想当初姜宇向我示爱的时候，大半夜还黑乎乎的，在一个阴森森的地方，冷风一吹吓得我半死，结果我还没反应过来初吻就没了……唉唉唉，我怎么又想以前的事了！拼命甩甩头。
    “是么？”我看不到男子的表情，不过凭想象就知道好看不到哪里去，被美女瞧不起呢，男人的耻辱啊！
    “阿墨，来一下。”
    “请问两位需要些什么？”他还是那样温和的笑着。
    “墨，上周我生日时你送我的诗呢，我还想听。”美女半眯着眼睛，媚得像一只慵懒的猫，向对面的男子发出挑衅的气息。
    阿墨依旧平静的微笑，默然不语，似乎感受不到危险的气氛。
    “墨？”美女在催促。喂，你不要牵连无辜的人啊。
    “对不起……”他看了他们一眼，还是没有说出令美女满意的话语。
    “哼！”对面的男士很“礼貌”的轻笑了下。
    “闻人墨！”美女生气了。原来他叫闻人墨啊，这么好的人居然和闻某某一个姓！没天理。
    “蔺相如，司马相如，名相如，实不相如。我叫吴忍陌，很高兴认识你。”那男人向闻人墨伸出手。
    拜托，你拽什么拽酸什么酸，很了不起么？看着闻人墨无辜被人奚落，我不禁为他鸣不平。
    “很高兴认识你，吴先生。”闻人墨没有握他的手，但也没有一丝不快，依旧温柔的笑着，仿佛根本没听出他话中带刺。“小雪，两杯咖啡，送许小姐、吴先生。”
    然后向他们点点头，去招呼其他客人了。留下一脸生气失望的美女和洋洋自得的吴先生。
    男人又开始大献殷勤，可美女生气了对他不理不采，只是用幽怨的眼神瞪着在吧台上磨咖啡的闻人墨。
    那位吴先生见玫瑰和蜜语都没用，突然站了起来，高声对大家说：“各位女士先生，我有一个提议！”
    大家停下谈话，看他要说些什么。
    “来这吻竹小筑的，想来都是崇尚古风的雅士，我今天第一次来，这里有一个上联，若是有人能对上来，今天所有的消费都是我请客。”
    此话一出，有人颇有兴味的等他出对，也有几个不感兴趣和不屑。
    他清清嗓子，看了在细品咖啡好像对这一切丝毫不感兴趣的许小姐一眼，慢慢的说：“沧海日，赤城霞，峨嵋雪，巫峡云，洞庭月，彭蠡烟，潇湘雨，武夷峰，庐山瀑布，合宇宙奇观，给吾斋壁。”
    他说完，洋洋得意的扫视一周，看了许小姐一眼，再把挑衅的目光转向闻人墨，可惜人家还在不停的磨啊磨，根本不看他。
    这个吴什么的家伙，你有没搞错啊？都什么时代了，你还在这里掉书包？你有学问干嘛不去研究航空母舰宇宙飞船啊？还能为国家富强抵御外星人入侵什么的做点贡献呢。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说的这个什么绝对儿，是邓石如写过的吧！
    他见无人说话，便拉起许小姐的手，一片深情款款，许美女挣了一下也就不动了。
    本来我不想说什么的，毕竟追女生是不择手段的，他这么做也无可厚非，说不定还会被传为美谈佳话。可是他后来说的话实在是太可气了！
    他说：“浅泥黑线焉比深海蛟龙。表面美好的东西说不定是暗藏腐气，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郁郁你惠质兰心，我想你是不会被迷惑的……”
    一瞬间，我看到闻人墨受伤的表情。
    真是太过分了！
    那个吴什么的，拉过美女的手，在唇边轻吻。我冷哼一声，说：“少林寺，摩诘画，左传文，司马史，薛涛笺，右军贴，南华经，相如赋，屈子离骚，收古今绝艺，置我山窗。”
    他正吻的一片陶醉，听我说完楞了一下回头看我。
    这当然不是我对上的，我只是恰好听过，可他也是盗用前人，我也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我站起来，拖着我的小行李箱，向外走去。不想在这里呆下去，又要回到寒风里了……
    经过他们身边时，我轻声地说：“魏无忌，长孙无忌，尔无忌，他亦无忌！哼。”
    外面下雪了呢。
    我出了店门，茫然不知该向哪个方向走。拖着箱子，把温暖甩在了身后……唉，我都干了些什么啊……
    真的好冷。我走到一个公园，找了个秋千坐下。几点了？快1点了吧。早知就不乱溜达直接去火车站了，现在这么晚了又下雪，别说公车了连出租车都找不到。唉……
    我晃了晃秋千，叹了口气，呼出一片白烟。
    说不定明天的头版头条就是：一青年女子昨夜于**公园冻死。呵呵……
    “小姐……”
    有人说话么？我幻听了？
    “小姐？”
    真的有人说话。
    我四下张望，洁白的雪地映着银色的月光，一个人慢慢走到我面前。那一瞬，我以为自己看到了天使……
    “小姐，去喝杯热茶好么？”
    他的笑容竟让我在这寒冷的冬日夜晚想到了阳光。
    我笑了。说：“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