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章 横刀跃马笑看百万兵
三月和煦的春风是不管战争的,她轻轻地踏遍大地上和每个角落,嫩绿的小草露出新叶,在山坡、丘陵、沟渠、路边一丛丛地蓬勃着,生长着,荒弃的农田里没有耕做的身影,只有杂草。
那些春天里开的花都在春风中摇曳着身姿,金黄的,浅蓝的,月白的,腥红的,在浓绿中妖娆着,那些经历过战火洗礼的树木,也在用顽强生命力展示着嫩绿,一些幸存的果树开起了满身的花朵,在枯焦的炭黑和被砍折的惨白中生长着,蓬勃着自己的生命。
四人四骑缓缓地向前走,走在春意昂然的大地上,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如果不是战争,这一切该是多么美好?
如果不是繁花和葱绿中一根根白骨,又该是怎样一幅笔墨无从描述的绝美的春之景?
一条小溪旁,四人下马洗浴了一下,坐在溪边休息,任马儿去啃吃青草。“张爷,我们走了十几天了,最后的一点肉干仅够我们今天的了。”王长命道。
张爷点点头,“再向前走,就到了胡贼把守的地方,吃的东西也就有了!这十几天中,我们的体力全恢复了,坐骑也明显的长膘了,应该说可以了。这余下的路程至少需要七天七夜,我们要一鼓作气冲出去,你们早做好准备!”
“是!”李啸远和王长命两人应了一声。将几张军毡重新整理了一下,将武器在溪水边的石头上打磨一番,直到认为满意了,才重新回来。
崔起龙听到明天就到胡贼把守的地方,一颗心不由怦然跳动了起来,并不是害怕,也没有那种感觉,只是心里一阵发烧,心跳动的特别厉害。
他知道这是紧张所致,可就是没有办法平静下来。心想,这是怎么啦?这样怎能冲过去?
不行,若被李啸远看出,又会让他耻笑。嗯,对了,师父曾说磨兵器可以使人静下心来,自己的那把宝剑虽然已开刃,却从没有用它杀过人,也有许久没有用它了。一想到这里,就起身在行囊中取出宝剑,准备到溪水边去磨一下,磨的锋利一些。
当他走到张爷身边时,见他的一把刀仍背在身上,另一把横在腿上,便道:“张爷,你的刀要不要在下替您磨一磨?您放心,对于磨刀剑,在下还是很内行的!”说着,伏身就去拿。
“多谢!”张爷拦住了,“我的刀还是到明天再磨好了。”
临阵磨刀?他想明天到战场上磨刀?崔起龙呆了呆,不禁直摇头,心里直犯猜疑:那时,还来得及磨刀? 崔起龙不再说什么,独自到溪水边去磨宝剑。等磨好了宝剑回来,才发现张爷他们已经睡着了,睡得很香甜,张爷的嘴角还挂着一丝微笑。
也许,他在梦中回到了家乡,又回到了他的童年……
崔起龙见此情景,不得不佩服三人的心境。明天,就要冲向胡贼百万大军的防线,他们居然还能睡得如此香美。
他又想起了父亲,邺城兵败退到了襄邓,现在他还好吗?知道他的儿子会在敌人的后方么?
此次游学,是在唐军连连获胜的情况下出来的,却没想到情况逆转,自己连家都回不去了。
这三个老军能突破重围吗,自己能到达襄邓吗?他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听着周围的动静,渐渐沉沉睡了。
夜很深了,也很安静,静的可以清晰地听到胡营传来的角鼓声,还有吊斗上传来的绑子声,还可以听到一阵阵的吵闹声……
早上醒来,他刚睁开眼睛,就看到张爷,王长命和李啸远正在吃东西。“崔公子,这一份是你的!”王长命见他坐起来,就指着一堆肉干说。“一定要吃完!”
“这么多?”崔起龙呆了呆,“一天能吃完就不错了!”
李啸远白了他一眼,“要想活命,就全部吃下去!”
这一次,崔起龙没有说什么,他知道万一冲不过去,四人就会死在乱军之中,当下默默地啃着马肉。
吃饱喝足,四人又将水袋装满清水,在马背上紧紧绑好,才各自上马。
“我在前开路!”张爷说,“长命和崔公子在中间,啸远断后,走吧!”说完催马在前缓缓向前走。走了约有五、六里路,崔起龙憋不住了,小声问王长命,“咱们为何要走的这样慢?”
“这样走,是为了让战马完全活动开,有利于冲锋!”李啸远的声音在后面传了过来。
走了约的一个时辰,远远地可以看到一座座半圆形的帐篷,一眼望不到边际,各色旗帜在其间迎风招展,操练的喊杀声和滚雷般的战鼓声此起彼伏,响彻云天。见到这种阵势,平生初次的崔起龙手心不禁冒出冷汗,一颗心怦怦狂跳不已。
越来越近了,可以清楚地看到营门和守营兵卒的面孔。
廿十几名胡兵见有人来忙禀告去了,余下的人都看着四人四骑缓缓来到营门前。“弟兄们,有唐人前来送死,走#涵跟我去砍了他们!”一小头领吆喝了一声。立时,廿十几人一齐狂喊,打开营门纷纷冲了出来。
张爷见营门一开,哈哈一阵大笑大吼了一声:“冲!”随着喊声,手掌轻轻拍了一下马背。那匹马跟随他多年,对于主人的命令早已熟悉,立刻长鸣一声冲了上去。
崔起龙、王长命和李啸远也马上加鞭,跟着向前冲。刚刚与胡兵接触,崔起龙看到张爷的长刀已出鞘,他把背上的那把刀突然弹了出来,一道耀眼的光芒闪过。便看到血光四射,几颗人头飞上了天空。不由暗叫了一声,“好刀法!”
余下的胡兵毫无怯意,挥舞着兵器围了上来。
崔起龙拔出胁下宝剑准备厮杀,三杆枪突然向他刺了过来,半空里一杆枪横扫而过,将三杆枪扫飞,枪尖一顿便在三名胡兵的咽喉上刺了一个洞,死尸扑倒地上。 他这才发现,李啸远已出现在他的一侧。“好快的枪!”他不由喊出声来。
李啸远向他嘿嘿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手腕一翻又将一名胡兵刺倒地上,亦是在咽喉上开了一个小洞。
“崔公子,你看到啸远的枪了吧?”王长命问。“是!是我见到的最可怕的两条枪!”崔起龙赞叹道。扭头看到几名胡兵冲向王长命,不由大呼:“长命当心!”喊声未落,忽见王长命从马背上一弹而起,头下脚上在几名胡兵头上一闪而过,落地疾行几步,纵身落回马背上。这几下迅速无比,连奔跑、起跳上马的时间都很短,简直不象一个佝偻身子的老者,更象是一个轻功高手。
崔起龙回头看了一眼,不由吃了一惊,因为他忽然发现,那几名胡兵的头上 窜起血箭,死尸相继倒地。“好功夫!”他不由大叫了起来。
此时,他们已冲过了营门。
号角声响了起来,无数的胡兵接到命令蜂拥而至,如潮水一般将四人围了起来。
人头攒动中,崔起龙眼都看花了,拼命舞动长剑。“小子,现在才是以杀止杀的时候!”他的身侧突然响起李啸远的声音,接着十余具尸体相继倒地。
他才松了一口气,忽听张爷在前面喊道:“啸远、长命保护好崔公子,跟着我冲!”抬头望去,只见他的两柄刀轻松自如的挥舞着,眨眼间十余具死尸倒于马下。
此时的张爷,就象大海中一块礁石,潮水涌了过来,便纷纷向两边倒了下去。又象是一叶轻舟,将巨浪劈成两半。
可是,人潮依然前仆后继他们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
崔起龙平生初次杀人,却已不知砍死砍伤多少,只觉胸口象压了一块巨石,呼呼直喘,手腕都酸了,心想:我怎会相信这三个疯子?
看来,今天非死不可#耗人之力怎能突破百万大军的连营?
正自苦恼之际,突见张爷身子一扭,人站立在马背上,仰天一声长啸,身子一倾飞扑而下,“杀——!”随着一声劈雳般的怒吼,象一股强劲的旋风冲进了人群之中,所过之处,草木断折飞舞。而他所过之处,却是手、脚和头飞上了天空……
那黑马仍然在飞奔,居然追不上狂奔的张爷。
崔起龙直看的目瞪口呆,这样凶猛快捷的杀人,简直闻所未闻。
与此同时,王长命和李啸远亦是大吼一声,一左一右向前冲杀,眨眼杀出几十丈远。这段距离躺满了死尸,血洒了一地,大都是一击毙命,没有一个活口。
涌动不止的潮流被惊骇了,纷纷向后躲避。正在这时,人群中响起一个尖利、恐惧的声音:“啊——#蝴他是黑虎将军‘张天翼——!撤——!”
潮流涌起一阵波动,黑压压的人群纷纷后退,没有人敢再靠近十丈的距离。
正在此时,突然响起一阵鼓声,胡兵听到鼓声,一阵迅速跑动,眨眼间便排好了阵形。四人四骑,被分隔在二十丈左右的一条胡同之中。
围攻的人一撤开,使四人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崔起龙喘着粗气,惊奇地发现张爷、啸远、长命三人并没有累的迹象,除了李啸远额头上有汗水之外,张爷和王长命连汗水都没有。
二十多匹战马缓缓迎了过来,看穿着打扮和身上的铠甲,就知道是胡军的将领。其中一个手持大刀的英武将官叫道:“姓张的,今天你是过不去了!”
张爷冷冷一笑,“张某不想再打仗了,只想过去找一个地方过安稳的日子,你最好不要阻挡!”
“听说你很能打,我刘子通一直想和你较量一番!来吧!让你刘爷掂掂你到底有多大份量!”说完,打马舞刀冲了过来。
王长命一带了马冲了上去,“想与张爷动手,最好先过我这一关!”就在两骑相遇的瞬间,王长命突然一跃而起,让过对方的斜肩带背的一刀,大吼了一声一拳击在刘子通的脑门上,只听“嘭”的一声,尸体倒飞了出去。然后,他纵身上马转了回来。
刘子通在胡营之中是一员猛将,却没有在张爷手下的一个小卒的手下走上一招,真可谓强将手下无弱兵。
余下的胡军将领一看,均大吃一惊,传说中的“黑虎将军”张天翼刀法神出鬼没,千军万马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一般,他的一名手下就如此了的,看来他的身手更可怕。
一人高喊一声,“弟兄们,上!乱刀砍了他!”
军令一下,本该是兵卒齐上。这一次,却无人敢动,训练有素的胡军兵卒喊叫着,舞动着兵器,却无人敢冲上去。
十余年的交战,谁不知道‘黑虎将军’张天翼?
张爷手中的刀突然一挥,带马向前疾冲。
李啸远和王长命跟随他多年,岂能不知他的想法?知道对方在调集弓箭手,必须在没有调集好之前将其冲开。所以也带马疾冲。
果然,在这二十几名将领的身后,有弓箭手集结,可惜晚了一步,张爷已纵马飞至,刀光闪烁中,十几人死于非命。
余下的抛弓弃箭,没命的四散奔逃。
“黑虎将军”张天翼的大号,对于他们而言,比阎王的名号更吓人。
这是一个不知道恐惧、不知道疲倦的杀人大魔头。
一但交手,这个人就变的简直不是人,凡是站立的都是被他一刀劈死的。胡人中没人不害怕这个名字,甚至许多人一想到这个名字,就会浑身颤抖。
此时,有一传令官模样的人登上一个吊斗,高声喊道:“诸位将军,元帅有令无论是谁杀死张天翼,官升五级,赏金千两,珠宝十斛!杀了他——!”
此语一出,许多兵卒重新围拢上来。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话果然不假。
只是,人人均知是黑虎将军张天翼。冲上去也是远远地刺上一枪或劈上一刀,便迅速逃了开去,无人敢挡其锋。
四人便杀便走,冲至一处广场上。
张爷忽然带住了战马,前面不远处埋着几十根木桩,木桩上分别困绑着男女老少几十个人,俱是血迹斑斑,从穿着打扮上看,都是唐朝的普通百姓。
看样子,是刚刚被抓来的。
张爷看到了他们,他们也看到了四个杀到面前的人。“救命啊#耗位好汉爷,救救我们吧!”几名老者喊了起来。
张爷迟疑着,犹豫着,心里很矛盾,这是他平生第一次不知所措。
带着这几十名手无寸铁的百姓,根本不可能冲到河阳桥边上。可是,他们落入胡兵手中,又绝难逃一死,那些年轻的妇女还要受到非人的凌辱。既然遇上了,又怎能见死不救?
“张爷”李啸远还要说什么,却被一双乌黑的闪烁着恐怕的目光吸引住。 那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脸上沾满了灰尘,一头乌发乱乱的,遮住了半个面孔,退色的布衣补着补丁,紧裹着饱满的身子,丰满的胸部随着呼吸起起落落,双脚赤着,露出一小截嫩白的腿,裤管上还占着血迹,一道道的鞭痕,血就凝固在那上面。
他心中狂跳不已,这少女太象自己的妻子了。虽然明知是不可能的,年龄也相差了许多。可是总把两人的影子重合在一起,把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王长命看了一眼张爷,又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李啸远,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那少女,略一沉吟,突然飘身下马,向人群冲了过去,夺了一把钢刀一路斩杀到一座帐篷前,找了火种点起火,待火势旺了,又扑向另一座帐篷。
春风是轻柔而干燥的,遇到火却变得猛烈起来,火苗一窜二丈多高,扑向周围的帐篷,顷刻间一座又一座的燃烧起来。
如此一来,无数胡兵慌了,纷纷去找水灭火。火越来越大,王长命才一路杀了回来,“张爷,救人吧!”
张爷笑了起来,“长命,你这一招真损!”“损是损了点,却有效!”王长命笑嘻嘻地道。说完,用刀砍断绳子,将人一一救了下来。互相搀扶着,跟在张爷的马后,王长命和崔起龙左右照应,李啸远压后,继续的冲杀。
这一次,前进的速度明显慢了。为了照顾这二十多人,四人疲于奔命,最后几乎是走走停停。
这样下去,他们非死不可。崔起龙越杀越觉得人越多,一层层的涌了过来,寒光闪闪的刀,耀眼夺目的盔甲,不由大叫道:“张爷,再这样下去,我们非死在这里不可!”
张爷眉头一皱,喝道:“原地休息!长命、啸远,我们开始旋风斩!”。三人出生入死多年,对于各种配合作战都已非常熟悉,一听到“旋风斩”三字,立刻跳下马背,围着二十几人绕开了圈子,三人所过之处,倒下无数俱尸体。
三人转完四圈,周围三十余丈已再没有一个活人,余下的胡兵一见,四下逃了开去,远远的纳喊着,却无人敢再上前。
毕竟,死亡是人人所惧怕的。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胡兵点起无数火把,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崔起龙带马走到张爷身边,说道:“张爷,俗话说,擒贼先擒王,只有把他们的将领杀了,这些兵卒自然溃不成军。否则,我们累也得累死。”说着,用眼四下打量,却没有发现一个将领。
张爷点点头,“有点道理!”然后,向被救的人群中高声喊道:“你们谁会开弓射箭?”
“我们都会!”二十几人都喊了起来。“好!”张爷脸上浮起一丝笑意,吩咐道:“啸远、长命你二人守在此地,我去去就来!”说完,打马向东冲了过去。正东面,一个吊斗上挂着一长串灯笼,一个火红的灯笼正在轻轻晃动。
调兵遣将,正是由这里指挥的,张爷飞奔而去,眨眼便消失在无数人群之中。 直听得喊杀声渐渐远去,过了盏茶的时间,那吊斗突然倒了,胡军中立刻引起一阵骚动。
片刻,喊杀声又越来越近,张爷连人带马又杀了回来,扔下十八张弓和箭壶,又返身杀了回去。
这一次,去的时间很长,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张爷才重新杀了回来,这一次,他圈了十几匹战马。
军营中骑马的,大都是有身份、地位的将领,看来他这次是向骑马的下手了。 “张爷,你休息一下,我去!”李啸远喊了一声,带马向西冲了过去。
只听得喊杀声不断传来,比张爷冲向东方时,喊杀要响亮了许多。喊杀声越来越远,开始移向正南方向,许久才转了回来。
几人看到李啸远时,均吃了一惊,只见他浑身是血,衣服划破了十几处,兀自大喊大叫着杀至,他的身后还背着一只鼓鼓的大布袋,马身后居然挂着两坛酒。
看到酒,崔起龙才觉得又累又渴又饿,不由暗叹啸远想的周到。
李啸远下的马来,将布袋扔在地上,说道:“大家赶紧吃一点,吃饱了,跟我们冲!”说完,从怀中取出一只羊腿,递与张爷,又将酒坛递了过去。
二十多人在马背上将吃的传递着,纷纷吃了起来,李啸远手捧一坛酒,另一只手倒提长枪,边喝边在人群周围走动,那种神情不象是身在百万军中,一脸血污又增添了几分恐怖。
周围的胡兵只是远远地围着,却无人敢近前一步。
张爷拍开酒坛,深深吸了一下,“哇!好香的酒!”说完将刀插入腰间,吃了一口羊肉,便捧起酒坛仰头痛饮。
此时,他的手中只有羊腿和酒坛,一柄刀在背上,另一柄挂在腰间。
胡兵人群中立着一匹枣红马,马上坐着一个虬髯环眼的汉子,手中提着一把刀,盯着张爷的一举一动。见状心知机会来了,纵身跃上马背,右脚一点马头挟着刀光扑了上去。
三丈远的距离,这是他出手的最佳距离。
只要他跃入空中,即使是对手面对着他,也没有活命的机会了。
他“狂风刀法”中的“飞沙走石”,是一招威力极大的必杀绝技之一,他曾靠这一招击败过无数对手,成为牧民中最有名的武士。
对手背对着他,一只手拿着羊腿,另一手端着酒坛,且正在饮酒。
他的刀还差三寸就要刺进这个人的后心,自己马上将成为整个游牧民族的英雄。正想着,他就看到了刀光,炫丽的刀光一闪而过。
然后,他的耳朵听到了一种声音,很优美,很动听,就象是来自天堂的仙乐紧接着,他又看到了自己的身体正在向下落,只是没有了头。
他还没来得及想想发生了什么事,就失去了所有的感觉。
所有的人看到了那光芒四射的刀光闪过,便又看到了那汉子身首异处。
再看张爷,他背上的刀出现在手中,刀身平举,那酒坛就在刀身上,刀尖上有一滴鲜血正落下来。
“不好了!安武将军死了——”胡军中响起惊呼声,黑压压的人群一阵骚动,如潮水般后退开来。
在这阵骚动中,远处响起一阵急促的号角声,接着又响起雷鸣般的马蹄声长枪手、短刀手、弓箭手每百人一队,整齐地排开阵形冲了上来。一队一队,一例一例,就象大海中一排排滔天巨浪一般涌了上来。
张爷正好喝完一整坛的酒,双眸中红光闪烁,举起手中的长刀,“跟——我——-冲!”说完,打马迎了上去,所有的人跟着一齐冲杀。
一天,二天,三天
到第六天的时候,张爷他们所救下的人只剩下二个人,其中一个便是那十八、九岁的少女,另一个是一个小男孩。
那少女能活下来,是因为李啸远一直就在她的身侧,而那个小孩却因为坐在王长命的马背上。
本来,张爷想让小男孩上自己的马,王长命死活不同意,冲破敌人的层层堵截,才有可能活着冲出去,绝对不能影响张爷。
第七天的早上,六人五骑杀至安阳河边上,滔滔江水挡住去路。
张爷带住马,回头看了看无数的胡兵,又看看疲惫不堪的王长命、李啸远和崔起龙。七天七夜的厮杀,他们已累到了极点,可是,若不能尽快渡过河去,他们一定会活活累死。
几人的目光都盯着他,“长命,我们是沿河向下,到河阳桥,还是沿河向上游?”他问。
“向上游走!”王长命不假思索地回答。
他知道张爷并不想到河阳桥再设法渡河。那里,是郭子仪镇守的地方,若见了张爷一定会极力挽留,再想离开大唐的军队就不容易了,更何况张爷有官衔,想解甲归田更是难上加难。
就在他们迟疑的时候,无数人马涌了上来,却都远远地包围着,无人敢再上前,一些胡人将领也无人敢上。
七天七夜的时间,他们终于见到了那个传说中的不死将军,也看到了他那神出鬼没的刀法。
安禄山的侄子,号称‘神勇将军’的安武,都被他一刀劈成两段。
还有谁敢与之争锋?
张爷提刀在手,缓缓向西走,河堤上的胡卒一见纷纷后退,崔起龙在一侧看着,心中感叹万分。
在百万中军横刀跃马,如不是亲身经历,又怎知其可怕的程度,如不是亲眼目睹,又怎会相信世上有如此威猛的人?
走了约有四五十里地,他们终于发现几艘小船。六人弃马上船,却无人懂的如何驾驶。
王长命和李啸远两人便下到河里,拼命将小船推出一箭之地,估计箭再也射不到了,才爬上船,手忙脚乱地用浆划。
张天翼坐在船头,眼睛却看着在岸边徘徊的那匹黑马,目光中隐隐有泪花涌动,他实在不忍心丢下它,可船太小,只能任其自生自灭。
好不容易才划到对岸,就被唐军围了起来,有人打听对岸的情况,王长命谎称是做生意的商人,被胡人捉了去。乘看守的松懈,才逃了出来。
正在说话之际,忽听一阵马鸣龙吟虎啸般传了过来,顺声音望去,只见那匹黑马正涉水而来,在湍急的河水一起一伏,功夫不大就来到岸边。
上的岸来,抖抖身上的水直奔张天翼而来。
张天翼一把抱住马颈,许久不肯松开。他没想到黑马会有此举,居然追了过来。“真是匹宝马!”不少人叹道。
六人离了唐营一路南下,将战场留在了身后,将战争抛在了九霄云外。
当晚,六人在一村庄找了一户人家借宿。
刚用过晚餐,王长命突然晕倒地上,正当众人慌乱之际,李啸远也突然昏倒。 两人俱是脸色蜡黄,浑身滚烫发起了高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