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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情天恨海 第二十四章 老父仙逝

    乡上正在召开全员大会,宣布“双聘”结果。连日来,黄坡乡如同发生了一起大地震,机构、人事改革在干部思想上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人们从震动,到认可、参与、接受,如今宣布结果,倒觉得异常平静。尤其让我没想到的是,大部分人的参与热情竟那么高涨。好象不是由我倡导的,而是大家自发组织的。对于落聘人员,大家也是主动去作思想工作,异口同声,无一杂音。所以这部分人的思想接受与最后安置,倒比原先想象的顺利得多。领导干部中有人大郭主任落选,主动表示愿意在本部门充当一般干部;另有两名老干部提前办理内退;年轻干部中有三人落聘,表示愿意参加培训学习,提高素质,重头开始。起用人员中有赵振东聘用为财政所所长,及一大批骨干人员充实在部门领导岗位或主要业务岗位。
    在一片经久不息的掌声中,办公室王主任招手示意我出去。
    王主任告诉我,家里来了电话,要我去接。电话是小芸打来的,说二姐叫我赶快到老家去,家里父亲重病。我急忙向老书记打了个招呼,赶下山来。
    等到了老家里,小芸已在家中,大姐、二姐和两个姐夫都来了。母亲守在父亲身旁,抹着眼泪。父亲平躺着,喘着粗气,目光涣散。我赶快叫司机王师傅把车准备好,要将父亲送往医院,父亲摇了摇头,吃力地说:“不用了!我是一辈子到头了,死,也要死在家里。”我知道,老人时间不多了,凑身上前问道:“爸,您还有啥要说的?”老父抓着我的手,断断续续地说:“看着你能走上人路,我到那一世,也放心了。”我鼻子一酸,一行眼泪夺眶而出。
    听母亲说,父亲这次下不了炕,硬是撑着,不让告诉我,现在已是两三天没有吃东西了。我伏身轻身问道:“爸,您想吃点啥?我给您去买。”没想到父亲说:“就想吃碗榆皮面。”我听了一愣——“榆皮面”,不是什么高级食品,也不是风味小吃。是六十年代困难时期,上一辈人没有饭吃,将榆树皮剥下来磨碎,拌些粗粮和着吃。曾经有一次,我从城里给父母买了一只烤鸭,父亲一边吃着,一边却说:“啥时再能吃一碗榆皮面,那个又柔又香,至今想起来,还馋人呢!”
    父亲啊!您给儿子提出了一个简单得让人难以办到的要求。两个姐姐不忍违了老人的意,真的去准备“榆皮面”了。我和母亲一直守在父亲身边,没有离开。等到姐姐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榆皮面”赶进来时,父亲已经撒手归西了!
    我将一条床单缓缓盖在了父亲身上,对父亲深深鞠了一躬。生离死别的辛酸,不由我泪如雨下,点点洒在白床单上。
    父亲的葬礼按着农村的风俗举行着,我披麻戴孝,跪在父亲灵前。父亲在时,我没能让他安享晚年,老父面朝黄土背朝天,和泥土打了一辈子交道。临去世前两年,还在下地干活。我没有资格要求父亲“改变陋习”,丧事新办。对于父亲,我在尽着最后一次为子之责,让父亲入土为安。
    唢呐声哀婉凄凉,亲人们哭声一片,送丧的队伍蜿蜿蜒蜒,一路飘撒着阴间的纸钱。来到墓地,村中老人逐一进行着各种丧礼程序,无外乎安慰亡灵,表达孝子的悲恸心情,最后堆起一堆新坟。我默默祈祷着:父亲,您安息吧!
    夕阳西下,我在黄破乡公路上散步。公路上时有货运出现,据说主要是到外地搞长途贩运。还有校耗轮,搞短途运输,他们又都是水泥厂产品的载运者。客户需要货物,这些个体运输者可以随时提供拉运服务,从而挣取运费收入。既推销了水泥厂产品,又富了农民个人。据说买一辆校耗轮,一年就可以挣回本钱,第二年就是净赚了。镇子上也开起了几家私人商店,有一家在店门前还摆了一个台球桌,一伙年轻人围在一起打着台球。老年人也堆成一堆,下象棋,打扑克。人们的精神好象饱满多了,再不是那种披着破袄,愁眉苦脸,目光呆滞,一问三不知的模样了。
    正转悠着,后面跑上来一辆校耗轮,一个小伙子开着,车上蹲着一位老人。小伙子把车停在我的身旁,高声道:“张乡长,回乡上吗?我把您拉上。”老人一边朝我点头笑着,一边训斥小伙子道:“混帐小子,张乡长是坐你这车的吗?”我笑笑,问:“老人家,你们这是拉什么去了?”老人赶忙答道:“去地里干活,刚歇下。”我奇怪地问:“去地里干活还开着车?”老人笑道:“地就在路边。”我也笑了。条件好了,谁都会享受。如果老人家里有一辆小车,是不是去地里干活也会开上?我为自己的设想哑然失笑。
    这天,我召集水泥厂吕厂长、建筑公司赵经理等来乡上开会,向他们宣布了一项决定:要水泥厂出水泥,工程队出人力,乡上决定盖一座三层大楼。吕厂长感慨地说:“早就该给乡上修办公大楼了,到现在还是泥瓦平房,有的房间下雨天还漏雨哩!”我说道:“不是修办公大楼。”赵经理不解地问:“那是干什么用的?”我故作神秘地说:“张乡长的别墅。”逗得大家都大笑起来。
    第二天,闲暇无事,我约王主任出去走走。王主任陪我一边走着,一边问我想去哪儿?我说一个亲戚家。王主任说别开玩笑了!你在这儿哪有亲戚?我说有,你们不知道罢了。说话间,来到一座土窑前。当年,我下乡时,曾在这里遇见二位老人,守着这座土窑,家里还有一个疯儿子,其状甚惨,其情甚悲。时隔几年,也不知老人和疯儿子怎么样了?
    老俩人正在晒粮食。老大爷精神还算可以,脸上也比先红润了许多。我走上前去,拉住老人的手,关切地问:“王大爷,你们还好吧!”老人用沙哑的声音回答道:“好!好!生活不用愁了。前一阵乡上还给我们打了一眼水窖,我们现在守在家里就有水吃了,再也不用犯难辛了!”我扶老人坐下,问道:“粮食够不够吃?”老人说:“够吃。村上互助组用他们的牲口给我们耕地收割,还不向我们收钱。”我说:“王大爷,您二位要好好过,好日子还在后头哩!”老人说:“我们现在过得去,就是我那儿子……”我说:“你们放心吧!乡上现在有钱了,准备引您儿子去省城治病。”王大爷老泪纵横,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黄坡乡第一栋“高楼大厦”拔地而起,“黄坡乡养老院”的牌子赫然挂出。全乡十多位孤寡老人,还有一位烈军属,其中也包括王大爷老两口搬进了新屋。搬迁这天,省政府吴付省长由县委、县政府领导陪同专程前来,省电视台、县广播局也随同前往摄制录像,现场采访。我领着省县领导逐层参观,一一作着介绍。一楼是老年人宿舍,老两口的同住一间,单身老人一人一间,统一发放被褥及生活用品,由林乡长招聘的两名服务员负责照顾老人们的生活起居。另有厨师一名,开设大灶,共同吃饭。
    二楼是客干室,主要供上级来人祝恨,平常也可作为旅社,有洽谈业务或走亲访友的来时居住。对外营业,补贴养老院经费。其中有一间“嘉宾室”,配备电视、沙发,床上席梦思床垫,地上铺着地毯,内设卫生间。吴付省长看了,笑道:“你这都赶上总统套房了!”我也笑道:“您要不要今晚先住一宿,当我们的第一位嘉宾?”吴付省长开玩笑道:“等我退休了,我来你这养老。”我也笑着说:“到那时咱俩作伴,我给您当勤务员。”大家哄堂大笑。
    三楼是游艺室,供老干部们业余娱乐,有台球、象棋、书画室等。另有一间演艺室,准备购进一套录像机,放映录像,丰富职工群众和老人们的业余生活。这回老书记笑道:“这是我退后活动的常葫。”
    省电视台将举办养老院情况在新闻节目中进行了报道,播放了领导参观场面及讲话,对这一举措给予了高度评价。
    ——安得广厦千万间,使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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