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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情天恨海 第十九章 月夜长谈

    这天,我来到林付乡长办公室,说:“林乡长,公路修好了,可路上只跑着我们乡上的一辆小车。我们花费那么多人力财力,可不是供我们跑小车的啊!”林乡长道:“我知道,下一步是该筹划兴办工厂了。”我兴奋地说:“好啊!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只是,办什么厂合适呢?”林乡长说:“一般来说,因地制宜,进行农副产品加工,比较适合山区条件。可我们这儿没有什么经济作物,我们只有一个工程队。能不能生产一些建材产品,成为工程队的原料基地,配套发展。”“对啊!兴办水泥厂,吸收闲散人员,发挥资源优势。” 林乡长道:“还可安置女工进行生产,扩大就业范围。”我点头道:“对,以女工为主,与工程队的大老爷们展开竞争。”停了停,我说:“只是我们都没有办厂经验,可要慎之又慎啊!” 林乡长说:“是不是先请吕经理来商量一下?”“对。必要时去外地考察。”最后我说:“林乡长,水泥厂的担子,可要落在你的肩上了!” 林乡长充满信心地说:“我们联手干吧!”
    这天吃过晚饭,我有点胃疼,便回到房间歇着。黄坡乡的水,我到现在还吃不惯。乡上吃的是窖水,下雨天将院子里的雨水蓄到水窖里,用水时再从窖里打上来。遇上天旱雨水少,窖水不够用,只好从山外拉水补充。窖水水性很硬,喝在肚中很不舒服。刚上来时,喝了这水,老是肚子胀胀的,不想吃饭。时间一长,慢慢适应了些,也就不一为然了。偶尔闹一阵肚子,我也不去理它。
    林乡长进来向我汇报水泥厂筹建事宜。她见我脸色不好,问是不是病了?我说没什么,有点肚子疼,过一阵就好了。林乡长忙从卫生院给我配了两包药,又倒了杯开水,给我把药吃了,叹息着说:“从城里来这儿,吃了不少苦吧!”我说:“吃点苦算什么?只要能多干点事,也算没虚度光阴。”望着风华正茂的林依琴,我也学她叹息一声道:“倒是你,为什么放弃去县城的机会,非要呆在这里?” 林依琴脸色凝重地说:“我永远也望不了我父亲是怎么死的。”我起身问道:“老人不是病逝的吗?” 林依琴道:“是病逝的,可临去世时,缺衣少食,饥寒交迫,他死得很可怜!”我沉重地问:“那是困难时期吧?” 林依琴答道:“是那时。父亲在上班,一个月只三十几块钱的工资,家里又没有工分。我家孩子多,父亲为我们操碎了心,也拖垮了身子。”“所以,你就立志要改变家乡贫困面貌?”“可是,环境限制,工作十年了,几年白过来了。有时真想把心一横,一走了之,免得我家那位经常为这发脾气。”
    “听说,你和丈夫不是很和睦?”我关切地问。林乡长叹息道:“他现在变得让我都不认识了!整天喝酒赌博,不务正业。”我问:“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吗?”林乡长道:“我俩从小同学,后来他上中专,毕业分配到财政所。当年他也有理想、有抱负,可工作了几年,竟意志全无了。”我说:“这说明他本性还是好的,说不定心中也有什么结。你没有开导劝说过他?”“自甘堕落,无可救药了。还怪我不去县城,有机会也带他出去,为这经常对我大发脾气。”“这也难怪。人各有志,不可强求。你要想开点。” 林依琴叹道:“他要有你百分之一的闯劲就好了。”“我还不是在机关混了几年,眼看就要居家过日,终其一生了。”“可你还是来到这里,轰轰烈烈地干了起来。”我笑道:“此亦一生,彼亦一生。谁也不会永远辉煌,有时结局会出人意料。”“只要无愧于心,也就无怨无悔了。”
    正和林依琴说着话,灯突然灭了,大概又是保险丝烧了。黄坡乡只有一台变压器,容量很小,往往在用电高峰期因负荷太重而断电。灯熄了,才发现今晚月亮很亮。乡上干部大部分回家去了,整个院子静静的。月光悄悄从窗户探了进来,房间里朦朦胧胧的。
    林依琴坐在我身旁,轻声说:“潇乾,你知道吗?自从你来了之后,我才重新燃起了希望之光,重新树立起了自信,恢复了初出茅庐的勇气。人海茫茫,能遇上一、二个志同道合者,真是难而又难。听王主任说,你那次来下乡调查,看到老百姓生活困难,流下了眼泪。后来听说你主动要求下乡来,我就预感要发生什么。结果,你一来,就义无返顾地干了起来。你的魄力和作为,都是前所未有。黄坡乡的老百姓支持你、感谢你!我的内心也感谢你!你所做的,都是我以前幻想实现而又无能为力的。对我来说,是你实现了我心中的梦想。我永远感谢你!”
    听着林依琴这番肺腑之言,我也动情地说;“我出身农家子弟,父母含辛茹苦地供我上学,把全部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我也算是尽力了,家庭情况比过去好多了。但我的父母还是父母,还在做他们的农民,辛勤劳作,布衣淡饭。我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家庭是社会的组成部分,一个地区、整个社会不发达,个人家庭的改变是很有限度的。虽然有些暴发户短期暴富,但他们不代表广大百姓的整体水平。只有国家富强了,整个社会的生活水平提高了,我们的家庭才会真正过上幸福的日子。中国是个农业大国,绝大部分人口是农民。我虽然跳出了农民的圈子,但我不甘心自己在另一个阶层衣食无忧,安于享乐。我的根在农村,我虽个人力量有限,但我自信还有能力在一方乡土发挥能量,略尽绵力。我总认为,读书十几年,走向社会,是检验学业,发挥才干,创造效益,回报社会。而不是一朝努力,一劳永逸。”
    林依琴静静地听着,默默地注视着我。我突然感到,下乡两、三年了,第一次和她畅谈心扉,我也第一次发现,这位工作认真、外表刚强的女同事,原来也是位至情至性的人。她心中也有那么多的委屈和苦水,听来令人感动同情。望着她棱角分明的面庞,我突然又想起了陈琼,那位对我一往情深的初恋情人。我的思绪一阵烦乱,急忙点上一支烟,清醒着自己的头脑。
    林依琴轻声问:“潇乾,你在想什么?”我从迷茫中醒过神来,答非所问道:“既然你和丈夫以前有感情基础,现在出现这种僵局,怎么样才能解决你们的矛盾,弥补你们的裂痕?” 林依琴低下头来,低声说:“这事你不要管。”我真诚地说:“论公论私,我都有责任出面协调,使你家庭和睦,能够安心工作。”
    林依琴缓缓站起身来,说了声:“你休息吧!”轻轻带上门,走了出去。在她转身的一刹那,我分明看见,她脸上挂着泪花,在月光映射下晶莹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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