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情天恨海 第九章 离校返乡
离校返乡,到县人事局报到后,等了将近一月,终于有了消息,说初步内定,我被分配到黄坡乡广播站。我问有关人员,为什么不能留在县城?答复是县直机关人员超编,新毕业分配的学生原则上先要到基层锻炼。
黄坡乡,全县最偏僻、贫困,连公路都不通,据说吃水都很困难的不毛之地,那个地方会有文学家?会有阿坤?我再次陷入困惑,感到沮丧。
亲朋好友都在为我操心,替我想着办法。老父“吧哒、吧哒”地吸着旱烟,闷声不吭。最后还是舅舅决定说,实在不行,他去找找卢付县长。卢付县长当年下乡住队,就住在舅舅家里。冬天外婆每天给他烧热炕,我至今还有印象。他对舅舅一家人很热情,一点也没有干部的架子,只是后来回城后再也没有见过面。如今有事硬找上门去,想来他还认得出来。
舅买了一条好烟,两瓶好酒,要我提上。打听好了县政府家属楼卢县长的门牌号数后,趁着夜色,我夹着提包,跟在舅身后,像做贼一样溜进了大门。
敲响了卢县长的家门,来开门的是位年轻女子。她问我们找谁?舅恭恭敬敬地问:“请问这位大姐,卢县长在家吗?”“进来吧。”“大姐”率先转身走了进去,我和舅忙跟了进来。
客厅里,一位身体发胖,头发稀疏,年纪在五十开外的人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见我们进来,欠了欠身,问有啥事?舅急忙凑上前去,道:“卢县长,您真是贵人眼高,我就是魏家村的魏老大,您还在我家住过两年哩!” 卢县长拍着额头笑道:“哎呀,你就是魏老大啊,都快认不出来了。大娘她身体还好吧!”“好,好!托您的福,身子还算硬朗。卢县长热情地起身让座,和舅叙着家常。
开门的女子给我们端上茶来,我忙说了声“谢谢”。卢县长这才向舅问起我来。舅急忙说:“这是咱的外甥张潇乾,今年大学毕业,正在等分配哩。” 卢县长显得很热心,问我在哪上学,学什么专业?我一一作了回答。卢县长听说我学中文,说中文好啊,县里正需要科班出身的笔杆子。舅一看有门道,忙说“还要请您多关照哩!” 卢县长呷着茶,连说:“好说,好说。”又问我有没有对象,舅抢先回答说没有。卢县长突然感慨地说:“年轻人的事,真让人操心。我这个女儿,都给她妈从小宠坏了。本事不大,脾气不小。就拿个人问题来说吧,多少人想跟我攀成亲家,可她一个也看不上,总嫌人家土气。你说这当领导的吧,咱们总不能替子女包办,眼看着都成大龄青年了。”站在一旁的开门的女子噘起了嘴,嘟哝道:“爸,你又说哩!”
舅又托付我的事情,卢县长让我们放心,说他先了解一下情况,过几天叫我来看一趟。
我们起身告辞,舅将带着的东西从包里掏了出来,说:“这是娃的一点心意。”我的心“嘭、嘭”直跳,生怕卢县长勃然大怒,指责我还没上班,先贿赂领导。幸亏卢县长还算随和,说了一些客套话,并说“下不为例”,舅千恩万谢地带我退了出来。
过了几天,我去卢县长家打探消息。不巧卢县长有事出去了,只有上次碰见的他女儿一个人在家。我刚要转身回去,不料她说让我进去等等,说不定他父亲一会儿就回来了。
我坐在客厅里等着,她在一旁低头织着毛衣。无聊中我观赏着墙上的字画,只见字如蛟龙,行云流水;冬梅秋菊,姿态各异,皆出自大家手笔。再看室内摆设,真皮沙发,红木家具,一应家电,气派非凡。再看对面女子,虽相貌平平,却是县府千金,非一般村姑可比。
我先轻咳一声,无话找话地问:“请问你在哪儿上班?”“在县医院当护士。”她欣然作答,倒没有千金小姐的尊荣高傲。“白衣天使,给人们解除病痛,带来福音。”出于礼貌,我称赞道。“我可没有你们读书人说的那么高尚,不过是个工作罢了。”她回答得倒很实在。“那你工作几年了吧?”“今年六年了。”哇!差不多都是同龄人,人家已是几年工龄了。我突然想起上次卢县长为女儿终身大事所发的感慨。县府千金,相信高攀者一定络绎不绝,其中定不乏条件相当者,为什么这位小姐都无动于衷呢?出于好奇,我侧面探问:“你爸为你很操心哩!”她笑道:“一天净是瞎操心,烦死了。”“那,你自己没有谈一个对象吗?”“自己谈对象?你们这些学生,满脑子浪漫思想。”
谈对象是“学生浪漫”?我感到莫名其妙。但涉及“思想”问题,“县府”之中,我不敢大放其词。
她见我沉默不语,突然问我:“你在学校没有谈过恋爱?”
“谈过。”一想到陈琼,我心隐隐作痛。本着良心,我不想矢口否认。
“学生谈对象,能有几个成的?”“为什么不能成?”“一毕业谁知道谁到哪儿去?况且,没有经济基础,不过是玩感情游戏罢了。”
语出惊人,我目瞪口呆。毕业去向,被她一语中的;经济基础,我是始料不及。这个政治经济学中的重要概念,被她通俗地运用在了这儿,并且得出了那么不容置疑的结论。可天地良心,正是由于我忠于感情,心结未解,最后与阿琼劳燕分飞。我可一日没有“游戏”过感情啊!
门开了,卢县长回家了。我忙迎上前去,卢县长却客气地说:“你们谈,你们谈。”说着进了卧室。这情形好象是我来找他女儿的,他是位开明家长,不便打扰。
又跟“县府千金”聊了一会,见卢县长没有出来的意思,只得起身告辞。临走我客气地说:“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她笑嗔着“书生气”,送我出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