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般若 第七十四章 只此浮生是梦中
韩澄听见声音回过头来,唐莫亦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见出声叫人的是一个相貌平凡的中年男子。唐莫又朝韩澄看去,却见她摇了摇头,显然也不认识对方。唐莫不由得对那男子心生戒备,周围的鹰眼高手也不动声色地靠了过来。
那个中年男子见韩澄回头,面露喜色,快步穿过人群走了过来,看脚下却象是一点功夫都没有的样子。唐莫唯恐有诈,一闪身便挡在了韩澄面前,那个男子见旁边突然又冒出一个人来,微微一愣,随即停下脚步恭敬道:“小可受人之托,给五公子带个话。”
韩澄那双秋水般的眼睛在这男子身上一扫,问道:“什么人要你给我带话?”那中年男子低着头,仍旧是毕恭毕敬地答道:“是一位陪您看过云的故人。”韩澄听得面色一变,目光一闪却又问道:“可有信物?”
“有。”中年男子闻言从怀中取出一管玉笛递给韩澄。韩澄见到那玉笛顿时露出激动的神色,一伸手便接过那笛子,口中急切问道:“那人现在何处?”中年男子道:“小可这就给五公子带路。不过那位爷说了,除了五公子以外不能再有其他人去,否则他就避而不见了。”
唐莫闻言不觉一惊。他与韩澄相处的时日虽然不长,却知道她悟性颇高聪慧过人,虽然稚气未脱,要骗倒她也绝非易事。眼前这中年男子开出的条件一看就象是陷阱,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能令韩澄这般急切,以至于她要不顾自身安危便赶去赴约,他眼下担负着护卫之职,断不能眼看着韩澄在自己面前涉险,于是赶紧说道:“我看这事透着悬乎,五公子刚刚遇刺没多久,万万不可再以身犯险,令府里的那位爷担心了。”为了阻止韩澄,唐莫索性连世子都抬出来了。
韩澄听他提到杨承烨,想起不久前还让他担惊受怕,有了片刻的动摇,那中年男子见状也不催促,只垂手恭立一旁等候。韩澄看了唐莫一眼,又看了看手里的玉笛,一咬牙说道:“我且跟他走一趟。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不怕对方飞上天去。假如我真的遇到什了么不测,你们即刻回宁王府禀报我二哥,他自会替我报仇。”她这么说,无疑也是在警告对方不要轻举妄动,那中年男子听了她的话却仍旧低眉敛目毫无反应,象是什么也没有听到一样。
韩澄注视了那男子一会,开口道:“带路吧。”走了几步又回身对唐莫说道:“不要跟来。如果超过一个时辰我还没有回来,立刻回去找我二哥。”唐莫无奈只得点点头,目送着韩澄同那中年男子没入人群中消失不见了,其他几个鹰眼高手却又无声无息地尾随韩澄而去。唐莫心下稍安,他方才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在韩澄身上洒了一种无毒无害的粉末,是唐门里专用来追踪的,即便一个时辰以后还不见韩澄回转,他自信也可以凭着这粉末来找到她的下落,不过心里头还是免不了十五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那中年男子领着一路韩澄出了天桥,又径自往大大小小的胡同里钻去,韩澄跟着他在那七弯八绕迷魂阵一般的胡同里走了半天,先还能勉强记住来路,到后来便只觉所有的胡同看着都是一个模样,索性不去记了,只小心留意着周围是否有什么异常情况,却又一路无事,终于那中年男子在一所大宅子前面停了下来。
韩澄对着那宅子看了几眼,也不认得是什么地方,门口又连块匾都没有,此时孤身一人跟着这不知底细的中年人,四下里又是静悄悄的不闻人声,心里头多少有些紧张,但是转念一想到那玉笛本是燕九音的随身爱物,以前见他走哪里都要带着的,说不定自己今天就可以再见到他,又忍不住欢喜起来。
正胡思乱想间,那中年人已经上去扣那宅子的门环,过了一会宅子的大门便 “吱呀”一声打开了,韩澄忍不住好奇地往门里看去。一看之下却失望至极,原来开门的又是一个和引路的那人岁数差不多的中年人,见了韩澄却朝那引路的人问道:“这位就是五公子?”引路的那人点了点头。开门的中年人连忙让开身子,请韩澄进去。
韩澄的大眼睛骨碌碌转了两圈,却问道:“这家主人是谁?”开门的中年人闻言一躬身,答道:“家主有命不得说出他的名字,他此刻正在宅子里恭候公子大架,五公子见到他时自然知道了。”韩澄闻言微微皱了皱眉,也不再问话,直接跨过门槛进宅子去了。
两个中年人态度倒是都很客气,一路弓着身子给韩澄引路。韩澄四处打量,却见宅子里面也跟外面一样静悄悄的,看不到什么人影,她想起先前被苏湛软禁在他庄园的事情,心里边不禁又敲起了小鼓,不过一想到好歹这里也是京城,二哥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又多少安心了些。这时那两个中年人已经领她来到了一处正厅,前头的一个用手比了比里面,说道:“家主就在里面,请五公子进去呢。”
韩澄闻言不觉有一丝激动,一步跨了进去却发觉厅里什么也没有,心中暗道不好,猛地一回身却在鼻尖闻到一股异香。韩澄知道是迷药一类的东西,连忙闭气,但是已经多少吸入了一些。她面色一变,立即便抽出腰间的银剑,“唰”地一剑便朝站在自己身后的中年人刺出,却听见那人冷笑了一声,居然一闪身避了开去。韩澄知道自己中迷药之后,反应和动作都变慢了不少,也不敢恋战,顺着剑势冲到了庭院中,只求能先逃出这里再说。
一闯进庭院中,韩澄却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庭院中早已有十余人手持利剑结成了剑阵,见韩澄一来便立即发动阵势将她团团围住。若在平时韩澄或许还有信心斗上一斗,此时她武功已经大打折扣便不敢轻撄其锋,只能勉力保持清醒以轻身功夫同他们周旋,希望自己能支撑到援兵到来。
此时那施放迷药的中年人已经追了过来,见此情景立即明白了韩澄的打算,喝道:“他在拖时间等救兵,不要中他诡计,速速将之拿下!有重赏!”随即又向韩澄说道:“你的那几个跟班已经被我们的人料理了,你还是趁早死心束手就擒吧!”
韩澄闻言暗道不妙,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果然围攻她的剑士听了这话之后都加快了动作,韩澄顿感压力倍增,脑中却是越来越昏沉,“嗤”的一声,衣袖已经被人划破,雪白的手臂上顿时现出一道殷红的血痕来。
韩澄吃了这一剑,手上一痛,神智倒清醒了些,知道今日之事难以善了,一咬牙催动内劲,手中那柄银剑立刻光芒暴长,一剑刺出挽起浩然无回的剑气,隐隐竟有风雷之势。那中年人未料到韩澄中了他的“神仙醉”之后竟还能挥出这样的剑气,不禁脸色大变。
围攻韩澄的剑士都被她这一剑逼得连连后退,谁也不敢硬接,剑阵便立时现出一个缺口来,韩澄趁势往前一冲,眼看着就要冲出门外,却忽闻身后有风声朝背心袭来,无奈只得回身举剑一格,刚好打落那中年人射出的一只枣核镖。只是这一慢,原本被她逼退的剑士又追了上来,将她团团围住。
韩澄只觉脑袋越来越重,情知今日凶多吉少,也有些懊悔自己的冒失。她的岁数虽然不大,却已是多次遭遇凶险,只是不想今日却要折在这里,事到临头倒也没有什么害怕,只不过多少感到有些遗憾。韩澄在心中叹了口气,暗道:“二哥,澄儿对不住你,要先走一步了。” 脑中浮现出的却是上官彦的面容,不禁想道,“他要是知道自己出事了,应该也会难过吧?”
眼见剑光交织成的网又朝自己兜头罩来,下药的那个中年人亦在一旁蠢蠢欲动,韩澄吸了口气,准备作最后的拼死一搏,这时却忽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落到身前,韩澄一见着这身影,竟又和从前一般心里一松。她精神一放松便再也抵挡不住那迷药的作用,倒地昏了过去。
韩澄醒来的时候,呆了一呆,立刻便转动眼睛四处寻找那身影,唯恐自己先前是在做梦,当她的目光终于触及旁边那双熟悉的眼睛的时候,猛地一下翻身坐了起来,却因起得太快和药劲未过又是一阵晕眩,旁边立即伸来一只手将她牢牢扶住。韩澄低头定了会神,抬起头来的时候目中的激动之色却是有增无减,一把抓住守候在床前的那人问道:“九音,这些日子你跑去哪里了?二哥和我找你都快找疯了!”
燕九音看着韩澄,目中隐约也有激动的神色一闪而过,随即却轻轻地拂开她抓着自己的手,淡淡道:“我一直都在京城。”韩澄被他的动作弄得一愣,随即露出一丝苦涩的神情,却又听燕九音说道:“你怎会如此容易就被他们诓走?数月不见你就变得如此大意了?”
韩澄闻言,想起先前正是因为急着想要见他才会这么容易就踏进别人的陷阱,忍不住负气道:“还不是给你那支破笛子害的!”燕九音听得怔了怔,略略一想便明白过来,却叹道:“那笛子我早已经丢在杭州了,身外之物罢了。”韩澄闻言心中更是气苦。她从杭州归来之后,怕世子追究燕九音将自己交给苏湛的事情,便瞒着没有说起;她不说,上官彦自然也不会多话,燕九音失踪之后她又四处打听他的下落,不想一见面他却是这般冷淡。
燕九音注视着韩澄变幻不定的神情,忽地问道:“请你转告世子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