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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妖娆 第二十一章 功名半纸,风雪千山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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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子听上官彦这么说,脸上也不禁扯开了一个笑容,上官彦似乎生来就有一种让人放松的力量。世子笑了一会方才正容说道:“假话就是认识九音的人太多,他去了反而树大招风不好下手。”“那真话呢?”上官彦又问。
    上官彦这句话让世子脸上残留的一点笑意都褪尽了,世子的声音听起来几乎是有些沉痛地说道:“发生了太多事……私心里我真的希望我可以象你甚至是澄儿那样完全地去信任别人,但是处在我的位置上,我的任何私心可能都要付出极其昂贵的代价,甚至是很多人不能承受的代价。你能明白吗?”
    上官彦无言地注视着眼前这个年方廿六已经握住天下半壁江山的人,他能说些什么呢?他们本就生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里,却偏偏被命运扯到了一起还成了朋友甚至是知己。世子见他不说话只是出神,勉强一笑道:“有时候我真觉得你不象是这红尘中的人,是这般地洒脱和淡定,让我羡慕。”
    上官彦一怔,想不到自己也会被他这样的人羡慕,只得微微一笑,心里却想道:“总是河里的看着岸上的好,岂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又怎知我的苦恼?眼前就现放着一个叶澄这个大难题不知该怎么解决,唉。”
    世子象是猜到他心中所想,沉默片刻忽然说道:“你一走,澄儿必定也会要跟着去找她一直在找的那个人。她的性子我最清楚不过,怕是拦也拦不住,你就……你就带她去吧。”
    上官彦大吃一惊!
    世子对叶澄的感情,就算是瞎子都看得出来。上官彦很清楚叶澄在他心中的分量。甚至比叶澄自己更清楚――只因他们爱上的都是同一个人。
    世子目注着前方刚从比剑的时候折下梅枝的那棵梅花,忽然问道:“你见过皇宫吗?”
    上官彦点点头道:“初到京城的时候远远地看过。”
    世子的目光变得很悠远,仿佛在看着远处那看不见的宫殿,喃喃道:“王府也好,皇宫也好,都是被那么高那么长的围墙围着。多少人就老死在那方狭小的天地里,一生在算计别人和被别人算计中度过。可是澄儿,就象她的名字一样,生来就挟着山水的灵性,她不该被这深重的围墙困锁住。她应该和心爱的人在蓝天白云下自由自在地驰骋……”
    “那你……”上官彦几乎不忍再问下去。
    世子淡淡一笑,眼神却陷入回忆说道:“我原本是想等到澄儿十八岁回复女儿身那天的。当年太后曾与澄儿的母亲约定,在澄儿十八岁以前都不会对外宣告她的女儿身份,让她跟男孩子一样读书,习武,自由自在地长大。我已经有了两个侧妃,但一直没有立正室,其实就是在等澄儿十八岁的那一天。一直以来澄儿对我都是兄妹之情,但是假若你没有出现,我有自信能等到这兄妹之情慢慢转为男女之情的一天。偏偏澄儿却遇到了你,我第一次看见她瞧你的眼神,就知道我怕是等不到澄儿对我有男女之情的那天了。”上官彦听得面上一红。
    世子却又接着说道:“一开始知道澄儿对你有情的时候,我心里不是没有怒过痛过,甚至想要杀了你。”说到此处他朝上官彦看去,却见上官彦神色湛然,要说有什么,也最多只能在他脸上找到可以称之为歉疚的表情,世子心中却又是一痛。他强按下心头的痛楚酸涩笑道:“后来我想通了。我不能给她的,你却可以给。你可以让她快乐,让她远离宫廷里那些阴暗危险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让她永远都是那个我最喜欢的澄儿。”
    “你不会后悔吗?”上官彦沉默良久方才问道。
    “只要她一生平安喜乐,我就不会后悔。” 杨承烨说这句话的时候虽然脸上挂着笑,可是上官彦看见他的表情的时候却宁愿他哭出来。
    上官彦此际在船上又想起杨承烨当时的言语神情时,只觉得心里堵得难受,旁边叶澄却不知他心中此刻所想正与自己有着莫大的关系,见他蹙眉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晕船?”上官彦闻言抬头,却见李诏诗也关切地看着自己,连忙收拾心情笑道:“我是南方人,从小在水上漂大的,怎么会晕船。”叶澄见他无事也放了心,又转头与李诏诗继续先前的话题。
    叶澄说道:“且不管九音,李大人对这案子怎么看?”
    李诏诗见问到他本职,连忙坐正了身体,叶澄虽然不让他用尊称但是他心里却始终记着叶澄的一切仪仗用度都是从的亲王世子规格,不肯失了礼数,思量了片刻方才答道:“负责押送官银的是邺州地方上的驻军,领头的军官已经畏罪自杀,余下的人多次提审,但是都是众口一词地说当时被人在饭菜中下了药,等到醒过来已经失了官银。”叶澄听得皱眉道:“那马车呢?那几十辆马车总该多少留下些痕迹才是。”
    “奇就奇在这儿了。”李诏诗点头接着说道:“那些负责押送的官兵醒来之后发觉马车甚至车上的箱子都还在,只有里边的银鞘都变成了石头,偏偏案发现场附近就只能找到他们自己留下的车辙和脚印。”(注:这里说的“银鞘”,是明清时官府解送银两的专用器具。其时官府的银两都倾铸为一个个五十两的标准大银锭。这种银锭侧面看过去是两头微微上翘的船型,从上往下望,又是两头大中间小的腰子形。这样的形状平时易于一个个银锭叠放保存,在运输时,就要使用专门的器具。取一段圆木,纵向一剖为二,在剖面上开挖凹槽,把十个银锭嵌入凹槽,再将圆木合上,外面打上三道铁箍,封上封条,就成为一个“银鞘”。每鞘十个标准银锭,正好五百两,解运和计数都很方便。银鞘可以装车,也可以用驴、骡等驮运。习惯上每一批解运称之为“一杠”,所以又称“杠解”,解往京师的俗称“王杠”。)
    叶澄瞠目结舌道:“这么多银子怎么能凭空不见?莫非真是见鬼了?”
    李诏诗却洒然笑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世间哪有什么鬼怪?要有也只有贪财鬼罢了。”
    叶澄咋舌道:“这么多银子要拿来做什么?这财未免也贪得太大了!”
    李诏诗道:“问题就在这。上等白米一石也不过要九钱五分银子,两百万两银子就是两百多石上白米,倘若折成中白米和下白米还可以买得更多。朝廷原本就是等着这笔银子来发放去年刚刚遭过水患的北方几省的赈粮和春耕要用的种子。这几年各地灾害不断,西边又还在打仗,自从令尊过世之后朝中再没有一个将领可以如他一般镇守住西边,年年出征年年不能完胜归朝,已成了个无底洞,国库又如何经得起失去这两百万两官银的重创?倘若赈粮和春耕种子不能及时发放激起民变,剿匪和平叛所需的开支至少是赈灾开支的十倍,到时候真的是把国库掏空了只怕也凑不出这么多银子。劫了这笔官银的人的居心何在,实在让人心寒。”
    叶澄和上官彦听得额头上直冒冷汗,他们只知道失了官银干系重大让天子震怒世子烦恼和大小官员捕快跑断腿,却不知道后面还有这么绝大的一篇文章。
    “会不会有人劫了这官银拿去救济灾民?”叶澄忽地想到。她心里无论如何难以接受有人竟会这样丧心病狂劫去了上百万灾民等着救命的口粮和来年的希望。
    “不大可能。”李诏诗摇头道,“官银都是把民间流通的碎银重新熔铸成五十两的一锭,上面还有官府的印记,如果要使用势必要先化开,即便是要拿去赈灾也必须先持银去购粮;无论是大规模的化银还是购粮都很容易被注意到,到目前为止刑部没有接到任何有关这笔官银出现在市面上流通的消息,必定还在劫去的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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