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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妖娆 第二十章 水远山长莫回首 (中)

    中
    京师向阳门码头。
    早年皇城改建以后,船只不能进城,河道便改通了向阳门和南安门外的护城河,货船在这两个城门下卸货,南方运来的木材大多进南安门,而粮食则会进向阳门。向阳门的瓮城门洞内就刻有一支谷穗,也因此向阳门有“粮门”之称。此时快到正午,正是码头上最繁忙的时候。几艘客船正夹杂在众多的运粮的大船间等着开航,其中的一条不象其他的客船那般接着形形色色的乘客上船,只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在指挥几个家丁搬东西上去,看情形是有人把整条船都包下了,其他几条客船上便有等候船开的客人等得无聊猜测起这又是京里那位官员或是富商包了船要南下,更有好事者直接去朝船家打听。打听下来的结果却让这样的好事者暗地里吐了吐舌头,待到被人问起则压低了声音神秘地说出自己打听来的结果:“那条船上是刑部的郎中李大人!除了尚书侍郎以外最大的官儿!”其他人听到这个结果大都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说话。老百姓对于刑部总有种天然的敬畏,一听是刑部的大官出行自然不敢再去胡乱打听,唯恐自己一时好奇惹下大祸。
    不过也有对这答案不置可否漠不关心的人。距离李郎中的那艘客船最近的那条船上的那个黑衣人就是如此。那黑衣人一眼看去面目十分平常,只是一双眼睛精光四射,周围人都自动与这一看就象是江湖人的黑衣人保持了一定距离,那黑衣人只当什么也没看见,径自在船舱的一角闭目养神。如果看得够仔细的话,会发现他的耳朵一直都保持着警觉状态倾听周围的动静。
    那边李郎中包的船上行李已经装得差不多的时候来了几顶小轿,到了水边也不停留直接都都抬上了船,周围的人于是又低声地议论纷纷,无非是诸如还是做官的有气派什么时候我也能坐着轿子让人抬上船一类羡慕的话。那黑衣人此时却有了动静,掀开窗户的一角往李郎中的船上看去,却看见后面接连又来了些人,有些是坐轿子来的,有些却是骑马来的。他一眼便瞧见其中那道格外潇洒出尘颇有鹤立鸡群之感的身影,正拉着另外一人的手殷殷地说着什么,象是送别的样子。身旁却已有眼尖的叫了出来道:“快看!那是燕大人!果真是刑部的大官,连燕大人都亲自来送了。”大部分人听这一叫都立时起身争相挤到船头去看,只有少数几个消息不灵通的茫然问道:“哪个燕大人?”旁人一听跺脚道:“怎地从京城出来的连他都不知道?就是宁王府那少年得志貌比潘安才比子建的燕九音燕大人!京里不知多少女子为他神魂颠倒茶饭不思!”剩下的人听说得这么神奇,也都忍不住好奇地起身去看,倒是那船家唯恐人都挤在船头把船给弄翻了,急得忙把人往回赶,口中连连道:“船要翻了船要翻了!”那黑衣人见状不禁觉得好笑,却又不由得暗叹那人的魅力之大,一抬头却对上那人正对这边淡淡扫来的一眼,心头不觉一震,下意识地伏了伏身子,那人的视线却又转回了那边。
    过了一会那边道别完毕,一个人拱手上了船,船家解锚开了船,黑衣人对自己这条船的船家使了个眼色,那船家心领神会,把人都赶回船舱之后也立即起锚开船。船开之后黑衣人再转头去看,却见那人仍立在堤岸上目送着先行离去的那条船,河面上的风吹得他的袍角衣袖一直翻飞,远远看过去仿佛就要乘风而去一般。
    另一条船上还有几道目光也落在了河岸边越来越小的燕九音身影上,目光中的含意却又不尽相同。刑部郎中李诏诗眼中的目光是赞叹中带着一抹深思,另外两人却是默默地凝注着燕九音,目光复杂难辨。客船越行越远,不多时就已经不再能看见岸边的人了,李诏诗以外的两个人中的一个从窗外收回的视线落在了李诏诗身上,注视着眼前这个相貌清瞿神态安详自若的老人。
    眼前这人是本朝第一科的进士出身,宦海沉浮几十年做到了现在正五品的刑部郎中,虽说是除了两位尚书和左右侍郎以外主管各司的郎中便是权力最大的人,但是刑部一共有十八个司,也就有十八位郎中,而以眼前这位的能力与声望来讲,仅仅位列这十八分之一,是多少有些屈才了。李诏诗在民间素有青天之称,这不仅指他为官清廉,更是称赞他断案如神,历任刑部各司郎中以来解决各地无数疑难案件,还包括许多积年未破的陈案,也不知让多少人的冤狱得以昭雪、让多少逍遥法外的罪犯最终伏诛。民间许多百姓感念他的恩德,都自发地在家里供了他的长生牌位,祈祷苍天保佑这位为民做主伸张正义的好官。然而李诏诗断案的过程中很多时候便不免要触动得罪很多有后台有靠山的人物,其实很多案子本来就不是缺乏线索以至无法侦破,而是因为背后有着以往查案的人都不愿意去碰的背景。这就是李诏诗虽是能吏又是名臣,却始终在郎中任上辗转流连不得升迁的真正原因,有几次甚至直接威胁到他自身的身家性命,所幸得到宁王世子的全力回护方才得以幸免。李诏诗虽是科举出身却绝不迂腐,长期的相处共事下来他深深地了解到世子那一腔力挽狂澜的雄心壮志,感佩之余欣然追随,更加地勤勉任上,别人明里暗里地讥讽他趋炎附势攀附权贵他只是淡然一笑,全不放在心上。
    窗前那人注视了李诏诗一会,开口问道:“李大人在想什么?”李诏诗闻言微一躬身,神色居然非常恭谨地答道:“回五爷,下官是在想燕大人竟然知道我启程离京的日子,还亲自赶来相送的事。”窗前那人却摆摆手道:“我年纪轻,李大人是朝廷大员又是与家父平辈论交的长辈,万不可如此称呼。此时又是出门在外,叫我小叶就行了;我并没有公职在身,您也不要在我面前自称下官了。”李诏诗微微一愣,看着眼前这个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龙子凤孙天潢贵胄,过一会方才笑道:“外边都传闻宁王府五公子平易近人不端架子,如今见了果真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原来窗前那人竟是叶澄。她身旁的那人俊秀洒脱温和含笑,却是上官彦。
    李诏诗看着眼前两个都是玉一般的人物,又想起那水边的燕九音,不觉暗叹造化之神奇,默了一会又道:“我与燕大人素日里并无多少来往,他今日亲来相送倒教我有些受宠若惊。”叶澄与上官彦对望了一眼,心头却都对隐瞒了燕九音出行有些歉然。他们此番出行一半是奉了世子的密令借李诏诗回乡奔丧之机南下调查官银一案,另一半却是叶澄仍旧存了前去寻访生父的心思。多年来的青梅竹马朝夕相处使得世子对她的了解远胜旁人,又如何不知她这段心思?她上次瞒着家里单独出行遇上危险,虽然侥幸没有什么损伤,却也让家里人担足了心。世子知她年纪虽小脾气却很倔强,认准了要办的事情便是八头牛也拉不回来,与其让她自己再一个人偷偷地出去冒险,还不如安排妥善的人陪他一起前去,多少也可放些心。而眼下最适合陪他去的人莫过于上官彦了。这段日子相处下来上官彦的武功人品很让世子放心,他的身世来历世子也已派人调查清楚,加上上官彦又对叶澄有情自然只会保护而不致加害。只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世子对叶澄的一番深情,恐怕也只有叶澄自己不知道纯粹将他当作自己的兄长而已。
    上官彦想起那日世子避开叶澄和燕九音来到他的居处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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