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红尘纷扰 第一百二十三章 尴尬（上）

    也许是因为参加人才交流大会的人实在太多，XM每月一次的人才交流新近改成了每月1号和15号共举办两次。
    这对我来说当然是好事。备了简历，一口气复印了几十份，估摸着应该不用半途再跑出来复印了。口袋里揣着地图，胳膊下夹了简历，在人才交流中心的大门前，我再次混进了“人才”汇聚成的大流里。
    招聘的单位很多，但是要求都很高。高悬的红纸上写的招聘要求多是“本科学历、英语四级以上”。这也罢了，最过份的是，基本上都注明了“两年以上工作经验”！
    我真是纳闷了：一个普通工厂招管理人员，依我看，高中学历也就可以应付，干嘛一定得本科？还有，你也要有工作经验的，我也要有工作经验的，那些刚毕业的人怎么办？
    转了一圈，我一份简历也没有投出去。
    难道，我真的要到劳务中心去找工作？
    看看围着各个摊位挤成一堆堆拼命把自己简历往里塞的人群，我突然有种茫然的感觉。
    都说大学生是天之骄子，可是到了就业的时候，一样得挤破头。
    看来只有放下所谓的自尊，将自己的姿态放低再放低，从心态上接受“人才”本身也是商品、同时现在是买方市场的观念，才可以有好好存活的基础。
    正想着，身边有人在叫：“你这个不合适，我们的要求写明了，不要专科的！”
    循声望去，刚才说话的被人头掩没看不到，只见一个小个子男生，一脸的笑，大声说：“您就收下吧！也许找不到合适的本科生，公司也会考虑专科生呢？请给一个机会！”
    “都说了不要了，不必浪费你的简历！”一只手从人头间硬挤了出来，坚决地把一份简历递向他。
    那小个子男生依然带着笑，说：“不好意思，打扰了！”接过自己的简历，鞠了个躬，他转身离开。
    我不自觉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背人站定，脸上露出一丝疲惫。接着，他咬了咬牙，整了整脸色，面上再次堆出自信热忱的笑容。这个执着的男生，就仿佛刚才被人拒绝的不是他一样，坚定地走向了下一个摊位，开始重复刚才的过程。
    有些摊位礼貌地接过他的简介，然后随手丢过一边；有些摊位像刚才那样直言拒绝；还有一些，只是无所谓地收了，随手放在简介堆里。但是偶尔也有人，会在他走过后，将他的简历进行标注……
    跟着他走了十几个摊位之后，我看着他拐了个弯去了另一处。
    说实话，如果我是聘用方的话，我会考虑找他好好谈谈的。可惜我也只是个打工者而已，而且是个比他还不如的打工者。
    抽出几份简历，我找了几家看来要求比较低的，递了进去——我没有他那样直面拒绝的勇气，所以我把简历一塞就跑了。
    离开人山人海的人才交流中心，走在大街上，吹着清凉的风，脑袋清醒了过来。
    嘲笑着自己刚才的怯懦，我发现我来XM真是来对了。
    不到XM，我怎么会知道自己其实这么胆小、这么没用？
    既然知道了自身部分问题所在，也不急着找到工作了——急也没有用。且先把投档和面试本身当成历练，让自己尽快适应和习惯XM的环境。
    口袋里只剩200块不到，赶紧打电话给邵远，问他原公司该结的工资和提成算了没有？邵远说已经算好了，这两天就给存到我的龙卡帐上。
    房租已经预交了三个月，工资和提成省着点用应该也可以支撑三个月。暂时不会有经济危机。
    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我没有收到任何的面试通知——这也是我预料中的，所以我并没有着急。我耐心地等待着下次的人才交流大会。
    由于我没有手机、没有传呼同时也没有固定电话，我简历上的联络方法留的都是邹小雨的电话。然后每天晚上打一次电话给邹小雨，问她有没有面试通知。
    这期间邹小雨的妹妹小虹也来了XM。说是不想念书了，想找个工作做做。小雨上班的地方管得很严，一周上班六天，没空带初到XM的小虹出去转。因此，小雨将小虹托付给了我。
    我很高兴我的“家”多了一个同伴。脸蛋胖呼呼的小虹很可爱，爱说爱笑爱吃特香包。最重要的是，多了一个人，我不用再害怕小区里三天两头的停电……
    每天陪着小虹到这里那里面试——小虹想找的工作是酒店服务员之类，有时在路上走着走着就可以看到招聘信息，所以我们经常到处乱转。但是找个这样的工作也不容易，一个星期过去了，小虹也是一无所获。
    这时我口袋里的钱，只有一百零几块了。
    为了省钱，我和小虹每天早上煮一大锅的稀饭，然后买上几个镘头面包加两包咸菜对付着过。有时路不远的话，也不坐公交，两个人乘免费的11路慢慢磨到目的地，这样来回可以省4块钱……
    那个死邵远，说是两天就到我帐上的钱居然迟迟未出。打电话去问了两次，都回答这两天太忙，没空去给我存……我说我快要饿死街头了，他也只是笑笑说知道了知道了尽快尽快——估计他以为我是在开玩笑，所以根本不上心。
    没奈何，给二哥打了电话，让他赶快存500块给我救急。谁知XM的银行系统自成一体，居然不能即时到帐！足足三天过去了，刷得我的卡都没磁了（为了给卡补磁，我跑了三家建行……），帐上的余额还是39块5毛！
    捂着瘪瘪的口袋，陪着小虹去一家小小的酒店面试。这种小酒店原来小虹是不屑一顾了，现在找工作找得急了，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三四个工作岗位，在后门排队求职的人足有几十个（走酒店正门人家怕会影响了生意）。好不容易轮到小虹进去面试，因闲杂人等不得入内，我只能酒店外头等。
    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等得我都想去报警了，小虹才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小声说：“怎么这么严格啊？做个服务员，还要考试！我看我是没希望了，人家都说了，有好几个来面试的，都是内部有熟人的……”
    我比小虹年纪大，当然不能泄她的气。掩下心里的焦急，我一脸自若地说：“没关系，慢慢找！这边的结果什么时候会出来？”
    “说是先在这儿等，一会儿会通知初试通过的名单，过几天还要安排复试的……”
    正说着话，不远处站着的两男一女向这边走来，跟小虹打着招呼。
    我一听，用的是家乡话。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心里焦急的缘故，我没有兴趣跟不熟悉的人聊天。何况我看这三个人的气象，就觉得没有半点接触的欲望。小虹惊喜地迎了上去，我却退后几步转向了别处。
    小虹跟他们叽叽咕咕的聊了好一会儿，过来悄悄地拉了拉我的袖子，轻声问：“珊姐，你的房子，愿意分租吗？他们还没有地方住呢！”她指了指那几个老乡。
    我皱眉：“我可不希望家里住进两个男人！要分租，也是分租给女的。不租！”
    偷眼看看那几个一直留意着这边的人，小虹小声说：“可是，我们现在快没钱了！考虑一下嘛！租一间给他们，一个月300块，这样这个月就可以对付过去了……”
    看看人小鬼大的小虹一副会当家的样子，我笑了：“我可不愿意跟他们同住……我们两个女孩子，不方便的。”
    “怕什么呀！那一男一女是一对，人家都结婚了！喏，就是那个男的，他说跟你以前还是同学呢！另一个人住几天就走的……”
    同学？这个世界有这么小吗？困惑地看看那边，认不出来。
    小虹晃着我的手说：“租吧租吧！最多我们就租他一两个月，然后让他们去找过住处好了！”
    我迟疑了：“这样可以吗？过一两个月又要找房子，他们也很麻烦的。”
    小虹一看我松口，立即笑开了：“这个我去跟他们说！”
    结果是，两个人出门找工作，工作没找到，却带了三个包袱回来。
    擦着夜色回家，进门看了环境之后，我那陈姓同学决定立时入住。他们今晚的住处还没有着落，要不是遇到我们，就只好去住XM贵得要死的旅馆了。经他自己介绍后我是想起来了，居然还真是小学同学，也难为他还记得我。偷偷问过小虹这样还好意思收钱吗？被小虹强烈鄙视：“哪有不收钱的？难道叫你倒贴？你这个人真是的！要知道这房子可不是你自己的，是你花钱租的！分租的人当然要付钱了！何况你本来还不愿意出租，肯租给他已经不错了……最主要是，你别忘了，我们自己已经没钱了！书呆子气！”
    被小虹理直气壮地说得脸上发红，我老着脸皮跟陈同学谈起了房租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