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红尘纷扰 第一百一十三章 霹雳（上）

    一个多月过去，我终于将江上鸿这只蹁跹来去的飞鸿带来的心潮波动平复。
    忙忙碌碌中，听到班级里宿舍里讨论得最多的是即将来临的毕业。
    用柯可的话说：毕业就是失业，一定要在失业前找好去处。
    我很茫然。两年来都是以拿到毕业证书为最终目标，至于这之后做什么，我从未深思。
    回家？还是留在省城？可笑的我，先前想的不过是毕业后是否可以跟江上鸿尝试进入真正的恋爱罢了。
    每隔一两个星期，还是会和叮当去一次N大。
    叮当不再说这样的聚会无聊。因为毕业之后，各自分飞，也许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所以要趁着现在时间和地点都还算便利，珍惜最后的相聚。
    我说：“朋友就是朋友，不会因为时间和地点的改变而淡化。”
    叮当却笑我：“这么大人还这么天真！有了新开始之后，每个人都会有新的生活。接触少了，友谊还是会在的，只是会慢慢淡掉而已——如果觉得这种朋友难得，就趁现在好好享受吧！以后也许就没机会了。”
    N大的老师宿舍，对于我来说，是个可以暂时逃避不用面对纷乱彷徨的桃源。
    择阳没什么变化，仿佛世界上的人事变幻在他看来就如白云苍狗，可以轻松接受。犹如哲人的择阳，安静淡定的样子时常让我觉得，我心态会受环境影响完全是因为不够沉稳、不够深刻。面对他的时候我常常会生起马上去读圣贤书的欲望。
    而曹龙，却让我越来越不敢面对。
    他言语尖锐已成习惯，面对叮当时从来针锋相对寸土不让。但是只要我一开口帮腔，他往往会一笑放过，或者叹息：“怎么总是帮着叮当呢？偶尔也帮一帮我嘛！你这样，我会很难过！”
    我若是因此认真看他，他多半会转开视线，说：“不要这样看我！我也会害羞的！”或者干脆说：“我开玩笑的！”
    说实话，其实他的表现我是从来不敢深究的。只是有时候不经意间会注意到，他看着我的目光里，有着一种让我害怕的东西。发现我注意到他，他会迅速转开视线。
    我知道他对我有些异样。我只希望，他会注意到这不是我想要的，因此始终站稳了“朋友”这个位置。
    幸好曹龙终于还是决定对自己的工作环境做些改变。他开始在某个公司兼职，不久之后干脆办了停薪留职，正式下海了。这样一来，碰到他的次数也就自然减少。
    然而偷偷松一口气的同时，我发觉，从四人行变成三个人，少了曹龙的尖刻锋锐，大家都很不习惯。
    用叮当的话说：“好像哪里不对头一样……”
    但是总的来说，最后一个学期的生活，还是这样平静地过着，除了因为焦灼感而觉得时间走得既快又慢。
    直到这个周五晚上，我接到了一个电话。
    才拿起话筒“喂”了一声，就听见电话那头吴苹的声音叫了一句：“珊……”然后便是一阵哭得抽搐的声音。
    虽然吴苹的性格很孩子气，却从未在我面前哭过。我吓傻了，赶紧问：“你怎么了？出事了吗？不要哭，慢慢讲！”
    “不是我……不是我的错……”吴苹一边哭着一边断断续续地说：“是他……是他……逼我的……是他……强奸我……”
    就像一声雷在我耳边炸响，我呆呆地，木木地问：“谁，你说的是谁？”
    电话那头哭得更凶了，好半天没有回答。
    “别哭了别哭了……你现在人在哪里？那个人是谁？先告诉我！”我实在担心她会出事，要不是看周围同学来来往往，我就要吼出来了。
    “我……我在街上……IC电话边……”
    “我马上过去。你的具体位置？”
    “不……不用了……我没事的……”
    “你现在这样还叫没事？”
    那边却渐渐收了哭声：“太晚了……反正也……不是今天的事……”
    我咬着牙问：“那个人，到底是谁？”
    电话那头犹豫了一会儿，吴苹回答：“是……是卓……”说出这两个字，本已收声的她，又大哭了起来。
    是卓所？
    是卓所！
    的确不是今天的事，甚至也不是在最近，而是在很久以前的事。
    在吴苹初到派出所不久，有一段时间，她经常心情不好——她的情绪，甚至能够影响到我，令我在她心情不佳时产生了几次心灵感应……
    其中有一次，我为了找她，去过卓所的小屋。卓所屋里有两个人的声音，而我以为另一个是卓所的夫人。
    我居然对吴苹后来的离奇出现全无怀疑，我简直就是一头猪！
    还有平日里卓所对吴苹的娇纵和容忍，我也一直以为是年长者对年幼者的特别照顾！我甚至还把卓所当成了好脾气的老好人！
    我……我就是个瞎子！难怪林秀要对我说，看事情不能用肉眼看，要用心眼去看。
    原来我的心眼，一直没有打开！
    林秀是知道的吧？肯定是知道的！有许多事，她们两个都不愿意让我知道。那么，为什么时至今日，吴苹会哭着告诉我这件事？
    吴苹的哭泣，听得出来更多是因为惶恐，同时也因为无法面对我。可是，既然她已经隐瞒了这么多年，今晚为什么要主动打电话来告诉我？
    如果卓所在眼前，也许我会一刀捅了他。但是他并不在这里。而且在这么久之后才知道，我自己都觉得我有任何冲动的举动都是可笑的。
    所以我只是咬着嘴唇，低声问：“怎么回事？”
    “他邀我去他那里玩，后来就……我反抗过的，可是没有用，我的力气没有他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要破坏他的家庭！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这么想！”吴苹的声音突然急促起来，像是深恐我会有所误会。
    这究竟是什么世道？卓所犯下的错，却让吴苹要在我面前为自己分辩！我沉声问：“有人在说你吗？还有谁知道？”
    “……他，他不让我交新的男朋友！……他说他要离婚，然后跟我结婚……我不知道怎么办好……”
    “你一个人晚上站在路边不安全，先回去。回到住的地方，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我明天来见你。”
    其实我心里很乱，乱得一塌糊涂。但是我知道，这时候的我，必须要表现得很可靠，这样才能让吴苹镇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