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红尘纷扰 第一百一十二章 花开花落
我知道自己，是个不开始则已，一开始就全情投入的人。
我还没有毕业，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学期要坚持。我能心分二用，一边试着谈恋爱，一边好好读书吗？
不可能啦！我要有这么强，我就是圣人了。为了恋爱而补考、挂科、留级……这也太可怕了！
才见过江上鸿几次？原不想与他有任何的瓜葛，却稀里糊涂的亲手给他写了地址。这个人对于我来说，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那就是：危险！如果一定要换一个词的话，只能用：极度危险！
不能马虎，必须趁现在我还清醒着，做个决定。
哪个才是重要的？一个不知结果的恋爱尝试还是顺利拿到毕业证书？
唉，其实我没得选择。
假如他真的给我写信，我一定要回一封让他看了之后立即打退堂鼓的信给他。
返校后忙忙碌碌，最后一个学期的功课很紧，因为要留出实习的时间。几乎是一到校，就开始赶功课。然而忙碌归忙碌，每天我都会到门卫处去问一问有没有我的信。
江上鸿的信没有看到，倒是有一个同学，放假期间以S大的地址给我留了封看不懂的信，信的内容是什么“青苹果的羞涩”。没看懂，因此也没有在意。就是看懂了，我更欣赏某人当面直言的坦率。
一个星期过去了，我终于灰心。
原来，无需我去拒绝，人家根本就是玩笑而已——若是有心，该让我一到学校就收到信才有诚意。就算可能邮寄延误，省内也不可能拖上七天之久。
狠狠地嘲笑着自己，明明决定拒绝，却偏偏期待；明明知道年青人的多变，却偏偏选择相信他的眼睛；明明已经自作多情过一次，还是不长教训。
呵呵，可笑的张珊，你以为你是谁？江上鸿可以用优秀形容，你又是什么呢？平凡不是过错，总是忘记自己的平凡就不对了。骄傲的男子偏偏喜欢灰姑娘，那是灰姑娘自己编出来的童话，何况灰姑娘有美貌温柔，你有什么呢？就凭你那奇怪的脾气吗？
罢了罢了，就当一次教训，定要牢记了。
转眼又是一个星期，中午回到宿舍，看到床上有封信。封面写着：江缄。
看着那封信，感觉像是看到一个奇迹。
环顾众舍友，我问：“这信是哪里来的？”
柯可：“我帮你拿的。从班级信箱里……是什么？情书吗？”
这……应该不算吧？我想了想，回答：“不知道。我还没看呢！”
众人顿时起哄：“那就肯定是了！快快快快看一看，字写得不错哦！”
叮当也笑，问：“是江上鸿吧？在家里我就看出来了！”
红着脸躲回自己的床上，拉上了床帘。带着失而复得的惊喜，折开了他的信——
张珊：你好！
刚认识没几天，就开学返校。匆匆离别，聚日不多，恐日后联系不到，故那日特当面乞要你的地址——尽管可以从你同学那里了解到，但我想试探一下，你是否乐意让我知道。
现在，无法当面约你说，就这样与你通信，以增进理解，你不介意吧？千万，千万别说“麻烦”。
以前听朋友提起过张珊，真正见面，却是前不久在大街上。尚未介绍，我已猜到，那个穿着白色灯芯绒外套、躲在彩华后面的就是你！
现在总算认识了你，希望与你成为好朋友。我爱好广泛，但特长没有。有时会夸夸奇谈，这是不得已的——如果不这样，你怎么会记得我呢？你说对吗？千万别说是油腔滑调，以后我会稳重些，正经些。
好了，下次再聊，盼望你回信。
祝：心情愉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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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要”？这个人！用这样恭谦的语气说着话，让人看了觉得他好可怜，同时还有些飘飘的；又用这样让人想像无穷的措辞，令人看了心慌。他自己倒是不慌不忙不紧不慢，却让我惦记了好些天，甚至心态险些失衡。
信到得这么晚，是故意吗？故意想要试探我是否会着急等他的信？如果是，那么他成功了。这封信的珊珊来迟，让我惊觉，我对他的在意比我自己想像的要多得多。
这样的信、这样的时间，如果是故意为之，那么他无疑是个泡妞高手。如果不是故意——居然全凭感觉就可以契合似远似近、若有若无、时松时紧的泡妞最高境界，此人的潜力，不可限量！
思索中惊觉自己满面笑容，我怔住了。
只是一封信而已。一封原定收到就回绝的信。
可是看信的时候，江上鸿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仿佛就在眼前。就似他正定定地看着我，带着一丝期待对我说：“希望我们能做好朋友，希望接到你的回信！”
我无法拒绝这样一双眼睛。我想，我再次被蛊惑了。
也许，真的如他所说，我们可以先做好朋友。朋友应该是不会影响学习的吧？短短几个月后就都毕业了，将来会怎么发展，可以等毕业后再考虑……
于是我提笔，回信——
……
原本不想给你回信，或者回一封让你以后都不想再跟我联络的信，因为我怕麻烦——可能是因为你的信到得晚，这段时间里，我改变了主意。
我不知道在你的印象里是怎样一个我，但是可以想像，如果有好印象，那也是源于疾风等人的吹捧玩笑。我想，真实的我不是那个样子的。
张珊一向固步自封，而且是最怕麻烦的那种人。如今想来，或许应该有所改变，应该要习惯事物的新生。在交际和为人处世上，我是极笨拙的，以后还要请江兄多多指点。
……——
写完自己看一遍，觉得绝无暧昧，就似与朋友间的正常交谈。
他可以算朋友了吗？这个“朋友”和曹龙择阳不同，其实我自己心里有鬼。这种“朋友”，属于关系随时可以变化的那种呢！
既然动笔写信，就无需矫情掩饰；既然有想往后发展的念头，就让他看到真实的我。
快快寄出信，有种痛快淋漓的感觉——不论对人对已，我都不喜欢所谓的“犹抱琵琶半遮面”。说起来我对这个年龄的男孩并没有信心，但是既然动心了，总要给自己留一点机会。
之后的书信往来，让我的情绪变得很诡异。实习期开始实际试用的江上鸿，在信中与我讨论就业、新工作、未来规划……话题倒是很朋友，只是每封信都夹着一些似有意似无意却让我看了心里一慌又一甜的字句。
“收到回信，感觉良好！”
“出乎意料，那个所谓‘固步自封’与‘怕麻烦’的人，说要学会‘习惯事物的新生’。我当然赞成，否则，相识不久，叫我如何靠近性格内向的张珊？”
“觉得工作有点忙，有点累。但不见得给你写信的时间都没有。而且我认为，即使写信是对等交易，也并不痛苦。收信的喜悦不言而喻，这种心情你不理解。”
“很想及早给你回信，却拖延至今，你怪我吗？”
“也许我对你做了错误的描述，诸如‘性格内向’、‘害怕麻烦’之类。但是，如果不这样说，你也许就这样，对否？‘真实的我的样子，会让逐渐熟悉的人感到意外’这句话我也同样对你说。而且，我的确想知道真实的你的样子，却不管逐渐熟悉之后意外与否我一如既往。”
“等你的回信，多等几天，我也等着。”
……
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回想着这些散发着淡淡甜味的文字。有些羞涩，更多的是喜悦。
不嫌弃我的性格怪异，不在意我的字迹难看，没有一封两封信就要求我做出决定，也没有半句轻薄的语言。字里行间透出的温柔和在意，仿佛自然而然存在，没有压力。
只是，他既然已经用到了“一如既往”这样的词，我是否应该有所表示？
于是，在下封信里，我含蓄地说：“问我有什么打算，我还没有想那么多。目前，还是以学业为重。”
我想，像他那么聪明的人，一定可以看得出来，“目前以学业为重”的后续含义。
……也许他乍一看没看懂，觉得很有些苦恼；然后突然恍悟，就会欢呼雀跃。
对我来说，这封信等于是一个承诺。
一天、二天、三天，一个星期，半个月……
江上鸿突然就此消失。
每天都在期盼和失望交替中度过。我替他想过种种理由：没收到信、信寄丢了、他换工作了、他太忙了……
可是到了最后，我开始怀疑，他和我的交往只是他的一个游戏。
一个玩弄人心的游戏。
我一直都相信，他有这个天赋。而且这样年青的男孩，并不觉得让一个女孩动心然后离去应该有什么罪恶感——男孩多半会认为：我又没有做过什么承诺，也没有占过你的便宜，凭什么我就不能突然反悔或者失去兴趣？
哈哈，自诩看惯春风春雨的飘忽变幻，而且明知道校园是个情笺漫天飞的地方，却还是一不小心掉进了陷井！张珊啊张珊，可笑啊可笑！
“珊儿，你要记住，天下的男子都是乌鸦，没有一只是白的！除非是变种！”
难道，爸爸说过的话真的是对的？难道我的确不应再对男性抱有幻想？
不管怎么说，我不怪江上鸿。这样的情绪，只是因为我自己傻。会被人骗的话，不是江上鸿也会有别人。唯有自重，并擦亮双眼，今后谨之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