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焦灼岁月 第六十二章 风雨过后桃花开？（上）

    今年，仿佛注定是不能平静度过的一年。
    嘉应子表哥回到他父母身边去了，那里有一份林化厂的工作等着他。舅父舅母原本想落叶归根，等退休后就回老家，所以才把长大的子女都遣了回来，希望他们能在当地先站稳脚跟。奈何小山城经济不好，就算哪里有几个工作岗位也是早早被内部刮分，哪里能轮得到外来者？表哥只好先回去了，说是先占据一个位置再讲，以后再找机会调回来。
    接着，表妹跟着一个伙伴，去了外县一家工厂打工。
    再然后——可能倒霉也是会传染的，不是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么？打架事件结束之后，二哥反省自己，认为当时如果势力够大、朋友够多、人面够广，什么老猫老鼠的一见就知道是惹不得的，自然就不敢放肆，又哪来后来的打架事件？
    为此，二哥开始混迹于不同的“朋友”圈，也跟着“朋友”参加了圈内的几起群殴——这种群殴，就是两帮人马，对阵列开，各持木棒、杀猪刀、匕首、铁钎等物对峙，然后在领头者的示意下，开始冲锋……
    一般来说，大家出手都还是有分寸的，一方气势够宏大的话，另一方立即知机逃亡，通常只是一场气势的比拼。可也有晕了头的时候，真的会混战起来——二哥就遇上了。在黑漆漆的夜里，群情涌动之下，当时血气一上涌，执着杀猪刀就冲了上去，跟迎上来的人群打了起来……混战结束后发现对方有一人腹部被捅了一刀，倒地不动，鲜血流了一地。所有人反应过来后都吓坏了，赶紧逃离。
    二哥觉得闯了大祸，趁夜色逃回家里，然后赶紧给爸爸打电话。老爸痛斥狂骂之后，指示二哥到偏远的平常极少往来的亲戚家躲了起来。
    第二天中午，爸爸以最早的时间赶回家里，开始四处找人了解事后的情况和处理。
    幸好，那个挨刀的人命大，送医急救后醒了过来。当时参与混战的各混混遭到全面追捕——但是所有人都知机躲得远远的，一个人也没有抓着。
    伤人方召集者的父母开始了活动，在抓不到证人、伤者也无生命危险的情况下，最后双方终于还是议定私了，几个主要人物的父母凑钱交了医疗费和赔偿费。
    尘埃落定之后二哥从窝藏地回了家。没有人来找过二哥，当时他只是临时被一个“朋友”叫去“助拳”的，甚至连双方群殴的原因都不清楚就稀里糊涂地卷了进去。除了找二哥去的人，那晚夜黑人多，别人都没有注意到哥哥的存在。爸爸临危不乱，让二哥逃走之前同时通知了这人逃跑。他没被找到，自然找不到二哥头上。
    才过这么些天，二哥的样子就变了。从神采飞扬、锐气十足变得灰头土脸、胡子拉碴，一脸的憔悴。
    一见到爸爸，二哥就粗着嗓子说：“爸，我知道错了，以后我再也不出去跟这些人混了……我当时吓着了，后来才想起来，我一刀捅过去的时候，特意把手腕转了过来，只是用刀柄狠狠地砸了一下，没有伤人……当时那么乱，也没看清楚受伤的是谁，心一慌，想也来不及想就跑了。”
    爸爸的脸同样憔悴，却露出了笑容：“不经一事，不长一智！既然你自己知道了，我就不再骂你了……虽然你今年运势不好，总是出事，不过幸好，受伤的人不是你。要是你出了什么事，可让家里人怎么办？”
    二哥低下了头，眼睛发红。
    爸爸痛定思痛，决定不能再让二哥就这样留在这个年青人无所事事整天打架斗殴的地方，至少，要让二哥多学一些防身之术，有冲突时可保自己不会受伤。
    于是二哥不远万里地去了嵩山少林武校。
    家里突然少了这么多人，真是有点让人不习惯。
    唯一的娱乐，就是闲暇时去找吴苹和林秀聊聊天。书店可以找到也有兴趣看的书，早已被我翻遍，县图书馆能看懂的书也都看了，实在是无处可去。林秀要复习，不能常去打扰，大多数时候，我都是到吴苹的办公室去坐坐。为了消磨时间，也不骑车，来去都慢慢地走着。
    这个午后，没有在派出所看到吴苹，她出任务去了。返家时路上下起了雨。春天总是爱下这种雾似的细雨，河滩外如云遮烟拢，衬着丛丛新绿，很美。
    我没有带伞，也不想去借。这样的雨没有什么威胁力。我慢慢地走着，任凭雨丝拂在脸上。这种感觉，冰凉而又温柔，令我想起绝望的单恋。
    雨势渐大，路上行人绝迹，天地间仿佛只剩我一个。我闭上眼睛，张开双臂，想拥抱这风雨……雨水打在脸上有些疼，这雨，越下越大了呢！下得好，越大越好！淋死你，冻醒你，让你不要再昏头昏脑……
    前方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我睁开眼睛，看到一辆疾行的自行车从身边冲过……我怔了一下，发现自己又走神了。
    失笑，想什么呢？难得可以光明正大的淋一淋雨，应当好好享受才是。
    将双手插进衣袋，漫步走着。看看天边已是一片迷朦，我放弃极目远眺的打算。脚下的路边，开着极小极小的野花，花朵在雨中颤抖。我俯身摘下了一朵，凑在鼻前，想闻一闻花的香气——当然是闻不到的，这样的小花，就是在晴天里也很难闻到香气，何况是在雨水清冼之时？
    可是我听说，只要你用心，就一定可以闻到最淡的花香。我再次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呃，香气没有闻到，倒是吸进了一些雨水，鼻腔里凉凉地，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身后有些响动，我转身，就见一辆自行车在我身侧来了个急刹，看雨衣的颜色，好像是刚刚过去的那一辆？
    “……要我送你回家吗？”骑车的人问。
    我微笑，摇头：“我们去的方向不一样。谢谢！”
    “没关系的，雨这么大，你一个人，我送一下也无妨，耽误不了多少时间……我跟你同一个大队的。”他或许是怕我有所顾忌，又加了一句。
    虽然雨衣加上雨水使我看不清他的容貌，但听声音是个年轻小伙。他认识我吗？我好像不认识他。看不出来，这个看不清脸面的人还很绅士呢！其实我们这个小城的男士，大多数都很有风度。
    我再次微笑、摇头，然后跟他说了实话：“不用了，谢谢你！其实是我自己想淋淋雨。”
    “自己想淋雨？”骑车的人呆了一下。
    “你不觉得吗？偶尔淋淋雨也是件很开心的事！”我冲他挥挥手，不等他说话，自己转身先走了。
    走了十几步，才听到自行车骑走的声音。刚才这个人，一定是在想我为什么这么怪异，居然喜欢淋雨。管他呢！反正我也不认识他，怎么想，是他的事，与我无关。
    回到家已经浑身湿透。外公外婆一见就赶紧拿了干毛巾给我擦脸，一边骂着：“怎么长这么大了还是这么笨？不会找个地方避避雨吗？出门也不懂看天气，这种天气一看就知道午后必定有雨……现在的年轻人，虽然读的书多，却一点用都没有，连天象都不会看！早就叫你不要整天看书了，现在看成了呆子！”
    我笑嘻嘻地说：“等我先换了衣服再跟你们学看天象，我马上就过来！”
    自从失恋之后，就没有这么心情愉快过。我换了衣服出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听外公外婆讲解晚边有彩霞明天是什么天气、晚霞的颜色和位置不同又有什么预兆……
    快乐原来无处不在，只要你放开心境去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