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焦灼岁月 第五十五章 迟来的爱（下）

    牛头会不会因为我抢酒喝的行为而对我印象不好？我模模糊糊地想。
    才不会呢！认识了这么多年，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我要不是这种脾气，他才会觉得奇怪！再说，我要是现在才想装淑女，也为时太晚。不管它了，反正刚才一生气，该不该这样也都已经做了。
    这时来玩的人渐渐增多，我微笑着，轻快地穿行于各桌之间，帮他们传点歌单、点小碟。然后自己找了个空桌坐下休息。
    我没有去给自己点歌，吴苹和英子还没有来，等她们来了再一起点。
    我自得其乐地坐着，听人家唱歌。
    “下面是6号桌刘先生的‘迟来的爱’！”金叔低沉的声音响起。他负责放音乐，兼做报幕。
    音乐声中，首先开始的是一段女生独白：
    这是一封迟来的告白
    许多年以来
    我一直在逃避
    不敢面对你多情的关怀
    今天
    我终于鼓起勇气
    向你表达我的爱
    ……
    刘先生？我突然反应过来。我看了一眼6号桌，果然是牛头的那桌。他接过唛克风，微鞠一躬，坐回座位，开始唱：
    一段情要埋藏多少年
    一封信要迟来多少天
    两颗心要承受多少痛苦的煎熬
    才能够彼此完全明了
    ……
    我盯着他看，他也看了我一眼，我觉得，那是深深深深的一眼。他唱歌的样子，好投入。我听着他纯厚完美的歌声，迷醉了。
    ……
    你应该会明白我的爱
    虽然我从未向你坦白
    多少年来默默对你深切的关怀
    为什么你还不能明白
    是吗？这首歌是为我而唱的吗？不然他为什么那么样的看我一眼？难道吴苹说的是真的，他真的对我是特别的，只是因为种种顾忌而不敢说？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我的脸上热辣辣地……我想，我是喝醉了。一定是。
    歌声在我耳中脑中心中回荡，牛头唱歌向来是一丝不苟，学得纯熟才会出来唱。他无论唱谁的歌，都是那么的好听。
    ……
    不愿放弃你的爱
    这是我长久的期待
    不能保留你的爱
    那是对她无言的伤害
    伤痛的心一片空白
    如何面对你迟来的爱
    ……
    这首歌，多么无奈啊！为什么相爱的两个人，要因为种种顾忌而不能在一起？为什么要等到事情无法挽回才肯说明？喜欢了，就应该要去追求，怎么会落到这么进退两难的地步呢？
    牛头牛头，你是那么迟疑不决的人吗？还是说，因为这个人是你看着长大的我的缘故？
    ……
    女生旁白：
    我知道一切都太迟了
    明天你就要带着她
    走进结婚礼堂
    我羡慕她
    同时也给你我最深的祝福
    ……
    我打了个冷颤，不能，不能！我不要像这个可怜的女生，只能在人家要结婚的时候，无奈地对喜欢的人说：“我羡慕她，同时也给你我最深的祝福……”
    我再次深深地看了牛头一眼，他垂着头坐在那里，我看不清他的脸。
    再过一段时间，牛头就要再次到省城去，继续他未完成的学习。这次一走，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时间真的不多了，难道，我要带着这个疑惑和恐惧，焦灼地等待着他的下一次归来？
    我站了起来，走到吧台向金叔要了纸笔。就着点歌单，我写下了两行字：
    我不要像歌中所唱的那样。既然你不肯说，那就我先说好了。珊
    我折好了纸条，想着要怎么交给他。
    或者，我应该先出去吹吹风再做决定？我觉得脑袋昏昏地发烫。
    我决定，还是先离开再说，在这么多人的场合把纸条递给他实在是太招眼。
    转身走下楼梯，在楼梯转角处，迎面碰上了吴苹和英子。
    吴苹一把拉住我：“鹅，我才来，你怎么就要走了？”
    我看了她一眼，不知道该不该跟她说？她的身边，还跟着天真的英子。我犹豫了一下，下定了决心，把纸条塞到吴苹手里，对她说：“帮我把纸条交给牛头。我先回我家新房去了。”
    “你……”吴苹拿着纸条发愣。
    我摆了摆手：“你帮我交给他就是。”不再多说，我径自走了。
    冰冷的风吹在脸上，我晕乎乎地走着，脚下就像是踩着棉花。路上漆黑，没有路灯，正好，这样不会有人发现，我就像喝醉了酒般神不守舍——不对不对，我现在更像是梦游而不是醉酒……
    我的大脑已经无法思考，不知怎么回的家——回的是哥哥住的新房，我这样子，肯定不能让爸爸妈妈看见。
    家里没有人在。我开了门，走进二哥房间。开灯——好象停电，没亮。我摸索着找到蜡烛和火柴，想点燃，好几次都失败了。我发现我的手抖得厉害，划火柴都划不准。好不容易点燃蜡烛，我捧着火烫的脸，想用双手的冰凉来冷却。没有用，手都热了，脸还是烫的。
    叹了口气，还是放弃吧！我抬头，看到摆在桌上的小镜子里，映出一张红得跟煮熟的虾子似的脸。
    我怔怔地看了镜中人半晌，她也呆呆地盯着我看。
    我什么也没有想，我的脑袋已经停止转动，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紧张，紧张得全身发抖。
    再次长叹了一口气。我并不知道为什么要叹气。我只是觉得，叹气可以令我放松一些。
    我脱了鞋，和衣躺到床上，拉起被子蒙住了头。
    我就这样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有一秒种，又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我听到外面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我几乎在敲门声响起的那一刻就立即醒了。好象那敲门声是直接在我心头响起，又好象我一直就竖起耳朵在听着，根本就没有睡着——可我明明知道，我刚才睡得很沉。
    我立即跳了起来，赤着脚，冲出去开门。
    站在门口的是吴苹。
    我怔怔地看着她。据我的了解，收到纸条之后，牛头肯定是会来找我的，怎么来的会是吴苹？我的心里，掠过一阵阴影。
    吴苹小声对我说：“鹅，你还好吧？”
    我没有说话。
    吴苹微笑：“他在外面路口等你，让我先来看看，你现在是否方便？”
    我心里一喜，马上就想冲出去。脚上传来一阵冰凉，我才想起，我没穿鞋。
    我转身回屋，套了双拖鞋就跑了出去。今天穿的是绑带子的皮鞋，我等不及这个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