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卷少年心怀 第三十四章 林秀的来信（上）

    林秀在Ｚ省的日子，我们常常会想念她。想象她如果在身边的话，我们会怎么样？现在会在哪里玩？想象她一个人在Ｚ省，是真的埋首书堆，还是又交了一堆各式各样的朋友？
    想念得厉害的时候，就给她写信，担心她寂寞的时候，也给她写信。
    林秀喜欢收到信，却常常懒得回。不止如此，有时还会把回好的信忘了寄或者装错信封寄给不对的人，所以一封回信能够好好地摆在面前，是件相当难得的事情。
    她的信，通常很短，有时打开信封，里面只有一条指宽的纸头，上面就写了一句话：多情尽在不言中……有时却又是长达数页的长篇大论。不管是长信短信，我收到信总是很高兴。自从高考失利之后，林秀的样子就让人很担心。虽然她看上去没有什么异常，但我总是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一股寒冷，好像她整个人，是没有热度的一样。
    所以每次收到信，感觉她在Ｚ省好好地，没有出什么问题，甚至经常在信中跟我们开开玩笑、充充老大，就觉得很安心。
    只要收到信，我所需要担心的，就只有一件事：不要被她批得太惨！
    所以当我收到这封厚厚的信的时候，心头既高兴又紧张，生怕她写的这封信里，描写的会是一个十分难看的我——在我收到的上一封长达２页的信中，她是这样批判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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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珊，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真的还只是个天真的有着太多梦幻的女孩。书给了你许多，却也蒙蔽了你的心之眸。正如“昨日”的我。我不否认，你是个早熟的女孩，并且有一定的人生社会感受。但很明显的，你还在充满主观色彩和“微观”理论的阶段中——你言辞的表达意识和咄咄逼人的语锋、眼神，便足以证明这一点。你没有走出主观的象牙塔，有许多东西，用眼看用耳听并不能得出什么东西。唯有用心去触摸、去碰撞，去痛苦地感受，才能发觉一些东西，得到一些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事非经历不知难”的类似理论吧！
    珊，说真的，我不赞成你这样。我认为你的灵气就这么被埋没太可惜了。一个女子，若无心于事业，能得到一份好感情也够了。但你这样，总是说“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总是冷眼旁观，既无心于事业，也不渴望感情。很显然的“两者皆可抛”的样子，这是不行的。
    并不是我看不起那儿的男孩，而是知道你在那儿纵使拥有了，也会心有不甘。若能出来碰碰壁，以后的日子就会多几许甜蜜。
    ……——
    看看林秀，都说到哪儿去了？前面说的也就算了，虽然我不是完全理解，至少还知道她在说什么。后半段就奇了：我这整天呆在家里看着老人小孩的乡下女孩，你跟我说什么“事业”——我到哪里去找我的事业啊？就连那个希望能够自己养活自己不要做累赘的“理想”，都显得奢侈，不敢轻易宣之于口，还谈什么事业！我知道林秀总是希望鼓励身边的人上进，变成有理想有抱负的现代好青年，可我知道自己的条件，才不会被她一说就昏头哩！
    至于爱情，据我多年旁观的经验，这种东西来无影去无踪，实在不是我想怎样就能怎样的。我对此没有太大的热情，不是我的错——而林秀，居然就已经看到，如果我在这儿“纵使拥有了，也会心有不甘！”，真是太过深谋远虑。
    不经意中发现，自己的脸上挂满了会心的微笑。林秀信中所言，我虽然不见得认同，却能感受到她对我真真切切的关心——世界上还有什么能比朋友真诚的关心更让人心中温暖呢？纵使林秀怀着浓重的历史责任感，对身边所有她认定需要帮助的人都付出同样的关心，也只会让我觉得，林秀的这种关心更加的无私和难得一遇。
    只是这个家伙，自己才多大年纪？搞得她就满腹沧桑似的，老气横秋地指点着我。不过，我真的有所谓的“灵气”么？从小到大，可是只有林秀一个人用这个词来形容我啊！如果我真的有灵气，为什么连我自己都没有发现呢？
    想到那天读信后赶紧找个没人的角落照镜子，努力在脸上寻找灵气的模样，不禁失笑：张珊啊张珊！天下灵秀的女子何其多，何时会轮到粗疏的你？林秀是在鼓励你呢！居然为此而激动，真是好笑！
    想起不知哪本书中的泡妞大法建议：漂亮的女孩，你可以夸她漂亮也可以夸她有气质；不漂亮的女孩，你要是夸她漂亮，她会以为你讽刺她，不若夸她特别或者有灵气来得稳妥——反正特别和灵气这种东西，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谁也不能给予准确界定。这样，既夸奖了别人，又无须说谎，两全齐美。
    一封由林秀写出的厚厚的信，是需要空间和良好心态的。既要不怕打击，也要冷静地不被轻易鼓动。这个过程，可以说是一个非常独特的过程。我不愿意在这个过程中受到任何干扰。
    所以我没有急着拆封，等到把手头所有的家务做完，已是午后。
    登上阁楼，坐在窗下。小心地撕开封口，拿出信，先数了数，三页，足有厚厚的三页！叹了口气，看来，我又有什么地方，要被林秀狠狠地揪着批了。
    闭上眼舒了口气，展开信纸，映入眼帘的是两个字：
    阿央：
    阿央？为什么会是阿央？
    不用说，一定是这个糊涂蛋，同时在回两封信。回完了之后，匆匆装入已经写好的信封，然后就封口、丢入邮筒——如果不马上做这些的话，回信很可能就不知被丢到哪里去了。只是这个家伙，急着把信寄出完成任务，结果装错信封也没有发现……上次是把给我和吴苹的信给装错了，这次是阿央和我。
    林秀从来没有提起过，她和那个已经变胖变俗的阿央，仍有书信往来。
    看，还是不看？我把信纸合上，又展开，再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