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卷少年心怀 第三十二章 天生的麻烦精
我这个小妹，自小就古灵精怪，惹事生非是她的个性，寻找麻烦是她的爱好。
她的出生，本就是个意外。
意外源于有一年（那一年我十岁，还跟着爸爸妈妈睡一张床），那一年的一个早上，我睡眼朦胧中觉得手边摸到个什么东西，拿出被窝一看，是个金属质的小圈圈。床上哪来的这个东西？我摇醒了妈妈，把这个金属圈圈递给她看。
妈妈一看这个圈圈，立即眼明手快地收了起来。
“妈妈，这是哪来的呀？”
“这是秘密，不可以跟别人说，知道吗？千万不要到处乱讲！乖！”
“哦！”我应了一声。不就是个钥匙扣吗？有什么好秘密的！我觉得妈妈莫名其妙。
管他呢！反正不是我放到床上的，别赖我往床上乱放东西就行。我缩进被窝，继续睡觉。
后来妈妈突然变得行踪诡异，十天半个月的才露一次面，露面也只是坐在爸爸开的校耗轮内隔窗跟我们讲几句话，然后又急勿勿地走了。
直到被爸爸神神秘秘地带到城里的一间出租屋，看到妈妈手里抱着一个皱巴巴的婴儿，我才知道，我多了一个妹妹。
由于这种突然性，直到现在我还觉得，妹妹的出现，就是因为我捡到了“钥匙扣”——这个由钥匙扣“变出来”的妹妹，小小的，丑丑的，一张小脸皱得小老头似的，看上去还很傻，老是流口水。
可是爸爸妈妈却总是看着她一个劲儿地笑，夸着说：“你看你看！真可爱！”
我一点都不觉得她可爱，不是睡觉，就是哭，等长大一点，还喜欢揪人头发。
那时候正放暑假，爸爸对我说：“珊儿，你做姐姐了，要懂得帮忙妈妈照顾妹妹。”想想也是，有了这个妹妹垫底，再不会全家人都说“你是老小！”了。而且，自从妹妹出现以后，爸爸不再有事没事都要抱抱我用胡子扎我的脸……
我发现我占了个巨大的便宜，以前我所忍受的一切，都将转移到这个还不懂事的妹妹身上。我突然庆幸起来：有了这个妹妹给他们添乱，爸爸妈妈就不会一有空就管我在干什么；也不会总是抱怨我，说我不像个女孩，一点也不会撒娇，生女儿跟生儿子没什么两样，等于是白生……
我自由了！
我在心底偷偷地高兴着，甚至有点感激妹妹。于是我要求帮妈妈洗妹妹的尿布。妈妈犹豫了一会儿，答应了。
我非常高兴，第一次被允许独自到河里去洗东西，这说明，妈妈承认我长大了！我可以自由自在光明正大地玩水了！
随着妹妹的长大，她创造麻烦的本领慢慢显现。
刚刚学会走路，就不肯好好走，要用跑的，还不让扶，吓得你提心吊胆；等能跑了，开始喜欢搬着凳子顺着梯子往高处爬……再然后，家里折腾腻了，整天算计着大门——门外就是大马路，因为车多，怕出意外，平常总是插上插销关着。插销很高，小孩够不到。妹妹为了能跑到外面去玩，常常趁外婆不备，搬凳子打开门，然后跑掉，把小脚的外婆给追得气喘嘘嘘……
有一回小妹溜了外婆没有及时发现，后来找遍全村都找不到。外婆怕她给人拐走了，赶紧捎人带话给在城里卖鱼的爸妈。全家紧急动员，正待回家分头去找，就看见市场那头，慢悠悠的走过来一丁点儿大的小孩，一脸好奇的东张西望，不是小妹是谁？
妈妈扑上去一把抱住，小妹搂着妈妈的脖子，笑得很开心。
“你是怎么来？谁带你来的？”
“我自己来找妈妈的。”
“你怎么找到的？”妈妈总共只带小妹来过两次，这里离家，足有七里地。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呀！”小妹无所谓地说，一点也不觉得，对于她这个3岁的幼童来讲，7里车来车往的马路，是多大的危险。
再大一点，小妹更麻烦了。别人买的衣服她不爱，要自己挑，专挑着花哨的买；大人讨论事情，她也不闲着，有模有样地坐在一边，不时插话；做事情的时候，你干什么，她也要干什么，不许她做，就在一边指手划脚。至于拨外公胡子、到处要零花钱、喜欢打小报告之类正常小孩的毛病，不用说，更是一样不落。
明明是胡搅蛮缠兼赖皮狡猾，可大人偏说：这叫活泼可爱＃旱明孩子聪明！由于家里四大巨头（外公外婆爸爸妈妈）的一意纵容，小妹的威势，一时无两。
我的老爸，在家里可算是说一不二。当然，老爸很讲道理，做任何事，都会先跟你摆理由讲情况，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的坏脾气。每当他脾气上来的时候，除了肇事者，谁都不敢大声说话，外公外婆除外。
通常我们旁观者，只能各劝一边，可是我们家的人，脾气都很犟，一吵起来，就是父子也跟斗鸡似的。这种时候，家里唯一能起作用的，只有小妹。
典型范例如下：
一个晚上，大哥做了错事，被刚从外面回来的老爸狂骂。骂了一个晚上，可是大哥也不回嘴，就是死咬着一句：“我没错！”
小妹跟在爸爸屁股后面看着，看久了觉得腻味，挥手大叫：“不要骂了！”
爸爸的声音太大，没注意到她。
小妹搬了把椅子，站到椅子上：“不要再骂了！”
妈妈忙着劝盛怒中的爸爸，大哥在挨骂，我和二哥在考虑怎么让爸爸消消火？还是没人理她。
突然觉得房间里一暗。
小妹已经搬着椅子爬到桌子上，站起来的高度，刚好挡住了电灯泡。
我们都看了过去，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为什么爬到桌子上？
小妹双手叉腰，威风凛凛，瞪着爸爸：“整天就知道骂人！一回来就骂这个骂那个！哼！不准再骂了！再骂就不要回来了！”
集体目瞪口呆。连大哥都抬起头来看着她。
小妹看大家都看着她，显得很满意，突然蹲身，快速从桌子上溜到椅子上再溜下地。然后跑到大哥跟前，双手负于身后，昂首挺胸义薄云天地说：“不要怕他！我会帮你的！”
哄堂大笑，实在是太搞笑了。也不想想，自己才5岁！
爸爸也失笑，黑脸迅速变红脸，当然骂不下去了。
现在的小妹，只要一下课，通常会带着一大串大至12、3岁、小至4、5岁的大大小小男男女女的小朋友们，四处游玩，不到天黑不肯回家。
不知道什么时候、通过什么途径，小妹知道了嘉应子表哥在自家中“欺大欺小”的不可原谅的罪行，决定伸手锄强扶弱。
那天我正在嘉应子店里跟他说着话，只见小妹把英子拉到嘉应子面前，劈头就问：“听说你很凶呀！会欺负英子呀？”
她跟着我叫，不肯叫英子“表姐”，只叫名字。这一问话，英子立时不知所措。
表哥没想到这个小不点也来找他麻烦，想必感觉很奇怪，所以他笑得怪怪地，显得很不自然：“你听谁说的？”
“你管我听谁说的，反正我就是知道！”小妹恶狠狠地说：“我跟你说，以后不要欺负人了，不然……哼哼！”
“谁欺负她了，小孩子不懂不要乱讲话！”
这下可真正惹恼了小妹，她丢下一句：“好啊！嘉应子！”转身就走了。
表哥素来知道小妹娇横，不以为意。
从这天起，表哥屡屡遭遇意外：
蹲着低头修自行车的时候，屁股后面会突然被人踹上两脚——力气不够大，摔不倒，但是一个跄踉以及屁股上留下两个小小的脚印是免不了的；回头看的时候，没有人，只有一群小孩远远的笑；
早晨起来开店门的时候，常常劈头盖脸的砸进来一堆小石子；
在路上走着走着，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就会飞来几块果皮……
表哥没法告状，要是跟姑父姑母说，在小妹的指使下，他被小孩子们给算计了，岂不是让人笑破肚皮？
只能沉着脸，尽力提防，试图捉住一两个小孩严惩以达到杀鸡儆猴的效果。
可是好不容易抓住一个，想打屁股，手还没有落下去，那边已经号淘大哭了：“奶奶呀！好痛啊……大人打小孩啦！不要脸啊……救命啊！打死人啦！”
这肯定不是小妹教的，撒泼耍赖，是每个小孩子的天份，不用人教，自然就会。
这手掌，怎么还落得下去？一张脸忽红忽白，正不知打好放好，手上一滑，孩子已经跑开了，一边还哈哈笑着回头做鬼脸……
私下里，我对表哥表示严重的同情。
由于表哥已经沦为弱势一族，也尝到了被人欺负的滋味，我非常自觉地，不再挑衅他——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小妹已经执行得很彻底，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我怎么好意思，再去给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的表哥雪上加霜呢？
我和英子表妹，通常只是躲起来偷看，然后再偷偷地笑。
表妹轻轻地问我：“会不会太过分了？他要是真的发火了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是你指使的吗？是我指使的吗？我们什么也没干啊！”我严肃地说。
于是我们继续偷笑。
这些事情，都是小妹指挥她麾下大军干的，与我无关。虽然，小妹胡闹起来的时候，要说有人能够制止的话，全家也就只有一个——这个人，就是我。
民不告，官不究。小妹难得做一件好事，我想不出我要出面制止的理由。
反正等这些小孩闹够了，觉得无趣了，自然会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