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七章 省政府
第97章 省政府自焚实造反 女儿言猛醒求脱身
且说李华贵出门办事,没有先去村里的商店买矿泉水和汽油,而是追上了王求富,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老兄,明天就要升天了,汪会长要我们先去做一件事,不然以后就没机会了,我们这些天上的佛到时候可能管不到人世间的事。”
王求富问:“做什么事?”
“干掉王金平。那个家伙最大恶极,如果不干掉他,那我们明天的升天可能会碰到麻烦。”
“这事跟他什么相干,你是想公报私仇吧?”
“不要乱说。从人变成佛,你以为这么容易啊,那也是要交人头税的。”
王求富想了想,觉得要升天的人了,不该计较这个,就说:“行,只要不耽误升天。”
李华贵问:“你家有毒鼠强吗?”
“有。”
“去弄点来,我去买几个包子,得把王金平的那条狗杀了才能摸进去。”
两人便分头行动。王求富回家拿了一点毒鼠强,李华贵去买了几个包子,他将毒鼠强塞进包子,两人悄悄摸到了王金平家的外面。王家是一栋修建得十分漂亮的三层小楼房,南边有一片茂盛的小山林,北面是一片竹林,楼前则是一条小溪流,蜿蜒着流到湘江去了。两人远远地躲在一颗大树后面观察里面的动静。不断有人进进出出,有些人是开着车来,有些人是骑着摩托来的,可见跟王金平打交道的人至少都有点身份。王求富觉得人太多了,现在根本没法动手。李华贵说:“人多才好动手呢,他家的情况我熟悉,他现在一定在二楼的客厅里陪客人说话,坐久了肯定要上厕所。厕所在二楼跟三楼中间的一处角落上,角落对面有一间杂屋,放些杂物,平常没人去的,也没上锁,我们只要混进去了就可以躲到杂屋里,等王金平上厕所就动手。”说完李华贵猫着腰开始往前挪。那条看家狗发现了他,一边叫着一边冲他跑了过来。他急忙用包子打狗。那狗不知是什么玩艺,吓得转身跑了几步,继续叫着。这时李华贵已经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就听见王家出来了一个婆娘,大声叱责着狗,问它叫唤什么。狗似乎闻到了包子的香味,就不再叫了,开始在附近寻找起来。那个婆娘以为没什么事,便把狗骂了几句,然后缩了回去。狗很快便找到了包子,吃了下去,不一会就倒在了一旁。那个地方很显眼,让人看见肯定引起骚乱,李华贵便赶紧跑上去将死狗拖到一处黑影里,怕狗死得不彻底,顺手捡起一块砖头将狗头狠狠地砸了几下。这时王求富跟了上来,问他怎么混进去。他说:“我早踩好了点,你看,楼房东边中间那里有一根管子,管子上每一米就有一个突出来的东西,踩着那东西很容易爬上去。那一面光线很暗,又没人,我们就从那上去,不要怕,绝对没事的。”
两人就从那根水管上爬了上去,果然很容易,没人发现。进入楼房里面,李华贵熟悉情况,带着王求富顺利地摸到了那间杂屋里,将门留一条缝观察对面的情况。不出李华贵所料,只等了十几分钟,就看见王金平嘴里叼着一根烟,晃晃悠悠地进了厕所。两人顿时紧张起来,王求富浑身一个劲地抖。虽然今晚的事来得有点仓促,但李华贵到底是为今晚的事做了长久的心理准备,很快就镇定下来,把心一横,决定动手。见王求富这样紧张,就说:“明天我们就可以成仙得道了,你只要多这样想想就不会紧张。”这话果然有些效果,王求富立刻恢复了镇定。杂屋里有很多铁锤、锄头、铁铲、斧头一类的工具,李华贵就拿了一只短柄铁锤,坚定地说:“走。”两人出了杂屋,注意观察四周,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便轻手轻脚地摸到厕所门口,侧耳一听,只听到滋滋滋的撒尿声,夹杂着一两下粗犷的哼吃声。李华贵慢慢将脑袋伸进去观察,发现王金平眼睛看着窗外。他要王求富在外面望风,自己迅速地冲了进去,将铁锤狠狠地砸向王金平的脑袋。王金平倒了下去,嘴角和眼角迅速流出了血来。然后两人沿着进来的路线返回楼下,一阵风似地跑了。
两人来到一处叉道口,李华贵嘱咐王求富明天早上准时到村口集合,就跟王分了手。他是第一次杀人,却没有一点恐惧感,反而觉得心情舒畅,不禁对汪邦河带来的这场大法运动十分感激,如果不是这样,他恐怕永远都不会有杀人的勇气。快到家的时候他才想起了还有事没办,便又返身去了村西头的小店子,买了十瓶矿泉水和十斤汽油。提着这些东西回到家里,他没在客厅看到汪邦河,不觉有点奇怪。就将东西放在桌上,叫了几声汪会长。没有听到回答,不过却似乎感到什么地方有点动静。他就往里面找去,来到女儿的房门前,他不觉浑身打了个哆嗦,他听到的那种动静分明就是这间房子里发出来的。他推了一下门,推不开。他叫了两声女儿。女儿没有回答,但里面又确实有动静,他只觉脑子嗡地一声,觉得坏了,就使劲地推门,大声喊叫,实在叫不开,就干脆一脚将门踹开了。他被房里的情形惊呆了。女儿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汪邦河在床下手忙脚乱地穿衣裤。看见李华贵进来了,汪邦河就镇定了下来,冲李笑了一下,说:“没什么,你女儿不会造句,我帮她造句子。我想以后她可能不会再需要别人的帮助了,她的学习成绩会突飞猛进的。”
李华贵突然狂叫了一声,跑到厨房去操了一把杀猪刀,再回身闯了进来。这时汪邦河已经拿着一条凳子做好了迎战的准备。他用凳子挡着李说:“李华贵,别忘了,你是大法弟子,别乱来。”
“究竟是谁乱来?没想到你是这么一个东西,畜生!”
“喂,李华贵,我怎么啦,值得你这么大动干戈吗?”
“你强奸了我女儿。”
“你这句话里有两处错误。首先,我不是强奸,已经说过了,我是在帮你女儿造句,是你女儿自己要求的,说我强奸,开什么玩笑,太不讲道理了。其次,她是你女儿吗?她跟你根本没关系,我不知道你凭什么说她是你女儿?”
“她不是我的女儿那是谁的女儿?”
“不知道,反正不是你的。你想想嘛,你怎么可能有女儿,嗯?首先你得搞清楚,自己是谁?你说说看,你是谁?”
“我是我,我要杀了你。”
“瞧,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却谈什么杀人。让我告诉你吧,你是大法弟子,对不对?”
“对,没错。”
“那么大法弟子能有女儿吗?大法经书是怎么说的,师傅是怎么教导我们的,所有大法弟子都应该放下亲情、友情、爱情等等人的一切庸俗的感情,放得下,你就能上层次,就能够成佛,放不下,那你就白练了,而且还会受到这种法力的反作用力,使你最后神经错乱,人不人鬼不鬼。对不对,师傅是不是这样教导我们的?既然要放下一切感情,那我请问,能说她是你的女儿吗?也许她以前是的,但自从你修练大法后她就不再是你女儿了,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而你则是超越了人的境界,进入了佛的领域,虽然还不能说成佛,但至少你跟佛一天比一天近了,跟人则是永远的划清了界线。可笑你明天就要升天了,却还有如此庸俗的感情,竟为了一个跟你没有任何关系的女孩子要杀人……哦不,是要杀佛,我早已成佛了知道吗?我说你这功是怎么练的,你这一刀下去不要紧,我只怕你立刻就会遭到师傅的严惩,被打入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你不要花言巧语,师傅如果知道了这件事,他只会严惩你。”
“吓,我是会长,你是学员,难道你能比我更懂大法吗,居然跟我这样说话,只能说你的功力太浅了,明天谈什么升天,一个杀了大法分会会长的叛道者能升天,简直滑稽透了!”
如果说汪邦河的话李华贵绝大部分都不信,那有一点他是绝对不怀疑的,就是有层次有境界的大法弟子必须放下所有的庸俗感情,包括被人们视为最珍贵的爱情和血缘之情,这的的确确是书上明确说过的,也是师傅经常在经文里教导大家的。那么,毫无疑问,现在如果杀了汪邦河,就完全是违背了师傅的训诫,尽管这有可能恰恰中了汪邦河的圈套,可的的确确就是这么一回事啊!李华贵脸上愤怒的表情慢慢被他自己这种愚昧的心理腐蚀掉了,举起的刀子放了下来,再也没有了往上冲的勇气,可又有点不甘心,喘着粗气,一会看看汪,一会看看床上的女儿。
汪邦河知道这会必须趁热打铁,彻底将李华贵的杀心磨灭。没有别的话好说了,他只能一遍遍重复刚才那些话。不过对已经被蛊惑的人来说,这其实是最好的办法,就好比把铁钉打进木桩一样,不要讲究什么变化,只是一下下的敲打上去就可以了。
“她不是你的女儿,懂吗?”
“她不是你的女儿,懂吗?”
“她不是你的女儿,懂吗?”
……
不同的仅仅只是口气有点变化,语音逐渐加重。
李华贵就这样完全地被钉死了。他的刀子掉到了地上,木然地问:“他不是我女儿?”
“对!”斩钉截铁。
“那也就是说我也可以像你一样的造句子?”
“当然啦!”汪邦河没想到居然会出现这种圆满的结果,欣喜地叫道,便趁势鼓励说,“她现在迫切需要的就是别人替她造句子,多多益善,她得到的句子越多,那她就也可以跟着你一起上层次。虽然她不是大法弟子,但大法弟子把真气传给了她,你说她能不上层次吗?”
“原来是这样,那好,我也帮她造造句子。”说着,李华贵就一边脱衣服一边扑向床上的那个他认为已经不是自己女儿的少女。
汪邦河笑着看了一会李华贵的表演,他觉得太有意思了。他十分满意地往外走,准备去客厅休息休息,准备明天的行动。不料这时李家堂客在邻居家打完麻将,摇摇摆摆地回来了。她认识他,招呼了一声,问他来干什么。他说大法有活动,特来组织一些人明天去城里。那堂客就问了一些关于练功方面的问题,忽然听到里面传来异样的声音,便往里走,想去看个究竟。汪邦河担心让她看到了那幅情景后会闹个天翻地覆,影响明天的行动,就阻止她往里走。这堂客就觉得不对劲了,推开汪邦河,非要去看看不可。两人一来二去,缠在一起。这堂客觉得事情太可笑了,她在自己的家里居然被外人限制了自由,便高声叫骂起来。汪邦河这时也管不了那么多,就掐住了她的喉管,一会就把她掐断了气。他把她拖进厨房,找了根绳子,系在梁上,将她吊了上去,再在她脚下打翻一只凳子,做了一个上吊自杀的现场。然后他返回客厅,躺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汪邦河就带李华贵到了村口,直到这时,李华贵都还不知道堂客已经先他去了别一个世界。他俩买了几个包子充饥。不一会,王求富等四个非常坚定的大法分子也赶到了村口。又等了一会,再没有人来了,汪邦河觉得这几个人其实已经足够了,实际上最后只要有一个能引火烧身,他的计划就可以说得到了完全的实现。便领着大家分乘两辆的士到了城里。他给纪方挂了个电话,把情况说明了一下,请求最后指示。纪方要他等一下,他也最后请示了一下张仙仁。张仙仁说还请示什么,行动就是了。纪方就要汪邦河去干,一定要干得惊天动地。汪邦河便领众人来到了省政府。他们下了车,想进政府大院。站岗的哨兵将他们拦住了,问他们干什么的。汪邦河说:“我们是道可道大法分会的人,我们在地方上受到了许多不公平的对待,想来反映情况,请你放行。”
哨兵说:“你们道可道怎么这么多事,前几天刚来闹过事,还没闹够啊,又要闹,这里难道是你们闹事的地方吗?”
李华贵和王求富他们就气愤地嚷嚷了起来:“什么话,正当上访怎么叫闹事,是谁教你这样说的?省政府吗,那我们更要去问问政府领导,这是什么道理!”
“不行,省政府有规定,没有通行证不许入内。”
汪邦河就要带着几个人硬闯,眼看这哨兵不济事,不料岗亭里突然一下冒出了七八个哨兵,将他们拦住了,不过这些哨兵并不凶恶,只是轻言细语地叫他们离开。原来前李庆山他们来过后省府担心再出同样的事情,就增派了哨兵。汪邦河见闯不进去,就跟哨兵理论,其他几个则在一旁骂天骂地,吵嚷不休。双方僵持了一会,这时大院里面的那栋办公大楼里出现了很多干部模样的人,有些在慢慢往这边走,有些则围在一起窃窃私语。汪邦河觉得闹得差不多了,再不撤就可能露马脚,便叫几个人退到了马路对面的一颗大树下,令李华贵赶快分发汽油瓶。李华贵便给那四个人每人分了两瓶,剩下两瓶他给了汪邦河一瓶。汪邦河便装模做样的将汽油瓶捆在身上。这时省府大院里那些干部模样的人已经在岗亭那儿聚集了,跟哨兵们说着什么,显然是在询问刚才的情况。汪邦河觉得可以行动了,就要李华贵带着那四个人去马路拦车,把东西方向的车辆全部堵起来,点火升天。李华贵看了看他问:“你不跟我们一起去?”
“我是指挥,得把你们都安排妥了才能升天,如果抛下你先升了,那是失职知道不,师傅绝饶不了我。不要再说了,快去,我随后就来。”
李华贵就不再说什么了,领着那四个人冲到了马路上,将这条省城最繁华的马路堵了起来,然后几个人点燃了浇在身上的汽油。顷刻间,就见五团火球在马路上疯狂地乱窜起来,一片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大树下的汪邦河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愉快心情将这幅场面欣赏了一会,直到那些火球滚不动了,都固定在一个地方烧着,他才微笑着顺手把汽油瓶扔在了路边的草丛里,拦了一辆的士,走了。
数千个大法学员在省政府办公大楼的坪地上静坐示威已经有一个星期之久了,时不时会有一些自焚事件发生。现在省政府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在附近安排了许多消防队员,每天24小时抱着灭火器轮换守候,一旦有人自焚,便迅速上前灭火。即使如此,仍烧死了好几个人,平均每天一人。因静坐示威的这些学员很多都是老头老太太,本就身体不好,再这么一折腾,很可能出事,万一又死了人,那就更麻烦了,所以政府方面还在现场派了救护车,免费给身体不适的学员治病。有些人便有事没事都要往车上跑一趟,趁机骗几颗药吃,大家搞这场示威活动就愈发的热情高涨了。精彩的不光这个,乔老爷子的死尸也来凑热闹。李庆山给老爷子做了一副棺材,将老爷子装殓了,抬到省政府办公大楼前,要求政府为老人家做个主。黄洪涛便被停职审查了。他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大法分会的当,便把大法的阴谋告诉了上级。上级以此质问大法会的负责人,负责人却说这是黄洪涛为了逃脱罪责诬陷大法。政府方面一时也难辨真伪。
纪方这段时间十分亢奋,省城的大法运动搞得轰轰烈烈,震惊了九洲方圆,已经引起了全世界的注意。师傅对他赞赏有加,已经准备让他当中南各省的巡察大员,届时全权负责中南地区的政教一统事宜。
这天,纪方忙得很晚了才回家。平常他都是在外面酒楼吃的,今晚不知为何突然没了胃口,想吃点家里的家常菜。老婆就赶紧给他做了饭菜,夫妇俩一边吃一边闲聊。
“情况怎么样?”
“非常好。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我估计用不了多久政府就扛不住了,非跟我们谈判不可。”
“不过我总觉得这事有点玄,政府怎么可能跟你们谈判呢,这不符合共产党的性格和一贯做法。”
“那你说它能把我们怎么样,就假设你是共产党,你会怎么做?我们的大法是以佛道的形式出现的,不是一般性的政治团体,它敢对佛道来硬的吗?它统治了半个世纪,也应该下台了。”
“这会不会是你们的想当然哟,别错估了形势才好。我说纪方,我和闺女全指望你,你可别叫我们娘俩以后无依无靠。”
“这叫什么话!呸呸呸,晦气!”
“省里难道就没有一点动静吗?”
“整天开会研究,争吵不休,我看他们就要四分五裂了。”
“你别太自信了,也许他们已经做出了决定,这种情况只是在迷惑你们呢!”
“怎么可能,中央政治局开会,会议还没结束,会议内容我们就能马上知道,他们任何一个决议也不可能瞒过我们。”
“可我听说,好像军队已经在秘密调动了,有慢慢往省城集结的迹象。”
“你听谁说的。”
“闺女说的。”
“她懂个屁。”
“可她的话也许最可信,你可以亲自问问她。”堂客就把正在自己房间里画画的11岁的女儿叫了出来说,“把你在学校听到的情况告诉你爸。”
女儿却不急着说,嚷着要吃肉。纪方就夹了一片肉喂她。等她咽了下去就要她:“说说,什么情况。”
“我听我班上的同学蒋娜说他爸爸这些天不在家里,到宁乡的一支军队里去了,要把那里的军队调过来。”
纪方把眉头皱了起来,问:“你那同学的爸爸是干什么的?”
堂客回答说:“是省军区的一个副参谋长,上次开家长会我见过他,肩上好像是两道杠,四颗星。那是什么,上校吧?”
“大校呢。蒋娜怎么知道得这么多?”纪方继续问女儿。
“她是听她妈说的,她妈要她别告诉别人,可我们是好朋友,她就告诉我了。”
“她还说了什么?”
“就这些。”
纪方就叫女儿回去画画。堂客说:“孩子不会骗人,我说你应该认真想想,别大意。”
纪方吃过饭,坐在沙发上想了很久。这是一个非常意外的情况,坦率地说起初他根本不在意,甚至觉得老婆跟他说这个简直滑稽可笑,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好像不知不觉完全改变了看法,觉得这事不可等闲视之。后来他不由自主摸了一下额头,惊讶地发现竟一手的汗。他不禁暗暗叫道:“天啊!”他决定去找军区里的几个学员了解一下情况。实际上早就应该这样做的,要跟政府做对,掌握军队的动向是基本常识,哪知他竟一直忽视了,可见他这段时间完全晕了头。那几个军区里的学员都是离休军官,他就叫李庆山赶快去找他们了解情况,自己则来到了一个离休大校的学员家里。这位大校说:“没听说军队有什么动静呀,我们不过就是示示威,提一些正当的要求,又不干别的,政府没道理动军队呀,你怎么会有这方面的怀疑,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他老实承认:“确实有人探听到了一点消息,不过没有得到证实。你能不能去搞搞清楚?”
“我已经退了,军队的重要情报不可能让我知道。但我可以去打听一下,好歹我在军区里还有几个靠得住的朋友。”
纪方嘱咐他抓紧去打听,就离开了。回到家里,他始终被这事困扰着,情绪就有些低落。这是他这段时间第一次感到十分郁闷,想来他已经很久没这样郁闷过了。那位离休军官在12点的时候打来电话,说的确有几个军区的干部去了宁乡和浏阳某部的驻扎地,听说有行动,具体不太清楚,另外省警备区司令部这几天人员来往频繁,还有武警大队,把那些放假的官兵全部召了回来,弹药库则拿出了一些弹药,不知运到哪里去了,综合这些情况,离休军官认为:“也许政府的确想采取什么行动,不过我个人认为他们也不敢对大法怎么样,也许这只是巧合。纪方急忙说:“是是,肯定是巧合。”显然,这不是他的心里话。他觉得他们对政府的判断全都错了。当然,责任不在他身上,其实他一开始就觉得这事不能干,最后没办法,被逼无奈才跟着张仙仁瞎闹。这一晚他根本睡不着,跟堂客讨论了一晚上,最后两口子统一了意见,认为明天就必须抓紧卖房子,以最快的速度把所有财产转出去,堂客带着女儿先去香港等候,他则再留一段时间。堂客不放心他,说:“我说你别再存幻想了,干脆带我们一起出去算了,搞什么搞,共产党多厉害啊,你们想夺它的天下,简直不自量力。”
“虽然说是这样,但闹到这一步就还是想有个结果,这样不明不白的走了,万一呢,万一张仙仁搞成了,我本来可以做开国功臣的,却到外面去寄人篱下,那是干什么?你放心,只要你们娘俩出去了,我一个人好办得很,共产党再厉害也抓不住我。”
次日,纪方就没有去分会总部,也没有去张仙仁那里开每天都要开的时局研究会。他谎称湘乡一带大法运动发展得十分好,势头喜人,他去专门指导一下。张仙仁便准了他的假。他这一天就全是在处理私人财产和妻女赴港事宜。累了一天,晚上他喝了二两酒,这时有人敲门。堂客去把门开了,客人竟然是很久不见的郑秀丽。
郑秀丽如今已是半老徐娘了,脸上明显有了几条皱纹,但仍然爱打扮,爱涂脂抹粉,无非是来看看老同学,却穿得十分艳 丽,人刚进来,满身的香气已经弥漫了整个房间。
女主人热情地请郑秀丽在客厅坐,给她泡茶。
纪方说:“郑秀丽,你好像永远都是这么年轻。”
“不要讽刺,我都快当奶奶了。要说年轻,还是你们男人让人羡慕,越活越精神,越老越有魅力。看看你纪大师,现在多风光啊,整个湖南省快让你搅个底朝天啦!”
“哎,这话不对,听起来好像我们在搞破坏似的,可我们其实只是想维护自己的正当权益。如果说我们的行动比较大,那也是政府逼的。你们交通厅的培训点情况怎么样,他们是不是在积极响应大法的号召?”
“噢,不要问了,他们搞得才积极呢,尤其是几个离退休老干部,每天一大早就起来,到处宣传大法,说你们的学员如何如何被派出所害死了,如何被逼得引火自焚。碰上谁就要拉他加入他们的培训点,每天带着一帮老头老太赶到省政府去静坐,一个个劲头十足,听说他们的什么这个病那个病的基本上都好了,身体现在棒得跟小伙子似的。”
这话叫纪方都不敢相信,他觉得她可能来做客,所以尽捡好听的说。他也无心辨真假,装模做样地详细询问了一些情况,说以后要给交通厅的培训点以特别的奖赏。他问郑秀丽:“以前常常听你说要皈依大法,一直不见动静,这次是不是就着我们的大法运动真正皈依算了?”
“我确实很想皈依,但又有点怕,不是怕别的,是怕自己意志不过关。练功需要毅力,老实说我缺乏这种毅力,如果练上了,又不能持之以恒,那不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吗,所以说还是算了,就做个法外弟子吧。”
纪方就开玩笑地说:“法外弟子也不是这么好做的呢,你以为就嘴上说说就可以啦?就像佛教里的居士,虽然不剃度,不穿道袍,可要佛教承认你,还得办点手续呢!”
“什么手续,是不是要交钱?”郑秀丽今晚突然造访,她其实就是想来交点钱的。原来这段时间她见大法运动搞得如此轰轰烈烈,免不得也跟许多人一样觉得看形势大法运动好像真像那么回事,似乎有很大的成功可能。她就盘算起来。她很希望大法成功,因为她的政治之旅已经到头了,也就是说能够捞到的油水基本上都捞完了,若要再弄到更大的利益,非得整个社会的状况发生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可,现在有可能做到的,就是道可道大法。不过她毕竟在政坛搞了多年,头发虽长,见识并不短,她知道政府方面也不是吃素的,不可能就这样轻易让人给整趴下,故她并不敢贸然投靠大法。就想出了这样一个办法,来给大法赞助一点钱,大法若成了,以后她凭着现在的赞助肯定能享受到丰厚的待遇,如果败了,那也不会有她什么事,顶多赞助出去的钱打了水漂,但这是在进行一场政治赌博的时候必须付出的代价,她完全可以承受。纪方察觉了她的意思,暗暗高兴,心说:“这蠢婆娘,贪了几百万,就诈她一笔钱吧。”
“当然了。我们大法会现在急需用人用钱,不管是法内弟子还是法外弟子,眼下都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多少钱才能做法外弟子?”
“看你的意思啦,多就多一点,少就少一点。像你这种大款,少了恐怕不好意思吧?我知道你其实是开玩笑,怎么会皈依大法,更不可能给钱!”
“你怎么知道不会?”
“啊,你真要做法外弟子?”
“不欢迎是不是?”
“噢,真有这么好的事,我恨不能用八抬大轿去抬你。那你准备给多少?”
“我赞助……30万,少不少?”
“如果我说少,那我们道可道大法就是贼了。太好了,我代表大法感谢你。”纪方伸出手跟郑秀丽握了握,看着郑秀丽直笑,心里说:蠢娘们!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再诈她诈。就说:“哦,既然你是法外弟子了,那就请你再帮个忙。实不相瞒,现在大法确实缺钱,我们很多干部都是在到处拉赞助。我也没什么好法子,就想把我这辆车和这套房子卖了,好歹也能为大法弄个七八十万。时间不紧我倒可以慢慢办,可现在拖不得,就想快点出手,你在政府方面关系多,能不能给我想点办法?”
郑秀丽不等他话音落地就担保了起来:“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三天之内负责给你搞定。”
第98章 政府发力大法分崩离析 错判形势秀丽大亏钱财
郑秀丽驾车回到她住的花园,刚停好车,就有一条大狼狗从楼里昏暗的光线中朝她扑了过来。她吓了一跳,想叫喊,却突然像触电似的叫不出来。原来她的乳房已经被狼狗的爪子抓住了,她只觉浑身酥麻,顿时失去了反抗和叫喊的力气。大狼狗就将她抱在怀里疯狂地啃起来。她竟给予十分的配合,热烈地张开嘴把狼狗吐出的长长的舌头含在嘴里使劲地吸吮。
这是一个无所不有的时代,男人需要鸡,女人就需要狼狗。
离婚后的郑秀丽倒不是找不到男友,无论是别人介绍的还是自己在繁忙的工作中碰到的,实际上有那么两三个男人还是比较合她的意的。可宽衣解带于她是件容易事,真要谈婚论嫁,她似乎就总有些恐惧。她这才知道跟田长书的那种畸形婚姻对自己心灵的影响有多大,伤害有多深。她简直是有苦说不出。越是说不出,她越是打不开心灵之门。其实这话也许不准确,她的心灵可能根本就不是被什么门封闭了,而是被一些乌七八糟的脏东西堵住了。那些东西比岩石还坚硬,比垃圾还难以清扫。故每当她想动手将它们荡平的时候就总是会变得十分懒惰,然后不了了之。如今这时代单身似乎慢慢成了时髦,又受制于这样一种心态,她便觉得不结婚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有时她想,真得感谢那些狼狗们,如果没有他们的存在,性的问题没办法解决,那她很可能就会再次构筑一个家庭,真要是这样,她觉得自己一定会反胃得想吐。
狼狗们确实好玩,她经常这样想。他们英俊潇洒,舞姿翩翩,多情有趣,健壮热烈,一旦进入战斗状态,简直以一当十,所向披靡。
就目前而言,周旋于狼狗之中她觉得是她的一种理想状态。
她喜欢玩新鲜,一条再好的狼狗,她也养不过一个星期。这条狼狗是三天前认识的,已经花了几千块钱,属于比较昂贵的那种狼狗,是她养过的狼狗中最称心如意的一条。
她领着狼狗进了屋,两人没有多话,迅速地解决了问题。事后,狼狗想在这过夜,她给了他一千块钱,将其赶出了门,斥道:“老娘这里不是狼窝。”
次日早上,起床梳洗罢,牛奶店的人就把新鲜牛奶送来了。她把牛奶煮好,放好糖,拿出几样糕点,就上楼去叫儿子来吃。她住的是复式楼,除了吃饭,一般她跟儿子各住各的,互不往来。她和儿子都很喜欢这样,自由,可以干自己想干的事,否则她养狼狗就会受到一些限制,就不是那么好玩了。侍候儿子吃罢,她自己也吃了,就拎着包上班去了。
批了几件公文,处理了几件事情,她便开车到了厅里,进了秦洋的办公室。她跟秦洋说了一下局里近来人事变动的事。秦洋说:“你看着办就是了,不必跟我说。”他觉得她不会为这点小事专门跑来,就直接问:“还有什么事吗?”
“我有个朋友,有一辆刚买不久的保时捷,突然他急需用钱,又想退掉,你关系多,帮忙找个买主。”
“谁呀,刚买的车又要退?”
郑秀丽原不想把纪方说出来的,可又觉得也没什么好瞒的,就说:“是纪方的车,他现在正办大事,急需资金,所以想卖车。”
秦洋说:“哦,是他啊!”他便盯着郑秀丽看了一会,说,“郑秀丽,我劝你少跟他混到一起,他那大法我练了一两年,感觉没什么用。我如果说那是骗人的玩艺你可能不喜欢听,但老实说我总觉得有问题。他们现在又在省政府上访,搞得沸沸扬扬,我看可能会出事。你最好离他远点。”
“人家不就上个访嘛,能出什么事!言论自由时代,游行示威都可以,何况上访。你太多虑了。”
“哼,我不过劝劝你,听不听是你的事。车的事你别找我。别人的车还好说,他的车,万一他出了麻烦,我得跟着他倒霉。”
“唉哟,你不过做个中介人,哪里就会麻烦了!你这人越来越没意思。”说罢郑秀丽生气地走了。这里不帮忙,她也不是就没办法了,便来到新上任的农业厅李厅长的办公室,娇滴滴地叫了一声:“李厅长好啊!”
李厅长看着她说:“乖乖,碜得死人,拜托能不能好点说话!”
“我是好好说话啊,怎么啦!”
李厅长不想跟她罗嗦:“郑局长,你是个大忙人,怎么突然想到我这里来了,是路过吧?”
“路过?那可不是路过,我是专门来看望李厅长的。”
“哈哈,郑局长,别拿我老头子开涮,我值得你看吗?”
“李厅长这样说是不相信我的诚意啊!”
“我当然相信你的诚意,不过我觉得也不光是诚意吧,一定有什么事。”
“都说李厅长说话直来直去,果然不假。我喜欢这样,那就直说吧,确实有事。”
“说。”
“听说李厅长现在坐的奥迪已经有些年头了,经常坏,想换辆好点的,不知李厅长想换辆什么样的?”
“哦,原来是为这个。你的消息蛮灵通吗,这事我说起来没几天,你却这么快就知道了,果然是交通厅的一个才女,名不虚传。”
“什么才女,再有才也比不过你李厅长。说真的,李厅长,怎么样,全新的保时捷呢,价格可以打七折,比走私车还便宜。”
李厅长听说是别人要退掉的车,根本想都不想就摇头说不行,心里骂郑秀丽居然拿这种二手货来糊弄自己,实在讨厌。可一当听到是纪方的坐骑,他就立刻转变了态度。纪方的大名他是早就知道的,他对道可道大法也一直抱有好感,曾几次想去农业厅的培训点做学员,只因公务缠身,到底仕途要紧,就没有正式练过功。这段时间纪方大闹省政府,而政府方面对大法似乎十分宽容,他就对大法更有亲切感了。纪方的小轿车似乎对他有一种魔力,紧紧抓住了他,觉得虽然没时间练功,但能体验体验大师坐过的车子,或许也能吸吮到一些仙气。他就没有再回绝郑秀丽,不过又说过几天再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郑秀丽见他已然动心,就不再逼他,她相信过几天得到的一定是好消息,便告辞了。
离开农业厅,郑秀丽便去了城南的一处工地。这里正在建一座大型的商贸楼,承建单位就是李洪刚的建筑公司。这是公司组建后承接的最大一单生意,她比较关心,隔三差五就来看一下。李洪刚恰好也在,正戴着帽子在工地上跟人对着节节攀高的楼房指指点点。看见她来了,李洪刚就把楼房的工程进度向她简单介绍了一下,告诉她这栋楼房可以比原来的设计节约更多的钱,他们的盈利几乎能达到百分之三十。她似乎还不满意,说:“有的楼房能达到百分之三十五甚至是四十呢。”
李洪刚说:“标底高的话是有可能啊,我们这栋楼的标底偏低,只要再高那么一点,我也能达到百分之四十。”
这时一旁有个小工头把一只槟榔盒递给郑秀丽。郑摇头不要,说:“整天就看见你们嚼槟榔,我就不明白,嚼得满口是渣,又塞牙缝又涩舌头,有什么好嚼的。”
那工头赔笑说:“劲大,就跟喝酒一样。”
郑秀丽撅着嘴想反驳一下工头的话,这时李洪刚的手机响了起来,她就把话咽了回去。李洪刚突然啊了一声,神色大变,好像突然碰上了什么令人恐惧的事情似的。过了一会他关了机,对郑秀丽说:“我妈突然心脏病发作,莲香把她送进了医院,医生说可能救不过来了。”
郑秀丽也吓了一跳,来不及细问,就赶紧拉着李洪刚去医院。两人开着各自的车子到了湘雅医院,找到急救室,看见医生已经用白布把李洪刚母亲的头盖住了。莲香是做媳妇的,不是十分悲痛,只是迎上前来把婆婆如何发病的情况跟李洪刚说了一下。李洪刚就情不自禁,泪流满脸。郑秀丽也陪在一旁哭。她想起了十多年前舅舅突然去世的情形,不知为什么悲伤之余她忽然对前后两件事产生了某种奇怪的联想。舅舅的去世使她的人生立刻进入了一种黑暗状态,使她不得不单枪匹马地跟命运抗争、搏斗,那一段灵肉分裂的痛苦生活给她一生都带来了重大的影响。现在舅母又去世了,尽管从权势、地位和力量上来说舅母跟舅舅不可同日而语,但从亲缘关系上说却又是一样的,就叫她似乎总觉得不很踏实。当然,这种联想无论怎么说都有些牵强,甚至荒诞,实际上她也并找不到更多的理由来证明两件事的影响有必然联系。
郑秀丽抹干眼泪,把李洪刚安慰了一番。不一会李芊芸听到噩耗,赶来了,也是一通痛哭,撕心裂肺。郑秀丽等她哭够了,就也把她劝住了。李洪刚便把母亲的遗体抱回了家,然后急忙买棺材搭灵棚。市里不许土葬,他便给朗黎镇水泥厂的厂长打电话,叫他在那边的乡下找一块风水好的坟地。
郑秀丽帮不上什么忙,便给舅母守了一晚的灵。在她挣扎奋斗的过程中,舅母以她微薄的力量还是给过她一些比较重要的帮助的,她觉得自己应该尽这份心。次日早上,她实在扛不住了,李洪刚也劝她回去休息,她才决定回家,临走给了李洪刚1万块钱。
这几天郑秀丽的心情就总是阴阴的。要说这全是因为舅母的去世弄成这样的,她跟舅母的感情尚没到这种程度,可她怎么也解释不了真正的原因。郁闷使她又换了条狼狗,现在似乎换狼狗才是解决她这种情绪问题的唯一办法。狼狗们越凶恶,越疯狂,她就越轻松,越容易忘记不愉快的事。
这天,李洪刚把母亲风风光光地葬了。郑秀丽自然始终陪着。从坟山上走下来时郑秀丽仍在劝李芊芸,李芊芸似乎还是很悲伤。她要李芊芸如果实在不能转移情绪的话就出去走走,旅旅游,天南地北地转一圈,大概就没事了。李芊芸说:“我是想出去走走,但我想走得更远点,去国外。”
“国外?那有什么意思,国外未必比国内好玩,又不熟悉情况,跑那么远干嘛,多麻烦呀!”
“其实是少伟想去国外留学,我想陪他去读个一年半年的,看自己习不习惯,如果好,就把孩子也接出去,当移民算了。”少伟是她的老公,在某研究所工作,对国内的状态十分不满,一心向往外面的生活。如今的知识分子大多是这德性,一个个数典忘祖,就恨不得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去给万恶的资本主义添砖加瓦。
郑秀丽看了看李芊芸问:“你想清楚了吗?我告诉你,一般来说出去了的人是没有退路的,万一搞得不理想,那可就真的不好办啦。”
“我其实无所谓,但少伟去意已决,我只好随他。”
“孩子怎么办?”
“先给他奶奶带。”
“既然你已经想好了,那我就不劝你了。”
却是李芊芸反过来劝郑秀丽:“姐,我倒觉得你应该让海涛出去读书,国外的教育水平高,文凭也更值钱,将来拿个好文凭,不管在国外还是回来,都容易找工作些。”海涛就是秀丽的儿子。
“他要找什么工作,他需要的东西我早给他准备好了,他以后根本不必像一般人家的孩子那样到处去求爹爹告奶奶似的找工作。”
“就算他将来是要办大事业吧,他在国外肯定能比国内学到更多的东西。真的,姐,我不明白你怎么不这样给海涛安排前途#旱句你可能很不喜欢听的话,我知道你说的‘早给他准备好了’是什么意思,正因如此,你更应该把海涛安排到国外去,万一有什么麻烦,他至少可以不受影响。也许你不爱听,但我是真的为你着想,你认真想想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郑秀丽知道李芊芸说的麻烦是指自己经济上可能出问题。这种话她的确不爱听,一般情况下她很有可能发脾气,但不知是不是因为被一种悲伤的气氛笼罩着,她这会并不气恼,沉下心来琢磨了一下,竟还觉得确实有道理。她不爱听只是觉得不吉利,实际上这种不爱听的心理倒正可证明应该听,因为它说明她其实知道这种危险一直都是存在的。真要说起来,哪个贪赃枉法的干部会百分之百心安理得呢,这种人多多少少都有点恐惧,担心哪天事情败露,万事皆休。郑秀丽回去认真考虑了一下,决定接受表妹的意见。
李芊芸出国的速度非常快,转眼就跟她那个觉得外面的月亮就是比国内的月亮圆的戴眼镜的丈夫办好了出国的一切手续。这天郑秀丽来送她两口子,说了一些依依惜别的话,最后要李芊芸给她在国外找一所好点的中学,让海涛去外面读书,然后念大学。李芊芸高兴地说:“姐,你终于想通了。非常好,放心吧,我站住了脚就给你操办这事。”
当天郑秀丽便把自己的这个决定告诉了儿子。这小子说:“你怎么也不跟我商量商量?”
“跟你商量什么,你照我说的做就是了。”
“你太不民主了。不过主意倒是不错。”
这天,郑秀丽接到了纪方的一个电话,问:“你说给我的汽车和房子找买主的,办得怎么样啦?只说三天,可这都快三个星期啦!”
郑秀丽急忙道歉:“哦,对不起,我这段时间太忙,舅母刚刚去世,儿子也有些事情要办,千头万绪,没顾到你的事。不过我基本上给你搞定了,汽车是农业厅的李厅长要买,说要沾沾你的仙气,房子的事呢,有几个人都表示了这种意向,只是还没确定,但也容易。”
“到底什么时候搞得好,我们大法运动正热火朝天,大家都是出钱出力,我却至今还没贡献点东西,上面都有点怪我了。我说妹妹,老同学,赶快给我把事情搞定,怎么样?价格如果实在谈不拢,少一点也行。”纪方这几天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好像政府有动手的迹象,他觉得再不能磨蹭了,急于把房子和车子脱手。
郑秀丽却完全蒙在鼓里,每天只听人说大法在省政府闹得如何如何热烈,政府方面却连屁都不敢放一下,简直就像一个小媳妇。她有时真的很相信,政府这次可能完了,至少势力会弱下去,逐渐淡出历史舞台。尽管她是共产党员,可要说感情,她一点谈不上,她考虑任何问题都只从利益的角度出发,至于什么政治信仰、意识形态这些玩艺,她从内心深处觉得全是狗屎大粪。她早已把李厅长摆平,便去农业厅跑了几次,娇滴滴地要李厅长交钱拿车。李厅长看着她那副骚首弄姿的样子直反胃,心想给了算了,否则真会被她闹得吐出来。他便叫郑秀丽做东,跟纪方在饭店里吃饭,交上了朋友,然后把保时捷看了一回,开着跑了几条街区,感觉确实不错,这才让财务处拨钱。
房子的事稍微有点难。郑秀丽联系到的几个买主其实都是碍不过她的面子勉强答应的,临了要拿钱了,他们又不甚愿意,只推看看再说。她对他们好生责怪了一通,却也没法,心想也确实难为了人。纪方来电话问,她便要他别着急,反正迟早给他把房子卖了。纪方就提了一个建议:“既然这样,那你能不能先把房款给我,我把房产证押在你那里。没办法,我们大法会现在确实太需要钱了,几百万人的运动,你想想,每天光吃喝都不得了,就算是大家自备粮草,每天也得十好几万的开销。你就只当是帮忙,怎么样,这笔人情我纪方绝对记得罗!”
秀丽已经把答应赞助的30万给了纪方,如果再出几十万,就是60多万了。这些年她辛辛苦苦,绞尽脑汁,也不过弄了600多万,突然拿出去十分之一,她自然有些舍不得。可她是真想巴结上纪方的,人家既然已经开口,似乎不好回绝,再说毕竟还有一套房子押在手上,只要尽快出手,这笔钱还是能回来的。便答应了纪方的要求。这天晚上她就亲自拿着一张35万元的长城卡去拜访纪方,用卡交换了他的房产证。纪方非常高兴,装模做样地立刻给手下管财务的干部打电话,叫他明天一早就来拿钱。然后他陪着她闲扯,气氛十分融洽。郑秀丽没看到纪方的老婆,就问她到哪去了。他说:“我现在事忙,家里有时就是临时指挥部,太吵了,我叫她带着孩子回娘家住了。”郑秀丽哦了一声。两人说着说着,就慢慢有点眉来眼去。郑秀丽问:“今晚你这里好像没有成为指挥部啊!”
“并不是天天如此,今晚也许因为你来了吗,所以没人来。”
“听你这话好像别人知道我要来,就故意回避了似的。”
“不是这么说,我的意思是说一种缘份。唉,郑秀丽啊,我们这么多年的老同学,老实说我一直很想有个机会跟你单独在一起,盼了这么多年,哪知今天晚上才宿愿得偿。啊,不容易啊,真不容易!”
郑秀丽穿着一条灰色的短裙,不是小女孩的那种短裙,是中年妇女们爱穿的那种短裙。一般穿着这种短裙坐着,她都是把两条腿并拢然后斜着偏向一个方向,显得既庄重又性感。这会她却把两条腿稍稍分了一点,虽像是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却已经十分明白的传递了某种信息。在纪方这方面,自然就更是非常及时地根据这种信息调整了自己的位置,原是和她面对面坐着的,这会却坐到了她的沙发上。两人又言来语去了一会,他的手很快就在她裸露的大腿上摸了起来。
老同学之间的偷情在想象中一般都很美好的,可真的体验了后一般又会觉得甚是无趣。郑秀丽原想在这过一夜,可事毕发现自己其实对纪方一点兴趣也没有,她之所以会这么容易的宽衣解带不过是想看看大师的性能力跟一般人有何不同,这会才知原来竟是如此的糟糕,自己养的那些狼狗,牵出任何一条来也比他强百倍。她就谢绝了他的挽留,很快穿好衣服走了。
郑秀丽得知省政府广场被清场的消息,是在夜总会里陪几个老板喝茶的时候。一个老板的手机上发来一条短信,说道可道大法完了,郑秀丽顿时呆若木鸡。都跑去包厢看新闻,果然就看见省台某著名新闻主播在播中央有关清理整顿道可道大法的新闻,还有一些武警战士清理省政府广场的画面。中央已经明确给道可道大法定性为邪教,这就意味着大法今后的一切活动都属非法活动。那几个老板虽然都曾喜欢过大法,但他们到底是生意人,最关心的还是赚钱,这种事并不太当回事,议论说还是政府厉害,硬是动真格的将大法摁了下去,大法会显然太幼稚了,居然想跟共产党掰手腕,不自量力。郑秀丽始终一言不发,这会她想得最多的倒不是冤枉给出去的那些钱,而是担心自己跟纪方的关系会不会对自己产生影响。她麻着胆子跟纪方通了个电话,可老拨不通。李洪刚知道她跟纪方的关系,也很担心,来电话问情况。她说:“你赶快派人去纪方家里看看,告诉他我跟他们大法没关系,要他别乱说。”
李洪刚就去了。郑秀丽再也没心情喝茶,敷衍了一会就要告辞。几个老板却拦着她不让走,一个老板还大胆地拉着她的手说:“郑局长不够义气,看不起我们哥几个。”
“唉哟,我知道接下去你们的节目是什么,肯定是要找小姐按摩,等会你们都去洞房了,剩下我在这干什么,不如早点走,别碍手碍脚。”
“你也可以找条狼狗遛遛呀!”
“那有什么意思,我还是回去清静清静。”
“郑局长说话言不由衷,狼狗遛了不知多少条了,却说‘那有什么意思’,是嫌一条不过瘾吧,那给你牵两条来。”
郑秀丽实在呆不下去,坚持要走,那些老板就趁势把她的手拉来拉去,捏弄了一回,见怎么也留不祝糊,这才放她走了。她回到家里,打开电视继续看新闻。看来政府今晚的行动不是偶然的,显然经过了长期的准备,所有的电视台一遍遍地播放着取缔道可道大法的声明,并对道可道大法的一些伤天害理的行为进行揭露。以前她读过一些揭露文章,但她一直认为那是跟大法做对的人故意诋毁大法的声誉,今晚看了介绍道可道大法的纪录片,有些所谓要上层次的弟子,为了达到升天的目的,竟把自己的亲人都杀了。她不禁十分惊讶,万万没想到原来大法是这么回事。那些镜头显然是政府方面派人专门拍摄下来的,可见政府早就想对大法采取行动,她却始终连一点风声都没听到,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看来自己实在是糊涂得可怕。这时她最恨的人自然就是纪方了。但再一想,人家并没来惹自己,自已送货上门,怎么好怪别人呢!可她依然还是很恨纪方,就算自己送货上门,他如果念老同学情份的话应该告诉自己他们的大法到底怎么回事,他却瞒下来了,还骗了她几十万,这是无论如何不能原谅的。
她坐在暗影里生着闷气。
过了一个时辰,李洪刚来了电话,说大法已经做鸟兽散了,听说他们的师傅张仙仁这段时间在省城坐镇指挥,省里专门组织警力想抓他,但那家伙狡猾透顶,还是让他溜了,至于分会的干部,跑了一些,抓了一些。她就急忙问:“纪方是跑了还是被抓了?”
“你放心,他已经跑了。他到底是分会会长,消息灵通,现在已不知去向。就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出国,如果还在国内,会不会被抓住就不好说了。我估计他应该能跑出去,他毕竟是大法会里的高级干部,应该有办法。”
郑秀丽叫李洪刚继续关注大法会的事,有重要情况立刻告诉她。纪方跑了,这叫她松了一口气,只可惜那三十万赞助,显见打了水漂。至于那张长城卡,她倒不担心,反正纪方的房子在自己手里,35万的价可以抬一抬,总能找到冤大头,多少捞一点回来。
次日她去上班,驶车快到单位时忽然很想去省政府看看,那个被成千上万的大法分子占领了将近一个月的地方,经过一番清理后变成了什么样。一会车子就到了省政府,她看见省政府大门似乎跟往常没什么两样,只是岗亭里面人影幢幢,似乎藏了不少哨兵。过路的行人今天也都特别注意往里面看,一个个都是很失望的表情。里面仅仅是好像多了几辆高级小轿车。难道中央来了大头头,她暗自嘀咕。原还想进去看看的,又一想,算了,就这么回事,要说欣赏,昨晚应该是一幅非常热闹的场面,可惜自己没看到。她开车到了局里,工作人员都上班了,大多数在议论道可道大法的事,有些人觉得政府做得对,有些人则认为政府未免小题大作,人家不就是想练个功嘛,值得如此大动干戈。反驳的人说:“你们没有政治头脑,他们哪是练功啊,完全是借练功为名,想夺取国家政权。”
郑秀丽就走近前来接道:“对,那些人就是这个目的,你们怎么还看不出来!我们政府的行动是非常及时的,你们不要乱议论,都干正事吧,废话少说。”
众人看见她,一哄而散。她进入办公室,秘书已经给她泡好了茶。她坐下来喝了几口,嚼着几片茶叶,要秘书把昨天下午没批阅的文件拿来。可工作起来后她发现自己的注意力还是不够集中,似乎并没有完全从大法事件中摆脱出来。30万块钱依然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她心上。正琢磨这事,忽然有人来了,喊了她一声郑局长,她抬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姓方的建筑材料批发商。这家伙拍马屁说:“我说郑局长,你这个姓好呢,永远都是正的,不可能是副的,永远的一把手。”
郑秀丽心里甜滋滋地反驳说:“要照你这么说,那姓付的和姓贾的就永远不可能成为一把手罗,纯粹瞎胡说。”
那家伙竟一本正经地说:“那是的呢,还真不是迷信,你说大干部里谁是姓这两个姓的?”
“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一大早跑我这来,有什么事吗?”
批发商给她开了一支烟,她接过来,却不抽,放在桌上。他说:“就是为你说的那套房子的事。现在我刚好有个亲戚想买房,问我哪里的房子好,我就想起了你说的那套房子。我今天先去看看,满意就拿下来。”
郑秀丽一直没有告诉他那是纪方的房子,这会自然就更不会说了。“好的,我马上带你去看房。不过先把价格说清楚,40万。”
“不是说35万吗,怎么几天工夫就涨了这么多?”
“那时我搞错了,后来房主人说是40万。就多5万,对你大老板来说算什么,少吃几顿鲍鱼就回来了。”
批发商有点不高兴,知道郑秀丽这是故意敲竹杠。不过因生意上有求于她,这会亲自上门来说这事,总不好听说贵了一点就不要了,只得说:“先不要谈这个,看了房再说。”
郑秀丽就急忙处理完公文,然后带着他去了纪方的家。哪知到了怡馨花园,发现花园里有许多警察,园里大门被看管了起来,不准人随便进入。郑秀丽便问守大门的警察:“出了什么事?”
“抓道可道大法的人。”
郑秀丽心里就是一震。:“是谁呀?”
“听说是个什么会长。”
“抓到了吗?”
“跑了,现在正查他的家呢。”
“是不是要把他的房子充公?”
“当然,他的钱都是坑蒙拐骗来的,房子就是赃物。”
郑秀丽不禁暗骂自己愚蠢,这种事应该能想到的,居然还盘算拿它卖钱。幸亏这姓方的家伙现在才决定买,如果早一点她可能就陷进这事里去了,到时一追查,发现她跟纪方有关系,天啊,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她就准备离开。姓方的家伙却想等一等,说:“警察肯定一会就走了,他们走了再去看房。”
“一时走不了,纪方是什么人啊!这两天我们最好别来这里。房子的事以后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