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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五章 陆同

    第55章        陆同美人计赚汪凡,秦家兄弟不知好歹
    这两天很清静。吴知爱就有些坐不住了,不断向陆同打探情况,显然很担心事情告吹。陆同要她放心,今晚就去见汪凡。她又说:“我家那边催得急,你能不能先支付我一笔钱,我妈急得要死,再不给钱,公安局可能就要把案子移交法院了。”
    救人要紧,陆同虽然心下不甚愿意,也只好先借她10万,答应事成之后再付20万。他怕吴拿了钱跑了,这天便一直把她带在身边。她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说:“你不用这么小心,我没这么傻,还有20万放着不挣,跑掉去当个诈骗犯,那我以后还怎么去实现我的明星梦想!再说你一个大老板这么看重这10万块钱,你不觉得有点丢份吗?”
    陆同想想也是,自嘲了一回,对她的看管就松了许多。
    晚上,陆就带吴去了广东酒楼。汪凡一见到吴,当时就傻了。他摘花无数,吴对他来说像傲然独立的牡丹,清新脱俗,花中魁首。陆对他介绍她说:“这位是火烧圆明园连续剧里的女演员,是我的朋友,不是那种意义上的朋友,是很纯粹的朋友,也可以说是我的干妹妹。”
    吴知爱迎上前去对汪亲热地叫了一声:“汪主任!”不温不火,不媚不俗,就仿佛将将落在汪心坎上似的。三人一起入坐。汪凡是情场老手,看女人就跟看动物一样随便,说话更是大胆热烈。他笑眯眯盯着吴知爱说:“吴小姐,我好像在那见过你。”
    “陆同立刻开玩笑说:“俗了,俗了!”
    汪凡一本正经地说:“她是演员,很有这种可能,也许我看过她的哪部影视作品呢!”
    吴就拍了这一部连续剧,还没正式播呢,却说:“对,一定是这样。汪凡主任好眼力,一下就记住了我。看来我们有缘份,我提议,为这种缘份干一杯。”
    汪凡赞道:“好厉害的酒中英雄也,一上来就要干杯。好,我喜欢你这种性格。别说我会喝酒,就是不会喝,为了吴小姐的豪爽,拚了老命我也要喝。”
    把陆同在一旁看得心里美滋滋的。他原以为这事恐怕得费些周折,哪知进展如此顺利,汪凡这么快就进套子了。不禁感叹美色的诱惑力,对于好这口的人来说,实在是强大得根本没治。汪凡从前还真没接触过这么高档次的女孩,虽然跟宋海棠打过交道,但宋是别人碗里的肉,对他而言,可望不可即。便不禁也有了青春焕发的感觉,跟吴知爱谈起了影视界的事,还吹嘘说当年他如何如何也差点去读了中央电影学院,不然的话今天可能也是一个家喻户晓的明星了。汪凡十分健谈,有人说他这个职位全凭这张三寸不烂之舌,看来确实不假。本来是陆同和吴知爱想联手对付他的,可实际上他俩根本不够他练的,他能一口气从南说到北,再回过头从北说到南,竟没有一句是重复的。语言也十分诙谐,反应机敏,牛皮吹了一大箩筐,倒把陆吴两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你们江苏我去过,是个好地方,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州的拙政园真是美啊,是真正园林艺术的教科书。还有黄山,更是冠绝天下。黄山归来不看岳嘛。”
    吴知爱纠正说:“黄山不在江苏。”
    “啊,不在江苏,那在哪?难道在俄罗斯?”
    陆吴忍不住吃吃直笑。吴说:“在我们旁边。”
    “哦,在老板这,那你要陆老板把黄山拿出来我看看。唉哟,我原以为看黄山得跋山涉水,却原来陆老板这里有,早知如此我当年劳神费力地去爬黄山干什么,把陆老板借来一观不就行啦!”
    就把吴知爱笑弯了腰,陆同也笑得把一口酒吐到了地上。
    汪凡却一点不笑,继续胡诌说:“其实黄山本来在江苏的,后来才去了安徽。”
    陆吴两人这才知道原来汪凡是故意说错的,无非想逗逗人而已。
    吴知爱说:“黄山又没长脚,它怎么能从江苏跑到安徽去?”
    “那是侏罗纪的一次地质大变故。当时黄山在江苏,可那阵子江苏即将发生全区域的十二级大地震,一旦爆发,雄伟壮观的黄山将被夷为平地。于是老天爷就对黄山说:小伙子,这里不是你安身立命之所,赶快走,安徽那儿好,可以使你长生不老。黄山当时一个跨步,就从江苏到了安徽。下一个去处,可能会是选择湖南,如果安徽将来也发生那样的地震的话。”
    这种荒谬的语言一般是不可笑的,但经汪凡一说,不知为何就那样有趣,逗得吴知爱没停止过笑。说:“我本来还很怀疑,现在我相信了,你以前可能真想去读中央电影学院,如果不是客观原因,你也许就读上了。唉,可惜啊,中国少了一位多么优秀的演员啊!”
    陆同说:“也许应该说是相声演员。”
    汪凡说:“不管是哪种演员吧,反正是中国艺术界的损失。”
    汪凡确实不愧为玩女人的高手,亦庄亦谐,手段极其娴熟。陆同倒被冷在一边。当然,陆也是有意让汪这样表演。后来陆的大哥大响了,出去接听了一会,回来对汪吴说:“两位慢慢吃,我先走一步。”
    汪凡指着他说:“不许走。”
    陆同说:“我懒得听你吹牛扯蛋,你对吴小姐扯吧,女孩子好糊弄。”
    吴知爱说:“胡说,我怎么就好糊弄啦!”
    汪凡说:“就是,老半天了我也没听她说句温暖人心的话。”
    吴知爱便在桌下踢了他一脚:“这够温暖不?”
    陆同便坚持走了,留下那两人继续喝酒说笑。
    次日,陆同问吴知爱昨晚过得怎样。吴知爱说:“老家伙喝醉了,我给了酒店服务员50块钱,要他把他送回去的。”
    “好,醉了说明他已经迷上你了,你抓紧点,需要什么支持只管说。”
    “你能给我什么支持,还不得靠我,你只把20万准备好就是了。”
    “早就准备好了。随时可以给你。”
    陆同便又找了一个时间去建委办公室拜访汪凡,把一包用报纸包着的厚厚钞票给了汪。汪面有为难之色:“老弟,这事不好办啊,无数眼睛盯着我,那几家建筑公司更是虎视眈眈。你能不能别这么急,下次我给你一个好工程?”
    “不是别的,  老兄,这次机会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抓住了,我就能迅速打开局面,失去了,我可能就还得熬上很多年。帮帮忙,大恩大德,小弟没齿不忘。”
    汪凡只是搔头:“唉呀,难办,太难办!”
    说了半天,汪凡就是不松口。陆同只好告辞。汪凡要他把钱拿回去。他说:“一点小意思,不管你能不能办成这事,跟这笔钱无关。”
    陆同便找到吴知爱,问她怎么还没把汪拿住。吴说:“我发现不止是你对老家伙使美人计,你的几个对手也在使,老家伙精力旺盛,来者不拒,一天换一个,跟皇帝差不多了。这事还不太好办呢。”
    陆同严厉地指责她说:“我不管怎么样,总之是你工夫没做到家,你得多动动脑子。”吴知爱想了想说:“行,你再给我点时间,我豁出去了,你给我弄几盘精彩刺激的黄带。”
    “嗯,这才像是办事的。”
    陆同就在宾馆里开了间房,弄了几盘带子,跟吴一边看一边实习,说:“这么好的工夫不拿出来,否则早就妥了。”
    几天后,汪凡果然就缴枪了,他对陆同说:“你他娘的行,弄了这么个尤物给我,叫我脱不了身,我服你了。”
    他就做了一番手脚,让陆同在竞标中成了赢家。
    陆同就突然的震惊了建筑业。都没想到那么多大公司竟会输给一家名不见经传的中小公司。自此陆同的名字在省城开始响亮起来。陆同便迅速地招兵买马,命令拆迁部门尽快跟拆迁区的居民接触,务必在三个月内跟所有的住户签下合同,半年内拆迁完毕。他这套雷厉风行的作风是从海南学来的,一时成了省城建筑业议论的焦点,说人家能当这匹黑马,看来并不偶然,的确有两下子。汪凡见他办事果断,气魄过人,也很高兴,常在市里省里的头头面前夸耀自己如何知人善任。倒是市里的头头们不以为然,说那么大片居民区半年就拆光,稳不稳妥啊,别出事就好。那些人虽然思想保守,但不可否认,保守也有保守的好处,他们的担心不无道理。这天,拆迁区就出了一件大麻烦事。有一姓秦人家,一家数口男男女女都很蛮,尤其三个儿子,个个都是街头小流氓出身,凡事总想多占便宜,今见要拆迁,便想狠狠敲诈一笔,要把家门前的一块约30平米的坪地也算在内。道理自然是说不通的,拆迁方苦口婆心劝他们不要胡搅蛮缠。他们哪里肯听。拆迁方便不再跟他们罗嗦,先把四周居民迁走,然后推屋倒墙,断水断电。这家三兄弟自然不肯受这个气,便聚集了一帮街头流氓,手执棍棒利刃到拆迁办来闹事,三言两语不对付,便打人伤人。后虽有公安部门出面调停,拘了三兄弟,那三兄弟仍不依不挠,在拘留所放出话来说,如果不给他家把水电恢复,他们就要陆同的狗命。
    话传到陆同耳朵里,把他吓了一跳。他就专门派人到管辖那片区域的派出所了解三兄弟的情况。回来的人说派出所认为那三兄弟都有前科,一向霸道,看来不是恫吓,要他小心为上。陆同便有些犯难了。在商场打拚多年,他是吃够了社会渣滓子的苦头的,没少向他们进贡,如果说以前在海南,不是自家地盘,吃这种亏他还能忍受的话,那在省城还向这类人屈服自尊心就实在受不了了。再一个他现在的身份和经济实力也今非昔比,不是可以轻易服软的人。他听孙一夫和王家卫说过,他们认识渔湾镇的黑社会,当年他在岳大附近办餐馆时也见识过那帮黑道的手段,他觉得应该向他们求助了,无非是散几个银子,他有的是钱,不在乎。.
    这日,他就跟王家卫打电话。王家卫笑道:“真是意思,我成了你们跟黑社会之间的中介人了。”
    陆同问:“还有谁找过你?”
    “郑秀丽。”
    “什么,她也求你办过事?”
    “女人的麻烦更多,更需要。”王家卫就把郑秀丽去年对付她一个同事的事告诉了陆。
    陆惊问:“她真跟人睡觉啦?”
    “这有什么奇怪的。你虽然跟她合作,但可能还不了解她,她有今天的风光,全是睡出来的,睡了局长睡厅长,睡了流氓睡老板。”
    “原来她这么好玩呀,娘买逼的,早知道这样,当时我也应该趁机睡了她。”
    “就是嘛,你发现没有,她以前不怎么样的,可不知为什么,年纪越大,越风流,反而长得越妩媚,倒让人看不出被摧残的痕迹。如果我有机会,也要去舀一勺酽的。哈哈,玩女同学,也是一味药呢!”
    “我说呢,她怎么混得这么好,原来如此。”
    “怎么啦,这也是一种本事呢,别瞧不起这种本事,一切以结果论雌雄。”
    “那倒也是。废话少说,我托的事,你马上给我办了。”
    “没问题,你找家高档饭店,定一桌,到时我把他们带去,你们自己谈。”
    “那就定潇湘大酒楼吧,明天晚上7点,我在那等你们。”
    王家卫应了一声,挂断电话,忙完了自己几件事,便来找熊彪。
    多年不见的熊彪如今已有些富态。因那年请了岳大的黄自明搞设计,他的河鱼建筑公司开始走上正轨。黄自明见熊是个很有气魄的人,倒也倾心归顺。不过他对熊身上的匪气颇看不惯,认为刚开始创业,为非做歹倒也无可厚非,但长此以往,绝非好事。便常常劝熊不要动不动喊打喊杀,小人斗力,高人斗智。不光黄自明,张哨兵有时也这样劝熊。熊虽不学无术,干这种大事并不糊涂,接受了他俩的劝告,偶尔竟读读书,学着人模狗样的做人。他把河西一带收保护费的市场全部让给了王富友、李金生、柴勇贵等人,仅是象征性的收点钱,自己则基本脱离了黑道,再不干打家劫舍的勾当了。不过他仍跟黑道有联系,甚至出钱供养他们。他现在已从厚倍河大队搬出,在岳麓山南面山脚选了一块风水宝地,建了一栋俗不可耐的西洋小楼,将父母接了过来,娶了一个有中专文凭的漂亮老婆,生了个儿子,快上小学了。
    苟云已经出狱,熊彪又给了他10万,还让他在公司当了个经理。至于张哨兵,他自然不会怠慢,利用关系和金钱给他在西区分局谋了个副局长。张哨兵就成了全市最年轻的局级干部,为此还受过副市长的接见,被副市长拍着肩膀说:“前途无量。”
    但熊彪虽发展势头十分迅猛,毕竟是草莽出身,慕虚荣,目光短浅,黄自明多次劝他集中精力搞建筑,将来必能在省建筑业出人头地。可他一心想扩大经营范围,什么都要玩,办了家夜总会,搞了一个运输公司,成立了一个食品加工厂,买了一家汽车制造厂。财力一分散,他的房地产业就始终没在市里弄出什么影响,只是把河西一带的生意都据为已有。
    王家卫的“来了是大爷”饭庄在渔湾镇是最高档的一家饭庄,熊彪的夜总会离此不远,有时他从夜总会玩了出来,便在王的饭庄宵夜,就跟王熟识了。他了解到王如今也是有好几块生意的大老板,便把王当了朋友,还为当年在王这收过保护费的事道歉。王家卫自然十分高兴,说不打不相识嘛。这晚熊彪听说王家卫请客,还不是在王的饭庄,而是在城里的潇湘大酒楼,便知王有事求自己。他就要王直说:“咱朋友之间不必这样客气。”
    王家卫说:“不是我请客,我只是代一个朋友请客。”
    “代谁?”
    “你的同行,也是搞建筑的,不过他的房地产规模比你还大,这个朋友值得一交。”如此这般,跟熊说了一番。
    熊再不是从前那个喜欢随便乱嚷嚷的人了,当下沉吟起来。过了一会才慢悠悠地说:“这忙我可能帮不了。你知道我早已不在黑道上混了。”
    “但我知道他们仍听你的,熊哥就别推辞了。”
    “我跟你说实话吧,兄弟,他既是房地产业的,那就是我的竞争对手,我担心帮了他这个忙,会暴露我的家底,世上的事很难说的,说不定哪天我就跟他搞起来了呢,或者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情况,那对我会相当不利。交他这个朋友我非常愿意,但这个忙我不好帮。”
    王家卫听了,半晌无语,心想野莽无知的黑老大还挺有心计的,想得这么远。熊见王很失望的样子,又说:“这样吧,我们去吃他这顿饭,我介绍一个人给你,你再叫他去找这个人。记住,别告诉他是我介绍的。
    “这人靠得住吗?”
    “放心,这个人的底细你就不要打听了,反正一句话,只要他 出马,肯定摆平那秦家的三个小混混。”
    “也行。这人是谁?”
    “他姓江,每天晚上都在百花香夜总会玩小姐,你只要把我的名片交给夜总会老板,说是我介绍来的,那老板就会带你去见这个姓江的。你对姓江的说:当年的二少爷请你帮个忙。他肯定会答应,至于价格,那你们去谈。”
    “二少爷是谁?”
    熊彪正色道:“兄弟,你问太多了。”
    王家卫便笑道:“我这人就是好奇。好,那就这样。”
    “记住,这事跟我无关,不要跟陆同说太多。”
    “放心吧,我明白。”
    两人就去了潇湘大酒楼,见了陆同。熊跟陆互相认识了,都是建筑房产业的,很容易便说上了路。陆同几次要提正事,都被王家卫使眼色制止了。他知道其中必有蹊跷,便等熊走了才问因由。王家卫见熊如此这般小心,心里便也添了几分谨慎,就也不跟陆同说太明白,只要陆去百花香夜总会找姓江的人。陆同颇颇点头,说:“这样最好,如果那姓江的人愿意帮忙,我并不认识他,两下少许多牵扯,大家干净。”
    然后陆同依言行事,派了个忠实能干的手下去了百花香夜总会。很快这人便回来向他汇报说那姓江的要5万。陆同不禁骂道:“娘的,真是狮子大开口,那就给他5万吧。”叫人提5万去了。
    过了几天,派出所把那秦家三兄弟放了出来。三个家伙兀自不知天高地厚,骂骂咧咧的要找陆同算帐。忽然一天中午,老大在外面被人暴打致死,原因不明。那老二老三这才不敢乱说话了,草草埋葬了老兄,乖乖地跟拆迁办签了合同,搬走了。
    这事其实让陆同不是很爽快,他并不想要人的命,哪知人家却要这样办。好在这事办得利索,自己也跟那姓江的毫无瓜葛,只要把那个派去联系的人处理掉,就万无一失。这天便跟海南的柴良联系了一下,要弄个人去他那里做事,请他照顾照顾。柴良现在三亚和海口都有房地产生意,家大业大,念及从前一起打拚天下的友情,一口应承。陆同便把那个跟姓江的杀手联系的人支到海南岛去了。那人不知陆同的担心,还以为陆同是在奖赏他,十分高兴。
    原还有一些人家,不是跟拆迁办硬顶,只是磨蹭着想看看秦家三兄弟能斗出个什么结果来,他们再视情况行动。不想秦家老大竟被人活活打死,而且凶手连影子都找不到,便彻底知道厉害了。都在背后骂娘,骂社会太不公平了,有钱人居然可以这样任意胡为,法律还管不着他。万般无奈,敢怒不敢言,只得都老老实实地搬走了。陆同本想对这些拆迁户宽容一点,哪知命案把他们全吓住了,他见这一招好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狠命的压价,而且肆无忌惮地违背承诺,事先说好把拆迁户就近安置,实际上却将大部分人弄到了郊外,直弄得民怨沸腾,不断有人上访投诉他。中国政府向来是最讨厌民众提意见的,哪怕民众跪着提意见,政府官员的心里也老大不痛快。故陆同实际上还没有买通那些负责处理民众上访事情的省市头头脑脑,那些头头脑脑却很自觉地替陆摆平了这些民众。陆同事后才去进贡道谢,那些头头脑脑觉得这算不得受贿,便一个个都很坦然的接受了。陆同从这件事上悟出了一个理:只要上了发展的快车道,或者占据了一个有利的地形,那几乎所有的客观条件都会来为自己服务,没治。这段时间他的信心就几乎膨胀到了极点,觉得自己已经有了一点当年林彪入关的架式了,大军所到之处,望风披靡。可是不料想,事情也有不尽人意的地方。搞完了那片拆迁工程,商业大厦也弄得差不多了,这日他听说市里要建一座第一高楼,高30层,将近180米。他就又去跟汪凡联系。汪凡知道这家伙不好缠,又不敢得罪,便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态度说:“老弟,你的心也别太大了,悠着悠着来嘛,也替老兄我想想,我不好做人呢,省城不止你一家建筑公司,方方面面的人都找我,甚至省里市里也有人来打电话干涉,我孤零零光杆司令一个,又变不出许多工程来满足你们大家,只能一家一家喂,你说是不是?今天你吃饱了,就该让别人也吃一顿,大家共同发财嘛,对不对?”
    陆同听了只能点头说是。可他心里还是有点别扭,想想吴知爱仍陪在汪凡身边供其纵情淫乐,他却拿这套理来搪塞。不过,再回头想,似乎也不好怪汪凡,就暂且按下这头。一时手上没有工程,一些小工程他又不愿接,忽闻城东有一大片高级住宅区正待价出售。他算了一下,要买下来得3个亿。他现在还没这么多钱,就想贷款。便找了一个朋友把省行行长温习知请出来吃饭谈这事。温习知人是来了,饭也吃了,可贷款却不答应,他怕陆同还不上这笔钱。陆同便跟温分析形势说:“中央正在调整省里的人事,毛升平他们都会下去,换一批右派上台。右派上了台,省里经济形势肯定大不一样,只要出台几条招商引资的政策,就完全可以盘活这批房子。我敢肯定。”
    温习知问:“你拿什么肯定,万一错了你能解套吗?”
    “绝对错不了。”
    “世上没有绝对的事。你要贷几千万我可以批,两个亿,乖乖,太多了,你还不起不要紧,我就完了。”
    陆同以为温习知是在等自己给回扣,便说:“你放心,我做生意从不亏待人的,给你百分之五,怎么样?就算你在官场上完了,只要有这一千万,你可以下海呀,下海当老板比当官更潇洒。”
    “官场上完了我下得了海吗,一跳下去就会给淹死。”
    说了半天,始终没谈拢。陆同只好说下次再谈,把温送走了。回到家里,陆同感到十分郁闷。回城后他一直 很顺,近两次挫折叫他颇不适应。他闷闷地坐在客厅抽烟。这时老婆说:“来客人了。”
    他抬头一看,是郑秀丽和顾龙辉。陆同急忙让坐,敬烟,叫老婆看茶。郑秀丽现在偶尔也学着抽两口。陆说:“你抽烟的姿式很好看。”
    郑笑道:“就是因为这个我才抽的。”
    开了几句玩笑,陆问郑来此有何贵干。郑说:“交通厅有一个工程,是一片居民楼,我想把它拿下来,再转包给你,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陆同说:“唉呀,居民楼啊,几栋?”
    “5栋,再拆几栋楼,不是小工程呢!”
    “但也不大。唉,说老实话,上次拿下了开福区那片工程,我胃口大开,这点事还真不太想做,不过,既是你老同学亲自上门来说,我就接下来吧。你挺有办法的,怎么把交通厅的工程都拿下来了?”陆同明知郑秀丽跟游国正的关系,却故意问道。
    郑秀丽也知道陆是故意问的,不过她并不在乎,这种好奇心谁都难免。她只是转移话题,跟陆大谈工作。扯着扯着,陆同就不自觉地扯到了近来两件不如意的事。郑秀丽十分惊讶:“吓,我一直以为你一帆风顺呢,哪知也有晦气的时候。其实正常现象,建筑业竞争这样激烈,哪里都能让你赢呢!”
    陆同骂道:“汪凡是个老滑头,养不家的狗。”
    顾龙辉说:“他不是你抬起来的,当然养不家。要养条家狗,你必须一路喂肥他。就像我们郑科长,把游国正一路喂上去,这不就养家了吗?”
    陆同不觉赞道:“咦,这话有道理,确实,人家不知喂了多少顿才养家的,我只一两顿就想养家,想得也太美了。”
    顾龙辉见陆同十分赞赏,便放开胆又道:“陆老板,请恕我直言,我觉得你回省城后,一系列手段固然玩得很高明,但也未免有点冒险主义,失之轻浮,恐怕对将来的发展不利。”
    郑秀丽说:“老顾深谋远虑,料事如神,你听听他的意见,可能会有好处。”
    陆同说:“嗯,我洗耳恭听。老顾你再跟我详细说说,我应该怎么样发展才是正道?”
    顾龙辉抽了两口烟,就毫不客气地以长者的口气说:“从硬件上说你都合格,但软件就太差了。想在省建筑房产界呼风唤雨,你这样零打碎敲其实不算什么,因为到了关键时刻并不顶用。如果这也叫政治资源的话那只是浮在表面的东西,没有根,没有真正扎进去。要真正扎进去,你必须亲自在政府的关键位置上安排自己的人。你这两次不顺,原因就在这。所以你现在应该少办实事,多办虚事。话听来好像不通,实际却是正理,因为多办实事无非是多搞了几个工程而已,对你来说到底有多大意义呢?但你如果关键位置上有了人,那一次的收获抵得上现在十次的收获。所谓虚,就是要你多在这方面下功夫,这是不会马上见成效的,所以说虚。但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这就是对立统一的辩证法。”
    陆同不禁赞道:“没想到老顾敦厚朴实,腹内却文韬武略,有经天纬地之才,这番话兄弟我心服口服。”
    郑秀丽也赞道:“他在科里一直韬光养晦,后来我才发现他是个被埋没的人才,没有他,我可能也不会顺利走到今天。”
    顾龙辉说:“过奖过奖,郑科长远攻近交,手段了得,巾帼女杰,顾某有幸俯仰裙衩,所售智识,均不过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三人齐笑。陆同说:“我看你干脆到我这来干算了,我让你管技术部,为我出谋划策。”
    郑秀丽说:“陆同,可不能当面挖我墙角!”
    “哎,你要了他也不过是为国家做事,你又得不到什么,何不放他一马,到了我这,对我们都有好处。”
    郑秀丽故意放大话说:“不能这么说嘛,我毕竟是共产党员,所做所为都应该为党和人民着想……”
    陆顾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郑当然能看出他俩其实是嘲笑自己,可仍绷着:“笑什么笑什么,我是跟你们说真的,不开玩笑。把人才放走了,我还怎么为党工作?”
    陆同说:“算了吧,别把自己抬这么高,当心累着。”
    “放心,我不累!”
    “我也不开玩笑,郑秀丽,老顾既懂专业,又是老江湖,我现在就缺这种人才,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老顾,怎么样,扔了那铁饭碗,到我这来干,我包你一年的收入比在单位上干一辈子挣的钱还多。”
    顾心里当然是很愿意的,碍着郑秀丽的面子,不好立刻答应,就说:“我听郑科长的。”
    “嗨,你管她干什么,你又不是她的私人管家,拎着行囊就来我这里,不信她把你抓回去。”
    郑秀丽用手指头戳着陆同:“典型的为富不仁。你问问他敢拎着行囊说走就走吗?”
    陆问顾:“怎么,老顾,被师妹管怕了,没这气魄呀?”
    顾便一本正经地解释说:“我要走最好是办个停薪留职……”
    郑说:“还算你明白。”
    陆问:“为什么要停薪留职?”
    郑反问:“你当年为什么要停薪留职?”
    “我的情况跟老顾不同。一是当时的形势还有点看不清,所以预留后路,不像现在,改革开放是大势所趋,根本不可能回头的。二是我当时去海南根本就没谱,纯是凭着一股勇气去瞎闯,当时如果有个大老板这样看得起我,我什么都不管了就会跟他去。”
    这几句话说得顾颇动心,已是十分的愿意了。郑秀丽见话说到这份上,再反对就没意思了,再说她哪是真反对,只是想要陆答应她的要求而已,这时便说:“也行,既然你真要他,我放人,但你这次得把我这个工程接下来。”
    “好说,不就几栋楼嘛,我给你建就是了。”
    郑顾两人直坐到午夜时分方才离去。
    几天后陆同就跟郑签了一份建筑合同。郑秀丽就这么一倒手,便赚了100万。这是她当基建科长以来弄的一笔最大的钱。但她已不觉得惊喜,早把这种事看成是天经地义的事。以前她总是从游国正那里得好处,现在钱弄多了,才知道其实自己更应该回赠游好处,相对于这么一种轻松简捷的弄钱方法来说,她颇自知之明地认为自己这残花败柳实在算不得什么。她便给游送了20万。倒把游弄得不知何意,心想明明是自己搞她,怎么她反而来进贡了,倒像是老子被她搞了似的。过了一会才想明白:“这娘们一定弄了不少。既如此,我不拿白不拿。”
    郑秀丽在工作上经常仰仗顾龙辉,本也想给他几万,但顾已去了陆同身边,觉得顾将来会混得比自己还好,就算了。
    第56章          练内功闲玩文物        诱应洪润物无声
    且说顾龙辉到了陆的公司后,便把自己这些年在建筑房产业积累的知识和经验统统倒给了陆,还提出了很多好的建议,劝陆把公司的结构再调整一下,使之更适合当代房地产业的发展。他有一个很重要的观点,说:“应该加强内功的修练,很多企业开始势头很猛,后来却不行了,就是因为不注意这个,后劲不足,一遇挫折旋即崩溃。俗话说磨刀不误  砍柴功,真是至理名言呢!”
    陆同依其言,这段时间便没什么大动作,把时间基本花在了省府上层的人际交往等活动上。偶尔还人模狗样地学打几杆什么狗屁高尔夫球,或者在宾馆的高级游泳池里跟漂亮的小姐们嘻戏一番。当然闲暇无事也会读点书。可别以为他是在装模做样,他其实是正宗的书生出身呢。
    一日,陆同在省里一个副秘书长的府上认识了一个高干子弟。此人姓王,单名一个猛字,长得膀阔腰圆,气宇轩昂,看上去像个很有权势的人,实际没有任何身份,是个上流社会的混混。乃父是一个上将,文革遭了些罪,后来投靠邓小平,便翻了身,在中央一个非常高级的机构里当头头,新闻联播里偶尔会有一两条关于他的新闻。王猛因出身好,从小受父母溺爱,便养成了纨裤子弟习性,不学无术,声色犬马无所不能。及到大了,见几个哥哥姐姐都有出息,不是做官便是做学问,独他一事无成,这才开始着急起来。好在乃父仍在位,他只要会糊弄,倒也不怕弄不出名堂。他便开始在生意场上混,认识了一些老板,又在官场广交朋友,几年下来,靠各种关系,好歹也弄了不少钱。但他自然是不能满意的。因最喜欢小车,便想办一家轿车制造厂,生产出能跟奔驰、宝马相媲美的国产轿车来。陆同跟他性格相投,打了几次交道便很快称兄道弟了。一晚,两人在长岛俱乐部的桑拿室里泡完澡,双双包了一间房,叫两小姐来按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了话来。王猛骂了一声娘,说现在这部奔驰车玩腻味了,想换辆新车玩玩。陆说:“兄弟我送你一辆凌志。”
    王猛便非常亲热地在陆同屁股上拍了一掌:“够意思!”
    “一辆车算个鸟。”
    王猛突然说:“喂,老兄,我们合伙去办家轿车制造厂怎么样?看这形势,以后轿车肯定会成为家庭必备的交通工具,我们中国人这么多,有搞头呢!”
    陆同说:“我一点也不懂轿车,怎么干?”
    “当大老板的几个自己真懂技术,那不都得请人干嘛,轿车方面的人才多得是,你们岳大不是有家汽车学院吗,你回去一捞一大把,我只怕你用不了。”
    “轿车这玩艺,风险太大,我们根本干不过人家老外,听说长春的一汽现在很不景气,许多造轿车的厂也倒闭了,只有一个桑塔纳,因为是跟德国佬合作的,所以才牛逼。”
    王猛趴在床上伸出手来冲陆同猛劲地摇:“不不不,你错了。”那手碰到了按摩女郎的乳房上,他便趁势抓在手上捏弄了一回,直捏得人家叫唤了起来,他才松开,抠着鼻孔说:“这方面的事我比你清楚,听我跟你说,现在很多人都有你这种想法,如果说前两年还有些道理的话,那现在绝对错了。虽然国产轿车市场仍然不好,但只是暂时的。你想吗,轿车是个最具有广阔前景的行业,它的潜力甚至比房地产还大,因为房地产已兴旺了好几年,而轿车还没开始,国家怎么可能把这么一个庞大的市场弃之不管,拱手让给外国人?现在国家汽车工业管理部门正在酝酿大的动作,放开轿车市场,要把一些轿车厂能合并的合并,能转让的转让,允许民营企业进入轿车市场,不仅要大力支持,提供技术帮助,还要在政策上给予许多优惠。老兄,你是生意场上的成功者,应该比我更懂这个道理:凡事只要国家一提倡,那准有前途,绝对错不了,越早参予越容易赚钱。改革开放之初有些事我们没赶上趟,这次可别再落后了。”
    陆同想了一会说:“国家再怎么支持,不可能一下提高轿车的制造技术,而技术不如人,那你就不可能跟外国佬竞争。”
    “我们又不搞高档车。高档的车谁买呀!我们只搞经济实用型轿车,这方面的我们并不缺技术,成本低则是我们的一大优势。凭此一点,足可以跟外国佬放手一搏,绝对不会输给他们。”
    陆同半晌没出声,他让按摩女郎骑在身上按胸部,手便在女郎的档里摸来摸去。女郎要他把三角裤脱了摸,岂不舒服些。他说:“就是隔一层才有意思呢,太直接了反而没味。”
    突然他问王猛:“你是不是有什么具体的计划?”
    “半年前我就在琢磨这事了,一直没找到合作的人,见你陆兄是个人物,就把这个挣钱的好法子当人情送你。我认识一家国营轿车厂厂长,叫马雄壮,他们厂机器设备厂房全部老化了,要钱换新的,但国家不拨钱给他们,准备把他们厂子卖掉,我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他们厂的技术力量还是很强的,如果能拿下来,投一笔钱进去,把生产线全部换掉,绝对可以盘活厂子。马雄壮说他们厂大概值5个亿。但我知道,如果把上下各种关系都疏通了,3个亿绝对可以拿下来。我能向银行贷1个亿,你陆兄如果也出1个亿,就是两亿了,剩下1个亿我们发行股票来筹集。疏通各种关系,贷款,发行股票这些事都由我包了,关键就是你这1个亿能不能出,只要你老兄点点头,事情就成了。”
    陆同笑道:“你这是要空手套白狼啊!”
    王猛正色道:“怎么能这么说,我有各种社会关系,还贷了1个亿,冒多大风险,怎么叫空手?”继而他又一笑说:“当然罗,我自己确实是一分钱未出,  这才叫能赖嘛,你老兄当年闯海南不也没几个钱吗,不也是白手起家干到今天的吗?”
    陆同就又不说话了。王猛见陆心眼已有些活泛,便趁热打铁,继续对陆实施攻心术。
    陆问:“你找哪家银行贷款?”
    “中银。”
    “温习知?”
    “对。”
    “他能给你贷?”
    “绝对没问题?”
    陆同就骂了一声:“他奶奶的,老子上次找他款两亿,我还是有房地产做抵押的呢,他居然都不肯,而你什么抵押没有竟可以贷1个亿。”
    王猛得意地笑着说:“这事光有实力还是不够的,得有关系,所以我说你最好跟我合作。你有实力,我有关系,珠联璧合,保证无往而不胜。”
    “那你能叫温习知给我贷两个亿吗?”
    “你又不是没钱,贷两亿干什么?”
    “我想把城东那一大片房子买下来。”
    “那片地是郭伯年搞的,他会卖给你?”
    “他是个笨蛋。房子早建起来了,却压在手上卖不出去,不巧他在上海老家的生意又亏了本,急需资金回去救驾,就想以成本价卖房子。都不敢买他的,但我觉得是桩好买卖,成本价买进,哪还有这么便宜的事,过些日子,只要省里的经济政策一松动,房价肯定往上走,我全部出手至少可以挣它1个亿。”
    “那这次我一并跟他说说,叫他也贷两亿给你……可是,你拿钱都去买房地产了,哪还有钱搞轿车厂?”
    “轿车厂不是马上的事嘛,你先办着,估计至少也得半年,那时候我肯定能腾出一部分资金。”
    “行,就这样说定了。”
    “还有件事,不知你办不办得了。”
    “什么事?”
    “省委人事要调整了,毛升平走后,听说是付利民来主事,这消息可靠吗?”
    “十有八九吧。”
    “付利民是农业部的人,正好在你家老头子手下,你能不能叫你老头子要付利民把汪凡换了,上朱应洪?”
    “怎么,你对汪凡不满意?”
    “那老东西养不家,不听话。”
    “没问题,我去说,保证给你摆平了。”
    当下按摩完了,两人给按摩女郎签单。小费给了很多,小姐仍是不满,觉得这两个开口1个亿闭口1个亿的男人还应该干点什么,追着说:“进档来玩玩嘛,进档来玩玩嘛!”
    王猛就拿起一只小茶杯往小姐档里塞去:“关不祝寒是不是,哥哥我给你堵上。”
    小姐捂着档说:“不行,这太硬了。”
    “你不就是喜欢硬的嘛!”
    “那也不是这种硬法。”
    几人玩笑了一阵,各自散去。
    一日,一个做古董生意的人来找陆同。他叫齐楚久,早年在某艺术学院学习过绘画,后来又多方拜师学艺,可天赋不够,始终学不出来,只好断了当画家的念头。可又不太甘心,便改学文物鉴定,还经常搞一些膺品骗钱。哪知这方面他倒是颇有几分灵气,竟弄成了一些名堂。现在文物古董界好歹也算混成了一个人物。他专在黑白两道上行走,替人鉴赏定价,解答疑难问题。因现在投身此道的人越来越多,一年下来他倒也能弄个十好几万的,除了养家糊口,还能养几个情妇。陆同回城后有次经人介绍去一个文物圈子玩了玩,之后便迷上此道。现家里专门开了一间收藏室,摆了一屋子的文物古董。最初不懂行情,常常买些新货,便特地结识了齐楚久,一有东西就请齐看。齐有了好东西也会来跟他说。今天他就是来说这个的。
    “陆老板,有个大家伙,要不要?”
    “新的旧的?”
    “当然旧的,我敢拿新的给你吗,我长几个脑袋!”
    “什么玩艺?”
    “明朝仇英的《山野农耕图》。”
    “仇英是谁?”
    “当时有四大才子,最有名的是唐伯虎,仇英就是其中一个。世人评价论艺术成就他不在唐之下,只是没唐风流,所以后来名气就差多了。不过近几年他的东西看涨,说明他的东西确实好。我还把这幅画的图片带来了,你看看,国家一级保护文物呢,谁倒卖出境,那是要……”齐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陆同将信将疑,把图片看了一回,问:“这东西在谁的手上?”
    齐楚久便现出神秘的样子说:“不瞒你说是一个月前有人从洛阳美术馆里弄出来的,公安部正在全力侦破此案,盗贼一时出不了境,压在手上又怕出事,就想在国内出手了事,开价500万,但我估计,还到50万是可以的,你意下如何?”
    “你怎么跟盗贼有这种联系?”
    “干我们这行的,什么关系都得有点,你也别问太多,因为知道多了对你并没好处。我做中间人也是有风险的,所以我也不会跟那方面的人说你是谁。你如果想要,就去看一看,满意,就约个时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大家都不要问这是什么货,哪里来的,交割完了各奔东西。这样,你出了事,牵扯不到那方面的人,那方面的人出了事,也牵扯不到你。万一你被发现了,你是买主,就说不知道这货是怎么回事,以你的能赖和地位,不会有太大问题的,再说别人怎么可能知道你有这玩艺?我把实话都跟你说了,轻重你自己掂量吧。”
    陆同沉思片刻说:“先去看看货再说,你可得替我把好关。”
    齐楚久猛拍着胸脯说:“这个你绝对放心,我妻儿老小都在省城,再蠢也不可能蒙你陆大老板。不过那方面的人说了,不是一般的货,得先交5000块看货费。”
    陆同说:“钱是小事。”就跟齐楚久出去了。齐楚久开着车七拐八拐,拐得陆同分不清东南西北,才在市郊一栋漂亮的农家小楼前停下,领着陆上了二楼。有间房里坐着4、5个人,正在讨论画的事。齐进去跟他们打了声招呼,把陆介绍给他们说他是搞文物研究的,想看看货。那几个人的长相很出乎陆的意外,居然都很像良善之人,对他也非常客气,只是口气有点生硬:“懂规矩吗?”
    陆同二话不说就点了5000块钱。那些人便拿出画来给陆同看。陆和齐便一起看画。看了半个小时,齐楚久点头说:“应该是真货。你们哪弄的?”
    一人回答:“乡下收的。”
    齐说:“什么价?”
    “500万。”
    齐说:“一口价,50万。同意就成,不同意我们立马走人。”
    那几个人没有回答。齐就招呼陆:“走。”
    两人走到门口,有人突然叫祝蝴俩:“就50万。”齐仍领着陆走了,留下一句话:“过两天我再跟你们联系。”
    路上齐楚久问陆同下了决心没有。陆同说:“让我再想想。”
    到了城里,陆同突然想去文物市场看看,齐楚久便陪着他去了。下午的文物市场是一天中最热闹的。这条文物街并不长,顶多不过两百米,但文物店子却密密麻麻有上百家,还有许多在里弄深巷里。这儿其实大多是假货,真家伙难得一见。齐楚久说:“还就只是飞霞阁上的瓷器值得看一看。”
    陆说:“我正想去那。上次买的几件东西我都不太满意,今天看怎么样,能不能捞到一件大家伙。”
    两人在阁上转了一圈,无甚看头,陆同意兴阑珊,正想说走,不料撞在人身上。那人正聚精会神地看一件瓷器,受了这一惊吓,不觉十分恼怒,嫌恶地看着陆同。似乎正要迸出争斗的火花,两人却都笑了起来。原来撞上了熟人,还不是一般的熟人。此人正是陆同想抬举上去取汪凡而代之的朱应洪。原来陆同属意朱应洪就是因为他们在这方面趣味相投。朱应洪是正牌大学毕业生,因儒雅稳健,才干过人,40不到就被任命为建委副主任。他为官清廉,嫉恶如仇。最初陆同巴结建委头头时,他很看不起陆,每次陆请他吃饭,他都驳了陆的面子。可人就是这样,总难免有漏洞,一旦让人找着,便不好说了。
    因为这种共同的爱好,朱应洪对陆同的印象就大大的改变了,这甚至影响到了他人生观的一些改变,觉得自己对这种生意人的看法也许过于偏激,认为他们要在生意场上生存下来,不世俗一些是不行的。后来他就接受了几次陆的邀请,吃了几回高档的酒店。陆同曾暗示可以帮他当建委主任,他将信将疑,觉得陆未必有这么大的能赖,不过心里十分高兴,还是颇为期待的,就真正跟陆同交起朋友来了。
    这会碰面,陆跟朱谈了几句某副市长在外养小老婆被人发现的事,然后注意力就转到了文物上。朱应洪看着一只半尺来高、肚大颈小的青花瓷器问:“你看这玩艺怎么样?”
    陆看了看问:“你想买下来?”
    “确实想要,就是太贵了,他开价两万。”
    瓷器的主人就在一旁,这时显出一副好像很鄙视朱不懂行的样子说:“太贵啦?你这位先生不懂行,这是乾隆年间的官窑上等青花,你看落款,拿到拍卖行去至少得卖5万。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本来根本舍不得卖,因为家里人得了绝症,急需拿钱救命,不得已忍痛割爱。您还嫌贵了,不是明摆着要打我的劫吗?”
    “你才打劫呢!这是新玩艺,500块都不值。”半晌没出声的齐楚久此言一出顿时就把朱应洪和老板震住了。老板把齐楚久打量了一下。这一带的老手都认识齐楚久,但这位老板刚入行,故不知道自己碰上了真行家,便撅着嘴说:“你扯jī巴蛋不打草稿,老子从不卖假货。”
    陆同便问老板:“你知道他是谁吗,口气这么大?”
    老板见陆同气宇轩昂,猜想是个人物,不敢放肆,但口气仍很冲:“他算哪根葱,我干嘛要知道!”
    “你不知道可以去附近打听打听,看看几个人不知道鉴赏专家齐先生的。你的玩艺骗得过别人,绝骗不过他。还敢在这卖,收起来送废品收购站吧,好好的一个文物市场,就是让你这种人搞糟了的。”
    那老板听陆同口气强硬,料想自己可能惹不起,本又是自己的错,就不再做声了。陆同三人就离开了飞霞阁。陆同把齐楚久介绍给了朱应洪。朱应洪便用十分钦佩的目光看齐,谦恭地说:“以后请齐先生多多赐教。”
    齐楚久忙应道:“好说好说。”
    陆同问:“今天怎么一个人来逛市场?”
    朱说:“近来我看了一些文物古董方面的书,对它的兴趣越来越大,已经买了好些个玩艺,我常来逛的,两三天就得来一次,都成毛病了。”
    “你都弄了些什么宝贝,要不要请齐先生给你去看看?”
    朱自然十分欢喜,说:“好哇,我不太懂,难免以假当真,就麻烦齐先生给我把把脉。”
    其实朱应洪心里还是很自信的,觉得自己不会折腾假宝贝,要向陆炫耀他近来的收获,便领着陆齐两人上家来了。
    齐楚久本跟一个情妇约好,这时间要见面的,无奈被陆拉着没法脱身,一路上就念叨了好几次:“为了朱主任的宝贝,可委屈了我的宝贝了。”
    陆同笑道:“你少酸醋,就你那些娘们,全是残花败柳,也好叫宝贝!”
    到家后朱应洪等不及给客人泡茶,就把他新近买的几件宝贝拿了出来给陆齐两人看。一件玫瑰红小酒杯,一件清代康熙的竹林对弈水墨图笔筒大青瓷,一件嘉庆的白色蓝田坐佛玉,一幅齐白石的三虾戏鱼写意画。他脸上挂着得意之色。哪知齐正眼也不瞧一下就说:“不错,做工精致,可惜全是新的。”
    朱应洪沉下脸问:“齐先生随便一眼就能分出真假吗?”
    “我没说是假的。”
    朱急忙改口:“怪我说走了嘴,那就请问先生是怎么一下就分出了新旧的呢?”
    齐楚久咳嗽了一声,说:“玫瑰红小酒杯是当年万历皇帝的御用之物,一共四个,当年万历爷不慎失手打碎了一个,剩下三个后来被清宫收藏。八国联军时抢去了两个,现存放在大英博物馆,还有一个在  一个著名收藏家的手上,那是他的压箱底的宝物,外人看一眼都不给看的,我请问朱主任,你这东西是从大英博物馆买的,还是从那上海收藏家那儿买的?所以这件东西根本不须看,一听说了就可以断定它是新的,百分之百错不了。康熙爷字写得很好,喜欢摆弄瓷器笔筒,倒是不假,但康熙爷一生勤政务实,最反对博弈之道,认为这种东西最耗精力和时间,玩物丧志,故他所用笔筒上绝不可能出现对弈图,分明是那不懂历史的后人伪托的。蓝田玉天下闻名,盖因其色泽光亮,晶莹剔透,可你这坐佛玉色泽暗淡,气质愚钝,哪有半点蓝田玉的影子?最后说你这三虾画,此画在新加坡一个华人富商手上,有人想50万买,他都舍不得卖,今天却到了你朱主任手上,想必你朱主任一定是开了更高的价使那富商不得不忍痛割爱吧?”
    一席话说得朱应洪面红耳赤,半晌无语,只是抽闷烟,暗暗感叹这里面的陷阱真多,学问真大,要玩好它,不是一件容易事。
    陆问齐:“那你看这些东西值几个钱呢?”
    “都不过百把块左右。”
    陆同又问朱:“你花了多少钱买的?”
    朱摆了摆手说:“唉,别问了,说起来惭愧。”
    他们是在朱的书房谈话,这时朱听到有脚步声过来了,忙低声对陆齐说:“在我老婆面前可千万别说这些东西是新的,不然她非跟我闹不可,为了买这些东西,我还花了不少她的体已钱呢!”
    陆齐点头。这时朱的老婆就把书房门推开了,探头进来说:“鉴赏文物像搞地下工作似的。我才洗了一床毛毯和床单,又大又厚,拧不动,朱应洪你来帮我拧一下。”
    朱应洪便叫陆齐等一会,他去去就来。他一走陆同就悄声对齐说:“等会你再替他看看以前的那些文物,凡是值点钱的都说成是新的,不值钱的就都说是旧的。”
    齐说:“你不是说跟他是铁哥们吗,怎么还想讹诈他的东西?可怜见的,他就这么点东西,讹他有什么意思!”
    “什么讹他,我是想真正教他上路,现在来不及跟你细说,等会出去了我解释给你听,你先照我说的做就是了。”
    不一会朱应洪进来了,又谈起了文物。朱应洪到底是个做官的,承受力较强,很快便从刚才的打击中恢复了平静,开始向齐请教鉴别新旧的方法,请齐把他所有的文物都看一遍。齐便按照陆同的吩咐,  把约二三件文物古董值钱的说成是新的,不值钱的则说成是旧的:“这些玩艺都没多少收藏价值。”
    朱便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众多宝贝,十分的悲伤。陆同便安慰他:“不要紧,以后我去替你找个买主,把它们都卖了,基本上可以收回你的投资,再买东西可别自己拿主意,请上齐先生,就再不必担心买新货。”
    齐说:“倒也不能这么说,再厉害的鉴赏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上回故宫博物院院长看一件宋朝官窟瓷就看走了眼,被人好一通调侃。那是什么人#葫以要保证不看错是不可能的,但我可以保证给你看个百分之九十甚至九十五,这个胸脯我敢拍。所以朱主任你也别太当回事,懂的人尚且如此,何况刚刚上手的人。玩这个一开始都得交学费,你只当是交了学费了。我以前买的新货比你多得多。陆老板也一样,你问问他以前上过多少当?”
    陆同说:“有一回别人把他自己写的字卖给我,一文不值的东西,却说是李鸿章的字,叫价3万,我心想收藏一个大卖国贼的东西也挺有意思的,就买回来了,结果让他笑掉大牙。”
    陆齐两人一唱一和,真真假假,就说得朱应洪的情绪好多了,想想也是的,现在干什么不交学费,重要的是不要白交了。说着话儿,齐楚久突然想起了该去会情妇了,就跟陆朱告辞。陆见留不祝蝴,便也跟着告辞,临走还安慰朱:“别着急,以后我给你弄几件真家伙,不是说大话,一件就抵得你手上的全部。朱应洪本想婉言谢绝,可这些冤枉花掉的钱实在令他心痛,便说谢谢。
    出得门来,齐便问陆:“你干嘛要我那样说?”
    “这个人有前程,但他又为人正直,不喜欢搞名堂,我如果直截了当给他钱他肯定不会收。所以就得用这个法子,曲线拉拢。他再廉洁,平白无故损失了这么多钱,岂能不心痛,到时候我就先送他几件宝贝,他肯定会收,只要开了这个头,以后的事好办了。
    齐称赞道:“你这个人拉人下水还真有一套呢!”
    陆得意洋洋地说:“这些年我就是这样练出来的,要不然怎么做生意?在中国,所谓的生意经其实也就是政治经济学。我从来不相信什么清官,关键是方法问题。你只要拿住了他的穴位,他哪怕铜墙铁壁也会被你穿透。”
    齐楚久开车把陆送回家,自己就会情妇去了。
    过了几天,陆同派了一个亲信提着50万跟齐楚久和那几个卖画的人接头。很快便交割完毕。画回来了,陆同约上齐两人一起细细欣赏,爱不释手。忽然想起了朱应洪,觉得最好把他也叫来一起看,让他心里发痒,就会更容易拿捏他。齐担心地说:“毕竟是盗窃之物,让他知道了不好吧?”
    “陆同说:“怕什么,又不是我盗窃的,就算被人发现也没我什么事,再说,我跟他放赖,能把老子怎么样。”
    他就给朱应洪打了个电话。朱马上便赶来了。他多少了解一点,早听说洛阳失窃了这幅画,不觉大吃一惊:“陆老板,你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收购这种国宝级文物!”
    “为什么不敢,难道你要去告发我吗?行,你朱主任如果觉得这能使你加官进爵,那我给你拿去告吧!”
    朱见陆这样不以为然,倒不知说什么好了,只是说:“我是这种人嘛!”
    接着又往下看。齐便跟陆朱讲述了一些具体的鉴别方法。朱一边看,一边点头,颇颇赞叹:“听你说这些,比我自学大半年的收获还大。”
    陆说:“跟他多学几次,以你的聪明,很快也就是行家了。”
    后来陆收了画,藏于密室,便约上朱齐去酒楼吃饭。饭毕陆说去洗个澡吧。齐自无不可,朱却有点抹不开面子,他一向反感这种勾当,可又觉得不便拂陆盛情,显得十分为难。
    陆说:“老朱,何必呢,放轻松点,又不是干什么坏事,正当娱乐,你担心什么?一天劳累下来,筋骨酸痛,让人拿拿,是一种非常必要的调剂。你是没享受过,只要试一次,我包你上瘾。走吧,今天你是去得去,不去也得去,否则你踩在我陆同的身上走出去。”
    朱便彻底失去了抵抗力,乖乖地跟着走了。
    洗泡蒸过,三个人进休息大厅闲聊。聊了一会陆同先点了个小姐,要朱齐两人也点一个。齐一副受之无愧的样子,朱却说:“我不按了,你们自便吧。”
    陆暗暗骂道:“鼻子插蒜,装象!”不过没再勉强朱,知道拉人下水切忌用力过猛,否则他可能反弹回去,尤其是像朱这种好清名的人。便和齐自去按摩了。
    过了些天,陆同去拜访朱应洪。说:“我认识几个做古董生意的,他们专门买卖新货,我看你这几十件东西值不了几个钱,就干脆让我拿去卖给他们算了,我保证给你把本捞回来,你开个价。”
    朱应洪说:“你的朋友是不是把我这些新货当旧货卖?”
    “这是当然啦,要不然本钱怎么回来?”
    “那不是坑人嘛?”
    “唉,我说老朱,你自己被人坑惨了,管这么多干什么!”
    “我总觉得玩文物古董的人不该坑人。”
    又不要你坑人,人家坑人管你什么事?你以为你不卖给他他就不坑人了?他每天都在坑人,谁也拿他没办法,因为文物古董不受价格法的约束,一个东西到底是个什么价谁也不好说,买卖双方谈成什么价那就是什么价。”
    朱到底因自己损失过大,能捞回本钱,这是他不能拒绝的诱惑,就说:“这些东西我总共花了3万1,我多年来的积蓄都在里面。”
    “那我保证3万1给你卖出去。”
    “有把握吗?”
    “老实告诉你,还不止这个价出手呢,我至少可以卖到3万5,我替你把这些新玩艺都出手,赚几千块劳务费,你不介意吧?”
    朱爽快地说:“怎么会,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陆同之所以明告朱自己也要赚一点是不想让朱怀疑自己在刻意巴结他。对付朱这种伪君子,只能是这样一点点的引诱,急不得的。陆同的笼络手段已渐渐的炉火纯青了。
    “我先给你1万,等货全部出手,再把余下的钱给你。”说罢陆同就点了1万给朱,然后将朱的所有玩艺统统卷走了。
    又过了几天,陆同约上齐楚久带着一幅墨定再来拜访朱应洪,说:“货已出手,这是余下的两万1,你点点。”
    朱急忙双手合十,再三感谢。
    陆说:“我拿你的新货也赚了点钱,老实说有些过意不去……”
    朱连忙摆手说:“哪里哪里,再这样说就见外了。”
    “所以我想干脆送你一幅画算了。”说罢陆同打开了手上的这幅画,是张大千的《买舟图》。“你不是有本中国名家名画的集锦介绍吗,翻开看看有没有这幅画。”
    朱就翻书看了看,果然找到了,不觉十分惊讶,目不转睛地着看。齐说:“你不用怀疑,绝对真迹,它的市场价比你以前那些所谓的宝贝加一块都还要高。不信的话你拿到省博物馆请专家看看,我说错了你把我名字倒着写。”
    朱问陆:“这么名贵的画你从哪弄来的?”
    “一个朋友卖给我的。我心想不能对不住你老朱啊,就送你啦!”
    朱想说我收受不起,可嘴唇嗫嚅着,话到舌尖上竟就是出不了口。他实在是太喜欢了,在文物这行里瞎折腾了这么久,他还从没碰到过这么好的宝贝,尤其是在出售了那批新货之后,出于对这一行里的种种陷阱的恐惧,他几乎不知道该如何重新开始,这幅画对他来说自然就显得更为重要。齐说:“喜欢就收下吧。你那批东西虽然不值钱,但问题是别人拿去能买到好价钱,所以你就别不好意思了,这也是你该得的。”
    朱就尴尬地笑着,因为起了贪心,而这贪心又跟他一贯的处世原则不相符,他脸上的肌肉甚至都有些僵硬了,继而又变得有点抽搐。想了半天才说:“好好,太好了,真的是补偿我的?”
    “陆同说:“别再说什么,收起来吧,齐先生估计它10年后至少可以翻两番。”
    “行,我就不客气了。陆老板真够意思,我朱应洪不会忘了你这个朋友的。”
    陆同说:“其实这对我来说小意思。我这几天准备去买几个宝贝。”
    齐饶有兴趣地问:“去哪买?”
    “一个大老板,他看中了我的那幅李苦禅的《远瞻》,说要用几件宝贝换,我听说过几件宝贝,觉得划得来,同意跟他换,过几天你跟我去看看。”
    “到底什么宝贝?”
    “说什么一件是宋朝哥窑龙泉断纹瓷,一件是清朝雍正的釉下五彩瓷,市价在5、6万之间,足以抵得上李苦祥的《远瞻》。”
    “你跟他什么关系?”
    “朋友。”
    “真是朋友?”
    “当然,怎么啦?”
    “是朋友他为什么想骗你?”
    “他怎么骗我,我怎么不知道?”
    “等你知道就晚了,我今天才知道原来大老板之间的友谊竟是这样的,虽然腰缠万贯,可为了区区小利竟可以这样蒙骗。”
    “你的意思是说他的两样东西都是新的?你还没见到呢,怎么知道是新的?”
    “有些鉴定只需要具备某种知识就可以了,不必亲眼看到。那宋朝的哥窑断纹瓷,其实只是历史上以讹传讹形成的,并不存在,至于釉下五彩,到今天仅百年历史,可清朝雍正距今多少年?”
    陆同眨巴眨巴眼说:“哦哦,他好像是釉下青花。”
    “那也不对,釉下青花历史虽长一些,也不过200年历史,可雍正是1723年登基,1736年驾崩,过了250多年,那时哪有什么釉下青花!”
    陆同便骂道:“他娘的,那个杂种居然敢蒙老子!”
    齐说:“那种人可得当心,以后万不可跟他做生意。”
    朱应洪本来对齐的专家身份还有点怀疑,这下是完全相信了,不觉露出恭敬的神情说:“齐先生真是博学啊,听你说话真是长见识。我请教一下,那哥窑龙泉断纹瓷,我虽然不懂到底是什么,但在一些文物书上好像看过一些专门谈论它的文章,怎么,原来不存在啊?”
    “以前大家一直是认为存在的,还有人专门研究它,找哥窑的旧址。但一直没找到,这几年就有学者发现它其实只是文物上的一种说法,真正的用意是什么还不清楚,但它不存在大概是可以肯定的。很多人不懂,就经常拿它来蒙人。”
    “断纹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就是瓷器上有许多条纹,所谓金丝铁线,看上去好像数十数百条裂缝一样,十分美观漂亮,但又并不漏水。它的烧制方法至今还是个谜。大概关键是对湿度的控制。据说,烧成出窑冷却的时候,因为瓷器在不断的裂缝,便发出了一种十分好听的音乐般的声音。”
    朱陆两人都听入了迷,又问了一些问题,方才散了。
    第57章           贼王猛阴谋国产      蠢伟强错爱女杰
    这日,王猛搞定了温习知,就带他来见陆同。两人走进陆的办公室,温习知一见陆便赔笑脸,连连为上次的事道歉,说:“那时我们只是朋友,但现在是朋友加兄弟了,陆老板再有什么,温某一定照办。”
    陆同暗想王猛这纨裤子弟倒不是那种单纯的混混,还真能说到做。三人就在办公室谈开了货款的事。温习知说:“陆老板,我不是给你泼冷水,东城区那片别墅和商品房大家现在都怎么说的你知道吗?”
    “老鼠药。”
    “啊,就是,看来你知道,大家都避之唯恐不及,你却去接手,什么意思,真想赌这一把?”
    “不是赌,是我对省里的经济形势做了一番客观的研究后冷静做出的决定。湖南省落后了这么多年,全是人为因素造成的,现在形势已经逼迫得再不能慢腾腾的搞了,否则会跟西部的一些省份一样落后。朱榕基现在已经开始领导经济改革,李鹏之后肯定是他接手。付利民跟他私交很好,是出名的右派,所以我敢肯定他来省里后各方面的情况都会大变样。”
    说得温习知颇颇点头。“看来你确实研究过形势。”
    “当然了,知已知彼,百战百胜,我陆同可不是撞大运撞到今天的,每一步都充满了思想。”
    王猛和温习知相视而笑:“又牛屎起来了。”
    开了一会玩笑,王猛找了个借口把陆同拉到别一间房子说:“货款归货款,但规矩不能破。”
    陆说:“那是当然,我陆某这方面做事一向让人无话可说。我不了解他,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他贷你两亿,你给他500万。”
    “一言为定,我再给你100万介绍费。”
    “陆兄确实够朋友,那我就不客气了。你就赶快做房地产吧,我已经跟马雄壮说好,我们上下其手,里应外合,争取半年内把他的轿车厂转到我们名下,到时你可一定要把资金给我腾出来。”
    “行,没问题。”
    两人返身回了办公室,跟温习知谈了一会贷款的手续问题,  很快便谈妥了。送王猛出门时陆问王:“汪凡的事办得怎么样啦?”
    “我跟我家老爷子说了。唉,我家老爷子老顽固,没办法,我只好去找老爷子的一个同事,这事少不得要打点打点。”
    “那就打点吧,要多少吱一声,只要能把朱应洪扶上去,出多少都值。”
    “那些老东西革命过来的人,又想钱又怕钱,给少了他不高兴,给多了他又消受不起,就100万吧,我保证给你把事办妥当。”
    “行,贷款的介绍费,我一起支给你。
    王猛便把银行的帐号给了陆同。陆同当天就把钱给他拨了过去。钱一到手,王猛就给北京的母亲打电话,要他去找中纪委的徐老,请他干涉一下这边的人事安排,并嘱母亲千万不可跟父亲说。母亲说:“这是自然,我怎么会跟那个老顽固说。”
    母亲最疼这个小儿子,因他没有出息,为他操碎了心,所以只要对小儿子有利的事,她才不管什么原则不原则。她拿着儿子拨过来的钱就去找人了。现在的许多老革命,实际都很现实,有些人甚至为几万块钱就失节。她办事很顺,找的人都答应帮忙。北京的影响力便一下通过几条渠道辐射到了省城。在新的人事调整工作中,汪凡就给调到经济开发管理局任党委书记去了。这边厢自然就是朱应洪接了班。
    以前朱听陆说过要帮他上去,他以为陆不过是信口开河,没往心上去,突然间他就成了建委主任,不觉很是惊讶。他竟都还没有马上想到这是陆在帮他。后听几个亲信议论,把跟陆交往的前前后后回忆了一遍,方才恍然大悟,知道必是陆了。虽然对陆这么深的心机谋划他有那么一点不爽,但还是心存感激的。照他自己的设计,他是想在五年时间里坐上这个位子的,再经过五年奋斗,也就是知天命的时候,能进入省委。他知道这种设计过于理想,难度很大,但现在看,不仅变得很现实很容易了,而且时间也会提前,再扳着指头一算,未来去中央干干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正式上任的这天他特意去陆家拜访,还破天荒俗不可耐的送了一包君山银针和一套精美的紫砂壶茶具。说:“我知道这些东西你看不上眼,但是我的心意,幸勿笑纳。”
    “朱主任太客气了,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不分彼此。”
    喝了一回酒,陆同就又领着朱看自己新近搞的几件宝贝。一件大红牡丹鹅颈瓷,一幅徐悲鸿的万马奔腾图,一只清宫皇后的宝石戒指,还有一张宋代的紫檀木红漆雕花龙凤床。朱的眼睛都看直了。陆说:“朱主任在这行里混久了,这些东西以后也会有的。”
    朱应洪完全被文物蒙了心智,觉得陆真是一个难得的好朋友,便想报答陆同。
    不久,朱应洪就找到了机会。河西银盆岭一带要进行拆迁,建一片商业楼和居民区,自然是一块肥肉,他想把这个差事交给陆。不过因他资历太浅,人家不服他,河西区区长就不买他的帐,要把工程交给河西的一家房地产公司。朱虽是全市建筑主管,但强龙难压地头蛇,在人家地盘上他也不好办,便跟陆同商量,意思是要陆同想办法去摆平河西区区长。陆同尽管很想接这工程,但因现在的主要精力放在东城区的房地产业上,在这边便不很上紧,说就算不能全部拿到,拿一半也可以。可即使是这样河西区长也不同意。朱应洪便生气了,心想我堂堂正正的建委主任连这点事都办不成,以后还说得起话吗,就硬是把一半工程给了陆。哪知陆的工程队一进场就出了事。河西区长支持的那一家公司请来了黑道上的人,把陆同的人给打伤了。当地派出所介入调查,明明能抓着的人都公然放掉了,还跟陆同这边的人混赖,说根本找不到人。陆同知道那边警匪一家,如不玩点邪的看来摆不平这事,便来找熊彪,请他出面摆平对方。
    熊彪嘿嘿笑了起来:“噢,原来是你的人呀,  你不是南方房地产公司吗,怎么又成了潇湘建筑公司啦?”
    “其实我对这工程不感兴趣,主要是我小舅子办了家建筑公司,那小子年纪轻轻,能办个鸟事,根本找不到生意,我老婆逼着我帮帮他,没办法,我只好揽了这个活给他,可一干就惹麻烦,你说那小子能干什么事!”
    “是这样,那我就明告你吧,兄弟,对不起了,打伤你的人的,是我下面的弟兄。”
    陆同大吃一惊。他上次跟熊接触,因只想请熊帮忙对付别人,再一个打心眼里瞧不起熊这种中等规模的房地产公司,便没往心里去,时间一久早忘了熊的公司叫什么名字。他愣了一下,然后大笑起来:“啊,这么说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
    熊彪也笑:“我说是哪个贼人敢跟我放对,原来是陆大老板。陆大老板是一方豪杰,当然不把我姓熊的放在眼里。”
    陆同忙说:“熊老板这是骂我呢。不知者不怪,回去我就马上把队伍撤了。合同也撤销,工程还给你。”
    熊高兴地说:“陆老板爽快,够哥们。我没白交你这个朋友。你那些被打伤的人,我负责全部的医疗费,你就别再要派出所抓人了,怎么样?”
    “哪能要你出医疗费,这事你就别管了,我去善后,什么事也没有啦!”
    两人交谈得非常愉快,熊请陆吃了一顿饭,陆便告辞走了。
    下午,熊在办公室办公,技术科长黄自明这时来谈工作。先说的是一些技术上的问题,后来便提到了苟云,说前几天苟云在工大建一栋楼房时因跟附近一个居民发生一点口角,就把人打伤了,事情虽然被张哨兵摁了下去,但在当地影响很坏,有个副校长放话说要把我们赶走。熊彪哼了一声:“他口气倒不小,请神容易送神难,我既然进去了就不会轻易退出来。”
    黄自明说:“熊总,我追随你有好几年了,你待我不薄,我对公司也忠心耿耿。今天我跟你提一点意见,也许你会觉得逆耳,不喜欢听,你只当我胡说八道。”
    熊彪看了黄一眼说:“老黄何出此言呀,我一向对你言听计从,怎么会把你的话当胡说八道,你别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吧?”
    “不能说意见,只能说是工作上的一些看法。”
    “说,只管说。”
    “以前公司规模不大,大家凑在一起,倒也正常,可现在摊子铺开了,各项工作逐渐走向正轨,我觉得大家就不能再凑和着过了。明确地说 吧,我觉得你用人制度太落后了,这会妨碍你的发展。”
    “你说应该怎么用人?”
    “应该用人唯贤。可你基本上用人唯亲,有些人根本就不懂做生意,完全是仗着你的势狐假虎威,乱搞一气,经常给工作制造麻烦,你从来也不处理他们。我觉得这样很不好。”
    熊说:“你说的这个我其实也知道。站在你的角度看,这样确实不好,可站在我角度看,我也是没办法啊#蝴们那些人都是追随我出生入死打天下的,个个都有功劳,我总不能过河拆桥,把他们全废了吧!”
    “我知道你也难,那些人野蛮惯了,旧习难改。我不是要你废了他们,而是说给他们安排一个出路,你表面上跟他们还在一起,实际却没什么关系,让他们自己去混,这样随他们弄出什么事来都不会影响你。你再向社会公开招聘一些人才填补他们的位置,对公司未来的发展会大有裨益。”
    熊把黄看了一会,笑道:“你是不是跟苟云、管和他们有矛盾,想把他们弄走?”
    黄自明急忙表白说:“熊总,你要这样说就真正是冤枉我了。我跟他俩有矛盾这是不假,老实说我对他们那一套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作派很不满,好歹也都是有身份的人了,怎么还这样毛毛躁躁,像他们这样下去,迟早出大事。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我才会给你提这个建议,完全是为公司着想。如果你非要说我想泄私愤,那行,我收回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过。”说罢黄自明起身就走。
    熊彪把他叫住,要他坐下:“着什么急嘛,兄弟之间,有什么说什么,何必这样呢!”他给黄开了一根烟,问:“那你说我应该怎么给他们找条出路?”
    黄自明吐出一口烟圈说:“他们这些人,只配去搞夜总会。所以我觉得你最好把他们都发到夜总会去。”
    “夜总会是我一个表叔在那搞。我表叔小时对我有恩,我怎么能让他们去占我表叔的地盘。”
    “你可以给他们再开一家夜总会。我问句不当问的话,熊总,你们是把兄弟,但如果将这把兄弟换算成钱,你说他们值多少?”
    熊看着天花板想了想说:“大概一百多万吧。”
    “有这么多?那就好办了,你可以拿这笔钱再去开家夜总会,要豪华一些的,完全交给他们,叫他们自负盈亏,我估计他们都会愿意,因为明摆着办夜总会的收益比他们在公司里的收益大。”
    “办法倒是个好办法,可就是一下拿出这么多钱给他们……”
    “你别以为这笔钱很了不起,把他们换掉,用几个真正的人才,你挣的钱会比这多得多。人才就是金钱啊,要发展没有人才那是绝对不行的。熊总,该舍的时候就得舍。”
    熊心里承认黄自明说得对,可一时也拿不定生意,就说:“让我再考虑考虑吧。”
    黄走了,熊呆呆地想了一会,忽然想起了张哨兵,便给张挂了个电话,要他晚上过来洗个澡,拿一拿,顺便谈点事。
    晚上7点多钟,张哨兵才开车过来了,一身的酒气。熊问他跟谁喝酒。张说:“西郊贵族中学的校长。我儿子今年读初中,我想让他进贵族学校。在一般中学读书,认识的大多是一些穷人家的孩子,对他以后没什么帮助。他娘娘的,这贵族中学的校长,实际上也就是从一般中学调去的,因为管的是有钱人和高干子弟,他就不知道多牛逼,眼睛长到脑门上去了。老子头一次求他,还托了人,封了个大红包,他竟一口回绝。亏得前阵子他学校的财务室被偷了,请我们去破案,落在老子手上了老子能有他的好?就给他压着不办。他这才知道厉害,亲自上门向我道歉,说只要破了案,他就收我儿子……”
    熊不禁骂道:“这叫什么jī巴话,破了案才收,那万一破不了呢?
    我也是这样想,当时真想骂他老东西一顿。不过还是算了,  跟他斗气,害的是我儿子,忍一口气,只要让我儿子进他学校,我就不跟他计较。这不,把案破了,今天就在家里请他吃饭,要他以后多看承看承我儿子。”
    “你为儿子倒是挺尽心的。”
    “没办法,这是我张家现在唯一的香火,不把他弄好一点,对不起我家祖宗。”
    “我那老婆没用,只会生女儿,娘的,长大了一嫁人,我白替别人养一个人,这家产也不知传给谁。”
    “叫你小妾再生嘛,多生几次不就有了。”
    “说得对,怎么着我也得弄个儿子出来。”
    拉了一通家常,张哨后就问找他来什么事。熊便把黄自明的建议告诉了张,问他有何看法。张说:“其实这话我早想说,管和是一介武夫,除了动刀动枪,什么也不懂,还常常误事,跟他怎么说也没  用,稀泥巴糊不上墙。邹伟强、苟云也是一路货色,让他们在公司里当领导,说出去让人笑话。但不要他们干,情理上又说不过去。所以我一直没说什么,今天黄自明的建议我倒觉得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镇上的夜总会其实最适合他们,你要让你表叔做,这也是人之常情,就不说了,现在拿一笔钱让他们再开一家夜总会,一箭双雕,应该这样。”
    “我就怕他们不愿意,说我闲话。”
    “我想不会吧,平常跟他们说话,我发现他们在公司里干得也不是很开心。再说夜总会效益好,又完全归他们,这么优厚的条件,他们应该不会有意见。”
    “你也这样说,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原来你是担心我不同意。我们兄弟什么关系,你只要有重大决策,我从来没反对过。”
    两人计议已定,各自散了。
    过了几天,熊分别找管和、邹伟强和苟云谈话,说了自己的意思。那三人其实早想如此,只是不好开口,现在自然喜出望外,立刻就让出了公司里的位置。然后三人去城里繁华的闹市区进行了一番考察,正好五一广场西北角有一片私人门面要出售。那地方很大,有几百平方米。三人跟户主谈了几次,用60多万买了下来,然后把一栋楼房和一片平房重新整修了一番,做了一个很有情调的门面,内部再用时下最高级的材料装饰一道,音响效果极佳的大厅,富于浪漫情调的包厢,桑拿浴,按摩室等淫荡娱乐设施一应俱全。熊彪来看过一次,称赞说:“不错,比我那家夜总会强。又开玩笑地问:“你们现在也是老板了,以后可能就不会受我节制了吧?”
    三人急忙表示:“大哥说哪的话,您永远是大哥,什么时候我们都听您的。”
    “我倒也不敢这样想,只要你们还认我这个大哥就行了。”
    说了一会话,熊要走,三个人想留他玩一两天,熊说:“几个大男人有什么好玩的,等以后你们进了货,有一两个雏儿,我再来看看。”
    这里三人便开了一个会,推举管和为总经理,邹传强、苟云为副总经理,职务虽有高低之分,但利润绝对均分。几个家伙虽不学无术,毕竟在熊的房地产公司干了几年,多少了解一点管理方面的事,很快便把相关部门建立了起来。最后就是招聘小姐的事了。
    这一天,把招聘广告一登出去,就来了许多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孩,年纪都在20左右。邹伟强在三个人中最爱风流,平常也最会讨姑娘喜欢,便负责这项工作。所谓招聘当然不会考文化知识,就是纯粹的以貌取人。来的姑娘虽多,但没几个漂亮的。邹伟强知道开业之初给人一个好印象非常重要,如果小姐不够俏丽,那纵有再好的服务生意也上不去,便本着宁缺勿滥的原则,只挑了五六个女孩,其余的都打发了。时间不早了,他已有点厌烦,便骂了一声说:“他娘的,长沙市的漂亮姑娘都哪去啦?”
    这时一个工作人员里面告诉他外面有个姑娘应聘。
    “叫她明天来。
    “我是这样跟她说的,可她不听,缠着不走。我拿她没办法,干脆叫她进来你随便看一眼吧,行就留下,不行再叫她走人。”
    “我说了,叫她明天来。”邹伟强不耐烦地挥挥手,转身就走。可没走出几步,忽听得身后响起了一个十分悦耳动听的声音:“干嘛这样急着走,看一眼又耽误不了你多少事。
    邹惊讶地回头,就看见大厅里已经站着一位十分漂亮的女孩子。听口气她显然就是那个工作人员说的应聘者。没想到她不等招呼就自己闯进来了,她的胆量和容貌都给邹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他便立刻决定跟她谈谈,对边上那个工作人员说:“你出去,再不准放人进来。”
    那人应一声去了。
    邹伟强把眼前这女孩仔细打量了起来。女孩子微笑着看着他,就好像跟他是熟人似的,一点也没有害臊的表情。她的打扮也与众不同,既不像城里女孩那样娇艳,也不像乡下女孩那样朴素,看得出她化过妆,不过化得不重。她的头发披散着简单地烫了一下,蓬松而不凌乱,显得有点世俗的风韵。邹伟强不禁暗暗骂自己:“娘的,你这个蠢东西,差点放走一个宝贝。”
    “请坐!”
    他指着沙发对那女孩说。女孩微笑着大方地坐下了,四处看了看说:“你们这里装修得恐怕是最豪华的。”
    “哦,这么说你去过很夜总会。”
    “对呀!”
    “那你一定早就找到工作了,为什么还来我们这里应聘?”
    “多一份工作多一份收入嘛,怎么,不欢迎我?”
    “不不,我怎么会不欢迎你,巴结你还来不及呢!小姐叫什么名字?”
    “鲍愁。”
    “什么,报仇?
    “对。”
    “怎么这么怪的名字,有姓报的吗?”
    “我就是呀!”
    “我可是第一次听说还有姓报的,而且是报仇,你要向谁报仇?”
    “原来你听错了,不是报纸的报,是鲍鱼的鲍,鲍鱼,你当老板的总应该吃过吧?仇也不是报仇的仇,是愁眉不展的愁。”
    “哦,这个鲍愁呀,冷不丁一听还跟报仇似的呢。你是哪的人?”
    “这个你就不必打听了,干我们这行的都不会把真正的家庭住址告诉别人。”
    “你多大啦?
    “你猜猜看。”
    “20岁。”
    “小了一点。”
    “25岁。”
    “大了一点。”
    “那就是22岁。”
    “不要问女孩的年龄。还是来谈谈工作吧,我来这干,每晚你要收多少钱?”
    邹伟强把鲍愁上下打量了几眼说:“看你像个高手,那恐怕得交50块,每晚50块。”
    “行,就50。什么时候开张?”
    “三天后,我要搞一个隆重的开业仪式,会有许多政商两界的头面人物出席,你也来捧个场。”
    “嗬,政商两界的头面人物,看来你们这池水不浅啊!”
    “那当然, 水浅了根本扑腾不开,不出三天就得关门。我看你这样子,出道大概有好几年了吧,又玩遍了省里的夜总会,见多识广,想必也认识不少政商的头头,到时候正是你的用武之地,你给我好生侍候着,开张第一天我不收你的钱。”
    “好说。”
    两人又说了几句,没什么事了,鲍愁就要走。邹伟强已经看上她,有点舍不得,便挽留说:“别急着走嘛,再玩一会,我请你吃饭。”
    “初次见面,怎么好意思让你破费呢!”
    “在外闯荡的人,四海皆兄弟也。”
    “我可不是男的,  跟你做不了兄弟。”鲍愁是风月场老手,一贯干的就是傍人养活的勾当,岂会真不好意思,不过嘴上说说而已,很快便接受了邹的邀请。这时,已是黄昏时分,处理完夜总会里其他事物的管和和苟云走了出来,见鲍愁颇有几分姿色,便问邹她是不是新招的小姐。邹说:“是的,但现在也是我的朋友了。”
    几个人就一起出门去外面吃饭。席间管苟两人都很垂涎鲍愁的丽色,经常调戏她,若不是碍着邹的面子,他俩简直就要动手动脚了。管和说:“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苟云也说:“我也有这种感觉。”
    邹伟强便骂他俩:“扯你们娘的蛋,我问过她,她从没去过河西,你们上哪去见的她?”
    管和说:“她没去过河西,我们进过城啊,城里这些大大小小的夜总会哪一家我没玩过!”
    鲍愁说:“很有可能,我见你们也有点面熟。”
    管和便异常高兴,更加热情地跟鲍交谈。邹非常不爽,便喝着闷酒,半天不语。后来鲍发现冷淡了他,才重新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管和虽想搞鲍,但知道邹先站着这个位置,如强行夺取,势必伤朋友感情,只得暂且把这份心摁了下去。吃完饭,管苟两人先行告退,邹和鲍又坐了会,方才离开饭店。邹要请鲍去看电影。鲍闲着没事,去夜总会工作时间尚早,便接受了邀请。在影院里,观众稀稀拉拉,片子也不甚好看,邹见四周没人,便开始动手动脚了。先把鲍的乳房摆弄了一回,弄着弄着就把持不住了,竟然就在坐位上忙了起来。鲍一言不发,显得专心致志,有时候他的手、胳膊或身子挡住了她的视线,她会把他拨开,好像他在干什么并不重要甚至是跟她没关系的事。完了事,邹问她:“你看得进吗?”
    她面无表情地说:“你钻得进我就看得进。不是跟你吹牛,有一次三个人干我,我就在他们干的过程中读完了琼瑶的一部中篇爱情校旱。”
    “吓,你还读爱情校旱呀!”
    鲍愁愤怒地看了他一眼,说:“本来不打算收你钱的,可你这家伙太不会说话了。100块,一个子也不能少。”
    邹嘻皮笑脸地说:“我也没打算少你的呀,我看这样吧,我再加100,今晚你就归我包了。”
    鲍愁没说话,但表情似乎是同意了。
    过了几天,邹他们的夜总会正式起名为蝴蝶梦夜总会。张哨兵、熊彪自然都来捧场,还以各自的影响力带了一帮子政商两道的朋友。上午时分,夜总会大门前就停了许多轿车,其中有一多半是进口小车,显见来客的身份档次都不低。管邹苟三人今天的装束特别有意思,穿的都是解放前汉奸最爱穿的那种开襟褂子,分别是黑色的、白色的和咖啡色的。三人站在大门前迎接各方贵宾,频频打拱手。每来一个客人,就会响一串鞭炮声。从早上一直响到中午,满地的纸花碎片,满天空呛人的硝烟。接着夜总会里大排宴席,里里外外觥筹交错,酒气飘香,乱烘烘一片好不热闹。到了下午,走了一批客人,又来了一批,晚上便又摆宴席,鼓乐齐鸣,有了一些纸醉金迷、歌舞淫荡的气象了。邹伟强今天忙坏了,堆着笑脸,到处说奉承话,求那些政商名流今后多多捧场。到了晚上,他有点累了,便在大厅里坐下来休息,一眼却发现不远处坐着鲍愁,正紧紧靠在一个肥头大耳的家伙身边,跟他非常淫浪的说笑着。邹伟强也不明白为什么,他实在是每天在裙衩堆里滚来滚去的人,这一会居然有了醋意,便恶狠狠地盯着鲍,想要鲍收敛点。鲍愁看着他的目光,显然明白他的意思,却根本不当回事,继续跟那男人打情骂俏。他拿她没什么办法,只能干生气。好不容易看到鲍去卫生间了,他忙奔了过去,尾随鲍进了卫生间,返身就要关门,忽听一声尖叫,从马桶间里出来了一个拎着裤子的女孩子。他便冲这女孩瞪眼道:“叫什么?赶紧把裤子系好跟老子滚蛋。”
    女孩原来是夜总会的小姐,看清是副老  吓得便连忙跑了出去,到外面系裤带去了。鲍愁一边解裤带一边往马桶上坐,说:“你进来干什么,堂堂的副总经理,怎么这么不顾身份?”
    “我实在忍不住了,你跟那个肥头大耳的家伙那么亲热干嘛?”
    “笑话,我想跟谁亲热就跟谁亲热,只要我每天不欠你的钱就是了。”
    “我告诉过你,我要养活你,不许你再傍别的男人。”
    “可我没答应你。”
    “你必须答应。”
    “姓邹的,我鲍愁长这么大还没有谁这样对我下过命令。”
    “那我就给你下一次。”
    鲍愁已把尿撒完,起来系好裤子,洗了洗手,拢拢头发说:“我痛恨向我下命令的人。”
    “我痛恨抗拒我命令的人。”
    说罢邹伟强就往她乳房上抓。她推开他,他便抓她的手,使劲反向扭过去。就听得她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倒把他吓了一跳,忙松开她的手。就见她捂着被他捏痛的手,眼泪都流出来了。他很不明白,自然虽然用了劲,可也不至于这样。他看见她的右手的小手指上好像有一道勒痕。他就更惊怪了,再怎么应也不该弄出那么一道好像伤痕的印子。他要看看她的手。她不给他看,愤怒地说:“走开。”
    他也来了横劲,也许更想解答心里的疑惑,搞清楚那道伤痕到底是怎么回事,非看不可。两人推推搡搡,这时门外响起了几个男人吆喝的声音。他不觉更恼怒了,哪里来的杂种,敢在老子的地盘上乱喊乱叫。开门一看,竟是刚才和鲍亲热的那个男人和他的朋友。原来那男人听人说有人进了鲍愁的卫生间,就急忙带人过来,想看个究竟。见是邹,那男人顿时愣住了,继而陪笑说:“是邹老板呀,我还以为……”邹万分尴尬,情急之下,就编了个谎话说:“我肚子憋坏了,一时性急,走错了地方。幸亏里面不是外人,只是我这的一个小姐,不碍事的。”说罢邹就急忙离开了。
    那男人有点莫名其妙,问鲍:“到底怎么回事?”
    鲍说:“没什么,走,  跳舞去。”
    跳了一曲舞,那男人不像刚才那样热情了,他预感邹跟她之间有瓜葛,自己最好别趟这道浑水。哪知鲍却恨邹无理,反而死死咬住这男人,  温言款语,像恨不得立刻融化在他怀里似的。他就又慢慢热情起来,心想她既然如此,想必跟邹也没什么事。到了晚上11点,这男人便穿好外套,要带鲍愁离开。这时一直躲在暗中观察的邹突然闪了出来。他有点失去理智,要上前去阻止鲍,却不料被一个一直暗中注意他的人拦住了。他恼怒地推了这人一把,正要开骂,一看,却是大哥熊彪。他自然软了下来。熊低声训斥他说:“你吃错药了,为这么一个女人值得吗?”
    他鼓着腮帮说:“我也不知为什么,就是喜欢她。”
    “那也得慢慢来,你知道那家伙是谁吗?”
    “谁?”
    “河西区新来的书记,我今天特地请他来玩的,你这一闹,会打跑多少生意,算过吗?还他娘的是个老板呢,我看你小子越活越回去了。”
    邹挨了骂,做声不得,但仍显得很愤怒,捏着拳头说:“我一定得收拾那个臭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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