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两年
纪焕文打电话给我说,天天想去学钢琴,问我的意思。
“他怎么会突然对钢琴感兴趣起来呢?”
“这个我也不清楚,我也觉得奇怪,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好好坐下弹琴的孩子。”
“呵呵,既然他想学就让他学吧,他现在也不小了,玩也玩够了。”
其实我心里还是挺高兴的。上次和耿伯谈到教育的问题,他说现在孩子压力太大了,连孩子的天性都在这种无形的压力中被扼杀掉。说得我心里一阵起伏,其实我也知道天天现在这么小就让他上全日制的学校确实有些残酷,但实在是想不到更好的方法,所以一直以来并没有要求他像其他的孩子一样再去学点什么特长。
耿伯当时见我没说话,知道我心里不好受,又来安慰我:“其实不止是孩子艰难,现在做父母的也很艰难。好好培养他吧,怕孩子太辛苦;不培养呢,又怕跟不上其他孩子的脚步。总在说全面发展,全面发展,殊不知,仅仅这四个字,就给了家长孩子多大的压力。”
我笑了笑说:“你什么时候研究得这么透彻?看样子你很想当家长,那就叫你老婆别动不动跑国外去,在家努力造人才是。”当时,他还没有提起他和他老婆的关系。
他尴尬的笑了起来,就此打住了。
我想着这些事,那头就没听清楚纪焕文说了些什么,想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便接话道:“那你就让他去学吧,我到时候帮他订一台钢琴,放到家里。”
“嗯。你现在在那边怎么样?公司还顺利吧。”我和纪焕文之间的关系如兄妹一般,他是我认识的男人当中最能给我安全感的一个,只是这种安全感无关情欲。
“还行,过得去,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和嫂子到这里玩,指教指教,如何?”
“哈哈,哪敢说指教,我倒是很想来参观一番,看看我成功的妹子。”
“纪兄,您就别用成功来讽刺我了,我现在要什么没什么,除了这家破公司,就无容身之所了。”
“妹子,你别谦虚,你可是我认识的女人中最有胆识,也最有能力的一个。”
“你总是这样说,我都懒得不好意思了。”
他哈哈的大笑起来,聊了几句其他的,就挂了电话。
纪焕文对我和耿伯的事很感兴趣,并且信誓旦旦的说耿伯就是我的命中注定,叫我好好把握。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只是笑。
从纪焕文口中得知最近耿伯的电话很勤快,几乎是每晚一通。虽然他说并没有影响天天的学习,相反天天最近学习异常的刻苦,也不像以前那样调皮了。但我还是觉得耿伯的做法有些过火了,于是,带着丝丝怒气拔了他的电话。
“阿艳,今天怎么有空打电话给我?”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开心,以至于一开始我还以为自己拔错了电话。
我本来是还想和他客套两句的,但听到他这种语气我心中更加愤怒了,于是开门见山地说:“你每天晚上都打电话给天天,难道你不认为这样会影响他的学习吗?”
“你打电话给我就是要问这个?”
“要不然我问什么?你最近好吗?长胖了吗?谈恋爱了吗?”
我没一声好气,他却在那头乐:“我最近很好,没有长胖,身材还是一样的好,也没有谈恋爱。”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冷漠且不苟言笑的耿伯吗?他什么时候变得油腔滑调起来?又是什么事让他如此开怀?
他见我没说话,这才正经了些:“我打电话给天天只是想关心一下他的学习情况。他告诉我,你答应他说如果他考了年级第一,我们三个人就可以去旅游了。”
我早就把这事忘了,刚才纪焕文告诉我天天读书突然用功起来我还纳闷怎么他改变得这么快呢。也怪不得他这么勤快打电话了,因为事关他的福利。想到这些,我语气才没那么生硬了,只是依然不客气:“那,他突然想去学钢琴,是不是也跟你有关系?”
他没有马上回答,我已经猜到了八九分,心中又是无奈又是难过。当初让他们见面是想着让天天高兴一次,谁知道见了面就再也脱不了干系了,而我还无法阻止。
“我只是跟他提了提我小时学过钢琴,没想到他就来了兴趣。不过,适当的学点什么特长陶冶一下性情也不错。”
“你会弹钢琴?”我很是意外,把原先的不爽都抛开了。
“嗯,学过好几年,后来到大学就丢开了。”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表现得那么冷漠,身上却总是散发着一股隐约的温暖的特质了,原来是这个缘故。触碰过音乐的心灵不会寒冷,触碰过音乐的手总是温暖。
于是我也不生气了:“我没说不让他学。”我停了两秒,把心中的疑虑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他现受你的影响如此之深,将来你让我怎么跟他相处?”
“如果你真的觉得我威胁了你,那我以后尽量少给他打电话,反正两年后就会在一起的。”他说是风淡云轻,我却心里一征,我早就把那个两年之约忘得一干二净了,我也没想过我们之间还有“两年以后”。
他见我没说话,又接着说到:“阿艳,其实我真的很期待。难道你不觉得,那会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吗?”
“我不知道,我从来都无法预知将来的事。”
“你不会是打算反悔吧?”
“说什么反悔?我又不是十八少女,你也不是二三青年,还相信约定?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我是很认真的,只是没想到你不当回事。”他听起来失落极了,原先的兴奋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你的意思,我就应该昭告天下,并且挂个倒计时牌在头上?”
他沉默不语,我便说了一句要开会了,他哦了一句,我就挂了电话。
靠在办公椅上,出了半日的神,脑袋里一直想着“两年”,两年之间会发生多少事?
两年之前,我还是裴南的老婆,和姜志兴以爱的名义偷偷摸摸;而现在呢?我成了裴南的情妇,姜志兴对我恨之入骨。
两年之前,我还有个妈妈,虽然并不亲密,但我知道血浓于水;而现在,我成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弃儿。
两年之前,我对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上的男人,还没有那么绝望,至少还相信有真爱的存在。而现在,我只知道这个世界除了情欲就是利益。
两年之前,天天恨我,因为我不让他和爸爸相见,他不知道爸爸是谁,长什么模样,是个什么样的人;而现在,他的每一天,都在因为他的爸爸而改变。
两年之前,我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见到耿伯,更别提与他再有什么交集了。而现在,除了那几个紧紧相拥的夜晚,痴缠火热几乎没有分开过的三天,还有一个“两年之约”。
我越想头越痛,越是心烦意乱,于是拿了车钥匙离开了办公室,发动了车往江边奔去。
也许吹吹风会清醒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