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五、头牌

    医生告诉我现在妈妈的病情已经基本稳定了，不用常住在医院，只是注意饮食，定期用药和透析就行了。至于捐肾事宜，只能等了。
    妈妈早就呆不下去了，听医生这样说当天就收拾了东西，要回乡下去。我说反正隔两天就要来一次，还不如就住在城里，她怎么也不愿意。做了一顿饭给我和天天吃，碗一收就吵着说要回去。我又说天色已晚，明天再回去也行，她却偏偏记挂着家里，我拗不过她，只好给她叫了辆车，载她回去了。我说随车送她回去，她也不愿意，大概是怕我再追问她我亲生父母的事。其实我没想过再追问她什么了，因为我知道她一个字都不会告诉我的。
    我找了两家侦探公司，希望能查出些眉目来，两家侦探社都拍着xiong脯跟我打包票，只要有钱，就好办事。在听了他们一番“钱能通神”的理论之后，我结束公司的想法又慢慢的不见了。或许是因为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我竟然变成了没主见的人。
    跟医生谈妥了后续的治疗问题，又委托了纪焕文和付建平帮忙偶尔照看一下，我才买了回去的飞机票。回去的头一天晚上，天天忽然抱着我哭得很伤心：“妈妈，我不想要你回去上班了。我想你在家里陪我上学。”
    “天天，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好好上学，我好好上班，这样子妈妈才能给你买很多你想要的玩具。”
    “但是我不想要玩具了。爸爸我也看不到，妈妈我也看不到。”
    “妈妈会定期回来看你的，爸爸现在工作也很忙，等他有时间，他也会来看你的。天天，你长大了，你应该要知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事。就像你，你要上学，而我们，要工作。”我帮他擦了眼泪，轻声安慰他。我无法告诉他，是我不让耿伯再来看他的。
    他停止了流泪，但还是哽咽：“婆婆上次问我，说爸爸是不是到了这里。”
    “那你怎么回答的？”上次耿伯过来时，我跟天天交待了很多次，这件事不能告诉他婆婆，他问我为什么，我答不上来，只好说怕婆婆不高兴，他才勉强的答应。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所以我没有回答。”但他终究是个小孩子，不会撒谎。
    “呵呵，没事的。”我摸了摸他的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让他躺下睡觉了。
    哪知他睡到半夜又来敲我的门，满脸委屈的说：“妈妈，我刚刚做梦梦到爸爸了，我想见他。”
    我喝了不少酒，头有些晕乎乎的，伸手把他搂在怀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妈妈，如果我这个学期考了年级第一名，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你说？”我并没意识到他将要提出什么要求。
    “我想你和爸爸陪我去迪士尼。”
    我没说话，因为我知道他现在的成绩离年级第一还有一定的距离，他既然有了这个决心，我不能打消。于是我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如果他真的考到了年级第一，叫上耿伯带他去玩一次也不是什么大事。
    “好啊，那我一定加油考到年级第一。妈妈，我今天晚上跟你睡。”他兴高采烈的跳到了我的床上，微醉的我受宠若惊，要知道，自从他四岁之后，他就不愿意再和我睡在一张床了。
    于是，我搂着他，睡了几年以来最香甜安稳的一觉。
    第二天回到公司，没有任何心情，处理了一些基本的事务，就回到了那个突然变得陌生起来的房子。王小虎得知我回来了，晚上下班过后就过来了。
    “回去休息了几天，气色很不错啊。”我蜷在沙发里，他伸出手在我脸上摸了摸：“似乎长胖了些，不过更漂亮了。”
    “你想我吗？”看到他的脸，我空落落的心情才好了些，我们之间没有利益牵扯，可以放心的相处。
    “想，晚上想吃什么？”
    “我今天不想外出，不如我们叫外卖吧。”
    “怎么，心情不好？是因为那段视频？”
    “我像是那么容易被打击的人吗？”我坐正了些：“对了，你有没有在其他网站上看到过？”
    “没有，不过在那个网站上的点击率倒是居高不下啊，我每天都去报到一次。”
    我苦笑了起来：“其实我有试着联系过网站负责人，想打听打听始作俑者是谁，不过他不愿意说。”
    “那你说，你不在意的？”
    “呵呵，我也是八卦一下。现在我似乎成了那个网站的红人，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一下人家呢？”我去打听的确只是想八卦而已，对于那个上传视频的人，我并不生气。不过我想姜志兴倒是挺郁闷的，我本来是想特意打电话去问问他是怎么看到的，但回想他当时的恶劣态度，他大概早就把我的号码拉到黑名单了。
    “那个人应该就是本城市的。”
    “嗯，其实如果我真想知道是谁，也不是没有办法。”
    “哦，什么办法？”
    “威逼利诱。”
    “哈哈，你这个人呐，如果处在乱世，一定是个女英雄。”
    “难道现在这就不叫乱世？至于你说的女英雄，我不赞同，我倒是希望自己成为青楼头牌。”
    他哈哈的笑了起来：“我想到，你还有这个伟大的梦想，那头牌小姐，今晚接客吗？”
    “你？”我也笑了起来：“在你看了那段视频以后，你还想和我上床？”
    他迟疑了一会儿，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那个姿势，我倒是没有试过呢。”
    “少来这一套，本姑娘今天不接客。”我丢了一个枕头给他：“你要睡这里可以，但别动我。我最近对什么事都淡而无味。”
    “那你是有什么烦心事？”他见我突然满脸愁容，也变得正经起来。
    “我不知道怎么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怎么了，突然有一种手足无措的感觉，好像做什么事都不对。”
    “我知道你最近经历了很多事，但是以我对你的了解，它们并不足以给你造成困扰。”
    “还有很多事你不知道的。”
    “什么事，说来听听？”
    我看着他关切的眼神，不知道要不要把那些事告诉他。我一直告诫自己，不管是对谁，必须时常防备着，但是这样的确好累。而眼前的这个人，我应该信任他吗？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不过，我们还是出去走走吧，心情会好点。城西刚开了一家土尔其餐厅，你应该还没去过，哪里的菜还不错，还有很好喝的酒，你会喜欢那里的。”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现在真的哪里也不想去，要不然你自己去吧。如果你愿意在这里陪我，那就留下来吧。”
    “身为朋友兼情人，我当然要留在这里。”他又坐了下来，把茶几上的外卖餐单拿了过来：“让我来看看，今天晚上咱们吃些什么。”
    我听到他说朋友两个字，心里的悲凉突然被无限放大：我没有朋友，没有爱人，本来还有妈妈，现在连父母也没有了。
    我不是青楼头牌，而是“凄凉人生”写实剧里的头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