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决裂

    考查回来的第二天下午，姜志兴上公司来找我：“阿艳，你为什么要告诉阿珍你怀孕的事？”
    “我并不是冲着这个去的，我没想她会接你的电话。对了，好像你老婆很喜欢帮你接电话呀，看样子她对你不是很放心。再说，你们不是打算好好生活吗？那就不应该有隐瞒和欺骗，要坦诚相见。”我这样说着，但眼睛并没有离开电脑，打字的手也没有停下来。
    “她现在胎儿不稳，不能受刺激。”
    我内心有些触动，但没有表现出来，继续一边打字一边回答：“我现忙得恨不得把自己分裂开来，你觉得我还有时间和一个旧下属讨论她老婆的安胎问题吗？”我揉了揉眼睛，又补充了一句：“呆会儿我会让助理给你老婆送一些安胎补血的药，以示安慰，我这个过气的上司还不错吧。”
    他摇了摇头：“你变得太多了，已经完全不可理喻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话你不知道什么意思吗？如果你觉得错在我不该打电话给你，那我以后不打就是了。”
    “怎么事到如今，你还是要摆出这副高高在上不可接近的姿态，难道我们真的就要这样爱恨交缠下去吗？”
    “爱？早就没有了。至于恨？从你进门开始，我连看你一眼的时间都没有，你觉得我还有时间去恨你吗？”
    他没说话，我这才转过脸去看他：“你找我就是为了教训我不该打电话给你？”
    “医生说她有小产的迹象，不能受刺激。”
    他又重复了一次，我的心还没有完全麻木，毕竟那是一个生命。但就让我这样鸣金收兵，我还是做不到，更何况他现在的态度让我无法友善。于是我小声笑了起来：“你是应该紧张的，不久之前，你有两个，而现在，有可能一个都保不住。”
    “阿艳，算我求你了，不再去骚扰她。”
    我的悲愤早就淡化至消散了，于是我笑着反问他：“我了不起，也只是打个电话给你聊天，这也算是骚扰？那么你现在冲到我办公室来，恨不得对我上刑，这叫什么？不过，你们两夫妻还真有默契，她也是这样说我的。”
    他又摇了摇头，有些痛苦，有些悔意，还有些无奈：“我怎么会爱上你？”然后走了。他的背影我没有多看一眼，我连生气和伤心的余地都没有了。
    事实上，我也没有时间去生气和伤心，于二百已经去找裴南开诚布公的谈转单的问题了，我有一大堆的订单前期准备工作要做。庄总的公司从来没有做过外销，现在相当于我得帮他们重新订立生产流程和接单流程。王小虎说得没错，贸贸然和于二百合作确实要付出很多精力，现在我的身份除了是于二百的跟单员，还得做庄总的生产总监。但我没得选择，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等把庄总传过来的文件看完，已经是五点钟了，去趟洗手间回来，手机在响，居然是裴南。看样子，于二百和他的会谈已经结束了，轮到他打电话给我兴师问罪了。
    这是我必须要面对的，我也没想过躲避，于是毅然接起了电话：“裴总，好久不见了啊。”
    “阿艳，你有时间吗？我们谈谈吧。”
    “裴总邀约，怎么会没时间呢？在哪里？”
    “就在帝豪吧。”
    “好，一会儿见。”帝豪是我们第一次正式约会的地方，看样子，他打算出情感牌。我笑了笑，早就知道他会出这招。或许裴南都不知道我有多么了解他。我虽然没有研究过孙子兵法，但我也知道一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我故意拖延了十几分钟才出门，我到那里的时候，他第一杯咖啡已经快喝完了。
    “听说，你元旦带紫凡去见家长了？”
    “呵呵，是小虎告诉你的吧。”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的裴大公子终于决定收山了？从此相妻教子，做个一等良民？”
    他笑了起来，有点心不在焉。我则越扯越远：“既然见了家长，那就意味着快要步入殿堂了吧？不知道我这个前妻，有没有殊荣去观礼呢？虽然见过你当新郎的样子，但是还想再多看一次，比你不穿衣服的时候好看多了。”
    说完我就哈哈的笑，装作根本不知道他找我为何事。
    他知道我在装傻，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点破，只好拉起了我的手说：“阿艳，你瘦了很多。”
    “你是想说，我老了很多吧？”
    “最近工作很辛苦，是吗？”
    “你们男人，哪怕一天可以只睡三个小时，照样在床上屹立不倒。我们女人呢？压力稍微大一点，事情稍微多一点，再熬上几个通宵，整个人就垮得差不多了。”
    我喝了一口他帮我点的咖啡，惊喜的说：“我没想到你居然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喝的就是这种咖啡。
    他还是若有所思的笑着，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这个时候，我已经占了上风了，于是我把咖啡杯放下：“你找我该不会就是要带我来这里叙旧的吧。”
    “于二百今天来公司找我了。”
    “哦，我以为他开玩笑的，没想到他真去找你了。”
    “所以，你知道他要转单的这件事？”
    “我当然知道啊。事实上，我和你离婚之后，他就一直在跟我提这件事。我原本以为，他只是想哄我陪他睡两个晚上而已，没想到，他来真的。看样子，我现在非得陪他睡不可了。”
    “阿艳，你这么聪明，应该明白他只是想借你过桥而已。”
    “那，你的意思是，叫我不要接他的单？”他没点头，也没摇头。我又接着说：“其实你心里也知道，于二百早就在计划撤单了，即使我不接，他还是会撤。在商言商，即使他主动把订单丢给我了，我也没理由拒绝吧，我那点存款早就折腾光了，更别提我还要养那十几个人。”
    “这，是你早就计划好的，是吗？”
    我凄凉的笑了起来：“裴南，我们做了三年多夫妻，凭心而论，我真的很享受那段时光。如果说我要计划什么，那我更愿意计划另一个三年。在于二百这件事上，我不会承认什么。”
    “但你也不否认？”他的脸有些yin沉了。
    “你既然来找我，就认定了我与这件事有关，我还用得着否认吗？就算我否认，你会相信我吗？”
    “你已经和于二百上床了，是吧？”我打断了他：“让我来帮你把话说完吧。我就是一个只会出卖肉体的高级妓女，除此之外，我没有任何本事。钱在我眼中才是最重要的，什么情份，狗屁都不如。你以为，一个被抛弃甚至不得不打掉腹中骨肉的女人还会顾及情份？”
    他没说话，不可置信的望着我，眼中是数不清的失望。
    我无力的笑了笑，站了起来，转身离去。
    这真是美好的一天，两个曾经在我生命中扮演重要角色的男人，同时和我撕破了脸。而我，竟然变态的爱上了这种以贬低自己为条件去伤害他人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