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好人

    转眼间，一年的最后一个月就这样过去了。这大概是我有生以来最为纯粹的一个月。我每天早上八点进公司，一直呆到十点钟，从早餐到晚餐全部是外卖解决。垃圾桶里除了烟灰就是咖啡渣；没去健身房，理发店，美容店，除了偶尔见见客户，就是办公室，晚上下班倒头就睡，整整一个月没近男色。王小虎几次提出要来看我，我都推辞了。虽然是个小公司，但总有那么多琐事。虽然说以前帮裴南管理那么大一家公司，但其实也只是坐阵而已，所有流程与架构都是一早建立好并且稳定运作的。现在一切都要我自己来，人员架构，工作流程，公司制度，这些都还只是前期的，供应商和客户开发暂时还无法着手。于二百似乎等不急了，几次说着让我先去找供货商，都被我拒绝了，我心里很清楚，我这家公司不是为他而开的，我不能受制于他，否则我会全盘皆输。
    在新年来临之前，我终于理清了所有的头绪，所有工作也全部上了轨道。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挑战。
    最后一天的下午要下班时，我把员工都叫到了一起，跟他们说：“明天是元旦节，大家好好休息，三天以后才是艰苦作战的开始。晚上我帮大家在罗萨餐厅订了位置吃饭，并且在星月订了一个ktv包间，大家好好放松一下。”
    “kairos,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吗？”之前他们都叫我康总，我听着总觉得便扭，便让他们都叫我的英文名，感觉才没那么怪。
    “我去不了，我约了一个客户谈点事情，你们去玩吧，想吃什么自己点，尽情吃，尽情喝，尽情玩，不要客气，算是我感谢这一个月以来大家的辛苦工作。小谢，你负责让大家吃好喝好玩好，我负责买单。”我并没有约谁，我只是真的累坏了，我哪里也不想去，只是想去床上躺着。
    小谢连忙拍我马屁说：“kairos你真是个好老板，我们真幸运，碰到你这么大方的boss。”
    其他人纷纷附和说我是最好的老板，我不习惯被人称之为好人，便笑了笑，跟他们说了声元旦快乐就散了会。
    半个小时后，办公室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靠在椅子上，看着整洁宽敞的办公室，突然有一种累到虚脱后的满足感。
    正准备离开办公室时，轩轩的电话打过来了：“阿艳，你今天晚上不加班了吧？我这里正在搞一个跨年的活动，你也一起来嘛。”
    “跨年？”我呵呵的笑了起来，实在不想答应她。
    “是啊，有很多帅哥美女呢，说不定你还能带一个回家。”
    “我今天晚上想一个人呆着。”轩轩身上的那种热情，我已经缺失好多年了，现在除了工作，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值得我热情四溢的。
    “那好吧，那我们明天再见。”早就跟她说好了，元旦假一起飞到海南去享受阳光沙滩。
    挂了电话，办公室又安静下来，我在这种安静里继续呆了近半个小时才起身离开。
    刚到车库，电话又响了，是王小虎，他问我是不是还在公司。
    我笑了笑说，正从公司楼上下来，准备回家。
    他说我也刚下班，一起去吃饭吧。
    我没有拒绝，我总是要吃饭的，于是约在我房子附近的饭店见面。
    一进门，人满为患，我便打了个电话给叶奇，告诉他我现在在他们饭店，他便马上跑了过来，带我去了楼上的一个vip包间。
    我问他这是给谁留的座，他迟疑了一会儿才说：“这刚好是裴总订的位置，只不过他没来，我想他大概也不会来了。”
    “裴南？”我看了看王小虎，没再说什么。
    等叶奇走后，我问王小虎：“你们公司最的怎么样？”这一个月里，我没有和其他人接触过，裴南，耿伯，姜志兴，他们偶尔打电话过来我都是搪塞两句就直接挂了，仿佛我们已经不在同一个世界了。
    “还是那样啊，不过因为注资公司整个结构需要重新调整，裴总下午飞去英国与罗伊面谈了。”
    “他一个人吗？还是带着韩紫凡。”
    “他不是一个人，听说他准备带韩小姐去见父母吧。”
    我忍不住冷笑了起来：“这个韩紫凡还真有本事，我做了裴南三年多的老婆都没见过他父母。”
    王小虎想安慰我，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所以没说话。他并不知道我和裴南是协议婚姻，他一直都认为，韩紫凡是小三，我是下堂妻。我故意让他有这种感觉，并且马上就会变得有利用价值了。
    “你的公司，还顺利吧？”
    我长叹了一口气：“疯忙了一个月，终于有点眉目了，希望新年能有一个好的开始。”
    “供应商和客户怎么样了？”
    “一片空白。不过，假期过后就要开始着手了。”
    “阿艳，于世昆是不是想转单给你？”
    “你怎么知道？”我并不意外，于二百表现得太明显了，而王小虎太聪明。
    “他最近对我们所交的货物百般刁难，并且跟裴南说与你合作愉快多了。”
    “这么说，裴南也知道喽，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他倒是没有说什么，韩小姐有点不高兴。”
    “哈哈，她不高兴，她摆得平于二百吗？”又或者说，如果她真的委身给于二百了，裴南还会要她吗？
    “你真的打算接下于二百的订单？”
    “既然他主动提出来，我没理由拒绝。”
    “我和他只打过两次交道，但能感觉，他不是一个好人，你和他做生意，要小心一点。”
    “我身边有谁是好人？”我笑了起来：“就连我自己都不是好人，我难道还奢望被好人围绕？”
    “或许，你只是没有碰到。”
    “不，谁碰到我，就算他原来是好人，也会变成坏人的，就像你。”
    “是啊，为此，我一直觉得十分荣幸。”
    我和王小虎是在酒吧认识的，他主动请我喝酒，然后接下来的情节和所有的一夜情一样，喝到一定程度时就心照不宣的上了床。
    本来这也只是一夜情而已，后来又屡次在酒吧碰上，一来二去，竟然发展成了固定的情人关系，我们互相贪图的只是与那具并不真正属于自己的身体交融时所带来的刺激与欢乐。应该说，我和他的关系比我和裴南的关系更要美好，因为没有与铜臭味沾边。
    其实好人和坏人，真的无法明确的界定。就像我自己，我给那些男人他们想要的，但又不想去破坏他们所拥有的，或许在某种程度上，我也可以称之为好人。
    但人是会变的，就像现在的我，明明对姜志兴和裴南没有怨恨以外的感情了，为什么却又如此急切的想去破坏他们和她们呢？
    从酒杯里看到自己的脸，扭曲成了另外一个不认识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