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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三节

    仕原众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白燕山庄,到庄的第二天,便收到了一封署名桑侬的书函。书函是写给青婵的,说是要救即隐,今晚子时镇上的茗烟茶楼见。
    “桑侬是谁?”仕原掂着手中的书函,奇怪的问:“哪儿又冒出个桑侬来了?”
    “桑侬就是校耗。”青婵沉着脸道:“听即隐说校耗已投靠天矶帮了。”
    顾不得众人脸上的惊异,青婵心中暗自着急。书函上有一个天矶帮内部的暗记,这个暗记只有帮主、自己、曹福彦等几个帮中重要人物才知道,明显是留给自己看的。难道校耗和曹福彦在一起,而且已追到此地了?校耗明明在般若的手上,如何能逃出来,即隐真落到她手上了吗?看信中所写似乎即隐已命在旦夕。青婵心里不由得有些发慌,如果推测属实,落到校耗手上不就等于落到曹福彦手上了吗?假如即隐真的落到了曹福彦手上可就难办了!还有,般若既然已知自己的身份,保不住校耗也知道了,她与曹福彦假借即隐明目张胆的约自己前去,到底有何居心?难道她从即隐那里知道了自己那些打退堂鼓的打算不成,如果她知道,曹福彦或许就也已知道。想到这些青婵如坐针毡。当日帮主能那么快的知道幽明珠有假,青婵就怀疑自己身边出了奸细,难不成这奸细就是校耗?或许校耗一进天矶帮就是曹福彦的人。
    “青婵,你要去吗?”韵娘冷不防的一问,打断了青婵的思路,青婵回过神来,见韵娘正瞧着自己。
    “当然要去。”青婵道:“即隐几次救我,如今虽不能肯定这书函所言属实,但总不能置之不理。只不过……”说到此处青婵颇犹豫了片刻,她想一个人去,可是怎么说的出口呢,伊凡他们不会同意的,自己也没有适当的理由。然而青婵已意识到此次子时之约只要与天矶帮有关,任何一个陪她同去的人就是凶多吉少。假如校耗那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又了解了自己的想法,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就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了。当场揭穿自己的身份,抑或是逼自己去斩杀白庄同去之人,青婵想都不敢想,都有可能呀。退一步说,就算他们还没那胆量逼自己,可一旦两方在自己眼前交起手来自己还能袖手旁观吗,曹福彦他们会让自己有机会袖手旁观吗?青婵知道,这个曹福彦仗着帮主的宠信对自己一向是貌恭而心慢的。
    这时,伊凡已向她道:“去是一定要去的,只不过青婵不用你去,我去一趟会会校耗,顺便探探虚实。”
    “伊凡,也不要太大意了,校耗既已投靠了天矶帮就需处处小心,我们陪你一起去。”仕川道。
    “是呀是呀,我们都陪你去。”吕老爷子也跟着嚷了起来。
    青婵在旁听得心中焦躁,又不知如何劝阻才好,想了想,只得站起来道:“信里既是点名约我去,恐怕我一定得去走这一遭。万一因为我的缘故让即隐丧了命,我一辈子也不能安心。再说去的人也不宜太多,庄子里要留足够的人手。”
    事到如今,她只求能跟着同去,有她在,万一曹福彦设了圈套,白庄也不至于太吃亏。青婵在心中苦笑,离最后的期限只有五天了,本想磨到最后一天就悄悄离开,帮主没抓到她什么大的过错,顶多由着沁心丸折磨她一天半天的,总归还是要把解药给她。谁知如今竟又冒出这么一件事来,一旦拼死去救白庄,让帮主知道了,自己也许就真的完了。现在看来一切岂非天意。
    让青婵没有想到的是,事情其实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糟糕几分。
    子时她在伊凡兄妹、仕川、吕公吕婆、翁老道的陪同下准时到了镇上的茗烟茶楼。茶楼里静得厉害,掌柜、伙计、茶博士一个人影也不见,黑漆漆的茶楼里只有一盏孤灯,灯光是从楼上的一间茶房里射出的。众人对视了一眼,表情不自觉的严肃起来。伊凡使了个眼色,众人将青婵护在中间,小心翼翼的上了楼。
    挑开门帘,却见一个小圆桌前静静坐着一男一女,女子十八九岁,除了翁老道和仕川,伊凡等都认得她,正是化名桑侬的校耗。再看校耗身边的那中年汉子,四十来岁模样,却是面生得很。
    可是,青婵知道他是谁!
    在进门的那一刻青婵一眼盯住了那张脸,险些没叫出声来,脚下像踩着棉花,连手心里也渗出了冷汗。这时她看到校耗正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光放肆的打量着自己。
    “别怕”伊凡轻轻扶了一下身边的青婵,他以为青婵是被那人狰狞的面目吓着了。那人脸上有两道长长的青色刀疤,在昏暗摇晃的灯光下活像是两条扭动的毒蛇,让人看一眼都觉着恶心。
    “喂,丑八怪,是什么人,报上名来!”吕老爷子嚷道。
    那人眼里闪过一缕凶光,朝着吕老爷子抽了抽嘴角,但旋即又将一对眼珠子转到了青婵的脸上:“林青婵,好威风嘛,有这么多人护着,看来白庄是真拿你当个宝了。”
    声音不大,却是冷到了极点,青婵不禁打了个寒颤,她咬紧嘴唇,将目光直迎了上去。
    伊凡已抢上一步,挡在了青婵的前面。“你到底是谁?即隐呢?”伊凡厉声问到。
    不想那人却在此时突然出手。
    他并没有移动,仍然坐在椅子上。然而双手一扫,一股强劲的气流立刻向众人直压过来,在这一瞬间,伊凡已推开了身后的青婵,自己一个就地翻,险险避过了气流,拔出腰间长剑直刺上去;仕川只来得及护住雨淇,自己却被气流推撞到墙上,喷出一口鲜血来;吕公吕婆和翁老道也立刻反应,挥着手中的长剑与拂尘抵住气流,然而已是被逼到了墙边,谁知翁老道靠着的那堵墙却是一面夹墙,并不牢靠,才刚撞上去便轰然倒塌。就在翁老道要随着气流飞出去的一瞬间,吕公赶上来拉了一把,这一来,翁老道撞回了屋角,吕公却被气流推了出去。
    “反应不错。”那人见伊凡剑到,冷笑一声,他稳稳坐着,不仅不避,反而顺势用两指夹住剑锋。只见他手腕一翻,伊凡那柄精钢剑竟一折两半,随着剑尖铿锵落地,伊凡被整个儿推出了五六步,幸而他马步扎实,两腿一使劲到底站稳了。谁知对方并不善罢甘休,未容伊凡喘息便又推出一掌,伊凡舞动着只剩了半截的断剑将掌力化解,然而还是被伴随而来的掌风所伤,撞倒在墙角。好在这时吕婆和翁老道一剑一拂尘同时赶到,截住了就要飞身上前的中年汉子。按理说天山二佬也是江湖上成了名的剑客,翁老道翁郁泰就更不用说了,算得上是一等的好手,可是谁晓得一旦到了这中年汉子面前他们竟然使不出几分力气,才两三个回合便被对方掌力逼得歪的歪倒的倒。不过,那人的目标似乎只在伊凡,当下既不理会跌撞到一边的吕婆和翁老道,也不管被雨淇和仕川逼得有些手忙脚乱的校耗,只顾一个飞身直取伊凡。面对步步紧逼的凌厉掌风,受伤的伊凡只剩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只见他以断剑护身,仗着自己的机灵勉强躲过了几掌,然而对方速度实在太快,更兼掌法奇特闻所未闻,眨眼工夫伊凡受制,那人紧跟一步掌风又到,就连身上的黑色长斗篷也被鼓动起来,猎猎作响,而伊凡的断剑却已脱手飞出。
    青婵蜷伏在一边看呆了,太多的意外太快的打斗让她的脑子一片空白,直到伊凡断剑脱手命在旦夕时她才反应过来,千钧一发之际,她猛扑到了伊凡身上。掌风呼啸着劈面而来,青婵闭上眼睛只等领死。来吧,她想,打死了一了百了!
    然而,就在青婵闭目受死而伊凡也因为青婵不顾一切的扑来心胆俱裂的瞬间,那人却突然收掌。很显然他也没有料到青婵会有这一举动,他硬生生的将掌收回,望着青婵又是一声冷笑。人们还没能反应过来,就见那人已一把抓起青婵,长啸一声跃出茶楼。
    “青婵!”众人异口同声喊起来。可是,待要赶时哪里还赶得上,眼睁睁地望着那中年汉子带着青婵在夜色中消失的无影无踪。那边校耗看看不好,忙虚晃一招从怀里掏出一个闪亮的银丸,她将银丸向地上一甩,一阵白烟带着刺鼻的气味扩散开来,正是当日即隐救走青婵时所用的那种。借着这颗银丸的掩护,校耗也逃之夭夭了。这时惊魂未定的吕婆邓玉莲才突然想起一直没见到她的老头子。众人听说都赶了出去,眼前的景象却惨不忍睹,原来随气流飞出的吕老爷子不幸正撞在一节木桩上,木桩穿胸而过,可怜吕老爷子满身的血迹,当场就气绝身亡了。
    不提白庄这边死的死伤的伤失踪的失踪,单说那中年汉子扛着青婵一口气跑了十多里路,最后在一座不知名的小山坡上停了下来,他将青婵扔到地上,鼻中冷哼了一下,一言不发的背过身去。
    跌在地上的青婵脸色苍白,她不敢迟疑半分,立刻爬起来跪倒在那汉子脚下。
    “参见帮主。恭贺,恭贺帮主神功大进。”
    “哼,恭贺就免了吧,只怕是口不应心。何辛荑,难得你还记得我是你主子,这几个月来我怕你连自己姓什么都给忘了。”雷寄予面色平静,但那口气却冷得吓人。
    “辛荑不敢!”
    “不敢最好!”雷寄予冷冷道:“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也别忘了再有四五天就是你的最后期限。辛荑,我原对你抱了很大的希望,可是到今天你不但没给我办好一件事,反而与那姓章的假戏真做,你应该知道后果。”
    “不,帮主!辛荑,辛荑绝不敢背叛帮主。”青婵控制住自己的惊慌,脑子飞快的转动起来:“刚,刚才之所以那么做只是想,想……帮主赎罪,伊,章伊凡现在还不能死,辛荑已打探到了白庄幽明珠的下落,需要借姓章的之力才能拿到。请帮主放心,辛荑定在三日内拿到珠子,完成使命——”
    “可我现在不急珠子。”雷寄予冷冷的打断了青婵的话,他转过身来看着匍匐在地上的青婵,眼里闪过一道寒光:“这最后的几天里你只要做一件事,就是让白庄彻底消失!辛荑,你现在有足够的能力办这件事,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办好了你就可以拿到解药,否则——”雷寄予沉着脸冷笑了一声。
    铲除白庄!最害怕最不愿听到的指令还是来了,青婵匐在地上一动不动,她已不知道该如何动弹。雷寄予将一个黄色的纸包扔在她面前,青婵知道,那一定是一种剧毒。三四天内灭掉整个白庄,还有什么法子比用毒更见效?可是,她已经不是原来的何辛荑了,她还能下得了手吗?青婵觉得那个纸包不是扔在地上分明是扔在了她的心上。
    白庄这几天整个儿被罩进了愁云惨雾中,人们一边忙着吕通吕老爷子的后事,一边四处打探青婵的下落。作为苦主,吕婆昏死了几次已不能下床了,不过让人们没想到的是哭得最厉害的却要数翁老道。在人们眼里他与吕公是一对前世的冤家,可是有谁能明白在无数次的争斗吵闹中他们之间早已建立了一种不为人知的深厚情谊,争吵抬杠对他们而言已充满了乐趣。此次好友为自己而惨死,翁老道真恨不能以身相代!
    而白庄里还有一个人却是欲哭无泪,那便是章伊凡。青婵被那个丑八怪掳走已经一天一夜了,会受到怎样的对待,伊凡想都不敢想。他忘不了紧急关头青婵是如何不顾一切的挡在自己面前,而如今自己却因为身上有伤被硬留在庄上不能出去寻找,坐等消息的日子让他几乎要发狂了,可是面对着乱纷纷的白庄众人,他却连痛哭的机会也找不到。白天他顾不得伤痛铁青着脸一言不发把大大小小的事都揽在自己身上,夜里独守着盏孤灯,一遍遍低唤青婵的名字。可恨爹把门窗守得死死的,他便插翅也难飞。
    “大家都在尽力找,不少你一个!凡儿,你看你现在的伤,剑都举不起——青婵会找回来的,放心——”可是说归说,章老爷子到底也忍不住长叹了口气。
    伊凡明白这声长叹里的意思,他不知道这辈子还能否见到青婵。伊凡总会莫名其妙的想到京城的司空雪,一想起来心便又疼又慌,让他喘不过气。从不信神鬼的他已记不清自己求了多少次老天爷,他实在害怕上天也给自己安排了与金越同样的命运。
    然而令伊凡喜出望外的是青婵会在失踪一天一夜后自己走回来!清晨,庄丁门打开庄门时意外的发现了蜷在门角落里的青婵,得到消息后伊凡第一个冲了出来,然而眼前的景象却给满心欢喜的他一盆兜头冷水。只见青婵满身都是灰土,一动不动的缩在门角里,任人怎样叫她推她,那惨白的脸上都没有一点反应,就连眼神也呆呆的,像一潭死水见不着半点灵光。
    伊凡吓坏了,一把将青婵抱住,“青婵,青婵!”他使劲的摇着她,只想把她摇醒。
    “别这样,伊凡,快抱她到屋里去。”
    在仕原的提醒下,伊凡才回过神来。是呀,这个时候自己怎能这样慌呢。青婵是被吓着了,一定是!
    “别怕,青婵,先洗个热水澡,换一身干净衣裳。回来就好,回来就没事了。”就这样伊凡边安慰边把青婵抱进了他的房间。
    然而接下来的一天青婵始终没有恢复过来。她饭也不吃觉也不睡,只是睁着一双失神的大眼睛呆呆的坐在床边。见她这副模样,人们暗暗摇着头,不敢想象这一天一夜她的经历,更不敢乱问乱打听。只苦了伊凡,废寝忘食一刻不离地陪着她,生怕会有什么意外。
    “青婵,你别这样吓我啊,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别憋在心里!”伊凡搂着她几乎是在哀求了,只求她能说句话,不,哪怕是哭一声也好啊。
    一会儿又道:“你看啊,你已经到家了,天大的事都过去了,青婵……我还能帮你什么,告诉我好吗?”
    一会儿又道:“青婵,刚才爹已经答应我们的婚事了,真的,等你好一些,我们就成亲,你说好不好?”
    “成亲?不,不,不!”青婵像是突然给惊醒一样,猛地推开了伊凡,她惊慌失措的从床边滑下来,蜷在了床沿下。
    青婵总算又有了反应,然而这样的反应却是伊凡所不愿看到的。伊凡心如刀割,缓缓蹲下身来,双手紧紧按住青婵的肩不给她再挣扎的机会。
    “青婵,你告诉我!”他紧紧盯着面前那双慌乱而凄楚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问:“是不是那个人,是不是他欺负了你?”静静的屋子里伊凡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他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仍像一个死囚在听取最后的判决。他看到青婵的眼光直直地扫过来,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不能,不能……没指望的,我,我配不上你……”青婵愣愣的望着伊凡,仿佛没有听见伊凡在说什么,只自顾自梦呓一般喃喃道。伊凡以为他的猜测是对的,那一刻心凝固了。他好恨呀,连自己心爱的女人也保护不了!竟然会让青婵受到伤害,他章伊凡真窝囊,真该死!
    “青婵你听我说,不是你的错,不是!”伊凡将青婵重新揽进自己的怀里,任由泪水无声滑落:“是我不好,是我该死!没能保护好你。以后不会了,我保证!做我的妻子好不好?好不好?”伊凡暗下决心,一定还要加紧练功,等找到那家伙,就算陪上性命,也要杀了他。
    靠在伊凡肩头,青婵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其实她没呆也没傻,她只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她的脑子里一片茫然。那日雷寄予走后她在小山坡上独自坐了整整一天,就那么坐着坐着,看着朝阳慢慢升起,又看着夕阳缓缓坠落。她不知道该怎么办,那纸包早已被手心里的汗给濡湿了,她却浑然不觉。
    “不要忘了自己是谁!一旦身份被揭穿,你以为白庄之人还会像现在这样对你吗?那姓章的还会要你?他们对你恨之入骨!辛荑,你可要放明白了!你终究只是我的人!”
    帮主的话像剑一样一遍遍刺在她的心上,不需要提醒,她知道,早就知道!何况不按帮主的话做,沁心丸的毒怎么办?拿不到解药的后果她不敢想象,她到底是一个人啊,几年前的那次试毒她被折磨了半天,那半天里她只恨自己为什么要在世为人!如果拿不到解药……青婵颤抖地抱住了脑袋。她也想过死,死了不就一了百了了吗?可是,从小在太欲天矶里生存,她对自杀已有一种近乎本能的排斥,假如要寻死,她何辛荑早死几百遍了!
    回去,回白庄去!总有办法的,总有办法的!就这样想着,青婵才跌跌撞撞的摸黑回到白庄。
    然而已到了现在这个时刻,她却仍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在伊凡温暖的怀里,她的心冷得颤抖。如果自己不是何辛荑该多好啊,如果十七年的经历都只是一场噩梦该多好啊!
    “伊凡别这样,你,你会后悔的……”将脸贴在伊凡的胸口,她轻声道。她觉得自己就像秋风中一片憔悴的黄叶,即使再依恋枝头,也只能一声叹息地飘转而下。然而飘落的秋叶毕竟享受过春风的抚慰,见识过春日里的繁华得意,可她呢?
    又过了一天,人们看到青婵的精神好多了。青婵埋着头在吕老爷子的灵前跪了好长一段时间。
    “丫头,可以了,去床上躺会儿吧,把精神再养养好。”江老爷子心疼的扶起青婵。
    青婵只是淡淡的一笑。“我没事”她说:“大伙儿都这么忙,我怎么能独自躺着呢。我去厨房帮霍嫂的忙吧。”
    韵娘刚想阻止,却被伊凡拦住了。“让她找些事做吧,心里会舒服些。”伊凡轻轻道。
    “好哇,好哇,青婵,你再给我们大家熬一回百米羹吧,我真的好喜欢!”韵娘忙改口故作欢喜的建议。
    好半天,霍嫂和青婵才把一大锅香喷喷的百米羹端上来。
    “哎呀,闻闻这香味儿就饿了!”韵娘笑嘻嘻的赶上来。
    “别急别急,每人都有份儿。”霍嫂笑眯眯的给每人盛了一碗,赞道:“这林姑娘的手艺呀真叫没话说!我煮了大半辈子的饭,也没做出过这么好的粥。”
    接着又向翁老道抱怨起来:“我说道长你也要管管你那宝银丫头,刚趁我不注意,好家伙,她一人掏了小半锅去,这会儿还在厨房里乐呢,怕不吃撑了。”
    “咦,彩月儿呢?跑哪去了?等会儿粥喝光了,可就有她后悔的!”仕原打趣道。
    青婵扫了一眼大厅,发现伊凡竟也不在。
    “我哥在阁楼的书房里,我去喊他下来。”
    “不,还是我端去给他。”青婵拦住雨淇轻轻道。
    “唉,还是章大哥有福气啊,嫂子这么体贴!”活泼的晟喝了一大口百米羹,乐呵呵的取笑。
    “看你胡说,章大哥与青婵姑娘还没成亲呢,”昊狠狠推了晟一把:“喝你的吧,仔细青婵姑娘恼了你,没得粥你喝!”
    “怎么了,昊哥,他二人还不是迟早的事吗?”晟嘻嘻笑着,凑到昊耳边压低声音道:“怕不是你嫉妒了吧?”
    “去你的,满嘴胡言!”
    青婵没理会这哥俩,只在眼里闪过淡淡一丝忧郁,她端着碗提着裙子上了楼。
    书房里伊凡正翻着一本书,青婵凑上去一看,却是一本研习掌法的集子。青婵心中一动,将碗搁在桌子上。
    “青婵,你来了。”伊凡忙将书藏在袖子底下,笑着说。青婵那么聪明,一旦看到书名定会猜到他的想法,伊凡不想那样,他怕青婵会因此又想到那个人,他不敢让青婵再受刺激。
    “看你,喊我一声就行了,还亲自端上来!”伊凡喜滋滋的却又装出嗔怪的样子。
    青婵的心隐隐作痛,她匆忙控制住心情,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我怕冷了会不好喝……”
    “那好,尝尝你的手艺,看是进步了呢还是退步了?”伊凡毫无戒备,满心欢喜的端起碗来道。
    “伊凡!”青婵一把拉住了伊凡的袖子。她并没有在粥里下帮主给的“鬼见愁”,那是无药可救的剧毒!可是她自己的“杏雨红”也是有毒的呀。
    “我,我,”见伊凡满眼疑惑的望着自己,青婵心慌了:“要是,要是做的不好,你会,会怪我吗?”
    伊凡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轻拍着青婵的肩:“青婵,你呀!你说我是这样的人吗?再说你的手艺我还不知道!”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伊凡收敛笑容,捧起青婵苍白的脸,柔声道:“青婵,你怎么了,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这样小心翼翼吗?很生分的。你相信我,这辈子我都会尽我所能好好照顾你,不会再让你受一点点委屈。相信我!”
    听伊凡说得动情,青婵却只想哭。她没有办法,她只想用杏雨红先瞒过帮主,等拿到自己的解药,再为伊凡他们解毒。可是,帮主会上当吗,她却没把握。就算一切顺利,她在白庄也再呆不下去了,她是多么留恋此处啊。而要是万一出了差错,杏雨红也足以要伊凡他们的命呀!自己是疯了吧,竟然亲手将毒粥捧到伊凡面前!
    “看粥都凉了。”伊凡笑着轻刮了一下青婵的鼻子,又将粥碗端到嘴边,还深深吸了一口气:“真是香啊!青婵,以后我可天天要喝——”
    泪就在一瞬间涌出眼角,青婵猛地扬手打翻了粥碗。还没等伊凡反应过来,书房的门突然被撞开,彩月提着单刀,气急败坏的冲进来。
    “喝不得,有毒!”彩月一边喊一边迅速出手,她锁住青婵的穴道,将青婵推倒在地上。
    “说,你是天矶帮何魔的什么人?为什么会用杏雨红?”彩月厉声喝问。
    “彩月,你说什么?”伊凡惊道,虽然青婵打翻了他的碗,可他仍不能相信青婵竟会害他!
    “凡哥哥,粥里下了杏雨红。我听到厨房里宝银在嚷嚷,这才发现的,赶过来时众人都已中了毒。何魔在青阳堡用过杏雨红,我认得!”彩月见伊凡没事,这才放了心。她用刀指定青婵厉声问到:“说!你究竟是什么人?”
    听了彩月的话,一阵凉意从脚低直窜到了头顶,再看看地上的青婵却垂着头没有半点要分辨的样子。那一刻,伊凡突然有一种很不真实很灰心的感觉。他叹了口气,拉开彩月道:“青婵,要是有解药先把解药拿出来。”
    “内衣领口下方,用温水化开,一人一粒。”青婵淡淡道,语气竟很是平静。
    彩月听说,上前向青婵身上一摸,果然掏出个精致的小瓶子来,瓶里装着一粒粒针尖大小的红丸。她望了一眼伊凡,急匆匆下了楼。
    伊凡颓然的倒在椅子里,一刻之前他是怎样的欢喜呀,可是在彩月冲进来的那一瞬间心便空了。看着面无血色一声不吭的青婵,他觉得天地已黯淡了。
    一盏茶的工夫,江一春等人都涌上楼来,偌大的一间书房挤得满满的。青婵被围在中间,此时她的心反而无比平静,就如同狂风暴雨卷过后的大海。一切都结束了,不是吗?自己终于要去该去的地方了。
    “杀了我吧。”她仰起头来冷冷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何魔派你来的?”仕原盯祝糊问。青婵看到众人眼中正闪着各种不同的眼光,有愤怒,有不解,有惊讶,有急切,也有埋怨。
    “我就是何辛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青婵的口气仍然冷得厉害,她不想解释什么,也没什么值得解释的。她又变回了天矶帮里那个冷漠孤寂的何魔,事到如今她只求速死。
    宛如一个晴天霹雳,屋子里立刻炸开了锅。人们还是不敢相信,都露出了惊异的神色。
    “姑娘,你冒充谁不好,要冒充那个魔头!”金越忍不住站出来道。
    然而伊凡已经几步跨上来,一把揪住了青婵的衣裳。
    “不是,不是的!你疯了!这种玩笑也是开得的吗?”伊凡脸色苍白,红着眼睛咬着牙吼道:“快说呀,快说!你到底是谁?谁都知道何魔起码也是三十好几的人!”
    “伊凡……”望着眼前眉目俱变的伊凡,青婵轻轻喊了一声,只此一声。尔后她朝着惊疑不定的人们将双眉一扬,像从前在天矶帮里一样压住自己的声音冷冷道:“怎么,你们听不出这声音来吗?刘彩月,你总应该记得!”
    那一刻屋子里静极了,伊凡呆呆地看着青婵,踉跄倒退了好几步。
    “是她,就是那个魔头!”彩月尖叫一声,不顾一切的挺刀刺去。杀了她,杀了她#糊要报仇!
    “彩月!”伊凡手一扬,捏住刀刃,鲜血顺着虎口滴了下来。
    “凡哥哥,你做什么?”彩月的手如同她的声音一样在颤抖。她咬着牙,呆呆盯着毫无表情的伊凡:“她是何魔,到现在你还要维护她?”
    伊凡没有回答,他没有任何想法,真的没有,他的思想早已凝固了。那是何魔,欺骗他玩弄他感情的魔头,为什么还要替她挡那一刀?伊凡自己也不知道!
    “凡儿,过来!”章老爷子铁青着脸低吼道,一把拉开了挡在彩月前面的伊凡。
    想起灭门之仇,彩月怒由心生,她拧着眉举刀再砍,可是这一次拦祝糊的却是白庄的大庄主白仕原。
    “既然她真是何魔,那就不能这样简单了事了。先留着她,大家要问的还很多!”
    “对,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她!”
    “哼,想一死了之,有那么容易!”
    一时屋里闹腾起来,有说要开个武林大会的,有说要将这魔头千刀万剐的,但是更多的人仍然不愿接受林青婵就是何辛荑这个事实。毕竟,人们曾经是那么的喜欢她!更未曾想到让他们痛恨到极点甚至也畏惧到极点的魔头竟会是眼前这个美到了极致的年轻姑娘。
    谁料青婵突然向着彩月冷哼了一声:“怎么不动手了?刘彩月,刚才若是我有心要走,你以为就凭你能拿得住我?想报仇?哼!”
    “魔头,死到临头还猖狂,我要你猖狂!”彩月气得变了脸色,推开仕原,一刀扎入青婵的左肩。
    青婵咬紧牙关哼也未哼,一刻后垂下的头又重新抬起来,依旧盯住彩月冷笑道:“刘彩月,你无能!不是想报仇吗,我就在你面前,杀呀,杀呀!杀了我你刘家的仇就报了!”青婵喘息着,嘴角抛出鄙夷的笑意:“当初不是我你能活到今天?你爹娘都在看着你呢!你刘家一百多口都在看着你!”
    “想求速死是不是?”彩月倒竖起蛾眉咬住下唇,冷笑道“我不会上你的当,想求速死,好!”说罢,仍然照着青婵的左肩又是一刀。
    刀锋再次刺入伤口的那个瞬间,青婵疼得浑身一颤,冷汗冒了出来,可是眼神却始终直直盯住彩月,仍然未哼一声。青婵越犟彩月越是狂怒,举刀便要发狠再刺,但是已被韵娘和雨淇抱住了。
    “不要拦我,不要拦我!”彩月挥着刀挣扎着,咬牙切齿:“就算现在不杀她也要砍上几百刀,扎她几百个窟窿!不要拦我……魔头,魔头,我要你不得好死!我……”
    伊凡浑身颤抖的闭上了眼睛。彩月的刀哪里是刺在青婵身上,分明就是扎在他的心上!看着地上满身血渍的青婵,他觉得自己身上每处关节都僵硬起来。他捏紧了拳跌跌撞撞的朝楼下去了,雨淇见状也忙追了出去。
    “先把她绑起来吧,仔细看好。”仕原叹了口气拉住彩月,淡淡道:“大家商量一下,要做的事情还很多,第一要提防天矶帮来夺庄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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