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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五节

    夜里的司空府第漆黑一片,自青婵住进来后便理所当然的结束了从前夜夜笙歌曼舞的锦绣繁华。二更已过青婵仍然毫无睡意,她坐在桌前手里反复摆弄着那个紫金匣,匣上的重环锁丁丁当当响个不停,可是她的心思却还在司空珏的那个小院落里。司空探德不愧是京城首富,府第大得惊人。他的儿子司空珏还未成亲却已拥有了一整座小院落。这座院中院偏在司空府第的一角,里面花团锦簇金碧辉煌,平日司空珏在这里花天酒地呼奴使婢,服侍他的人光丫鬟就不下二十个。司空珏既然临死还抓下了金越的一片衣角,可见两人是近距离交过手的,不会没有响动,既有响动不该等第二天才发现司空珏的尸体呀。何况司空珏胸口上的暗器应该是远距离射出,难道金越先与他扭打然后又射杀他?还是有人以金越的暗器将他射杀再把金越的一片衣角塞在他手中?不对,金越又不是死人,别人偷拿了他的暗器他不知道还说得过去,总不至于衣角被扯了一块去也没觉察吧,他是那么精细的一个人。青婵想来想去想不明白。李酥酥已是聂凌煊的人,司空珏怎能在自己的房中强暴她呢?聂凌煊没赶过去金越倒去了,金越怎么会那么巧的到了司空珏院里,他住的地方可离那院子远得很呐。如今事发当天最关键的两人都没了踪影,聂凌煊,聂凌煊会与这事有关吗?
    想到这里,青婵又记起了那个挺硬气的聂凌煊还被自己锁着穴道,这会儿该还没有解开吧,不知是不是还在堂上跪着。没自己允许司空探德恐怕没那个胆子将他扶到别处去。何不去问问他?打定主意,青婵刚要起身,忽见窗前一道青影,人影在窗口略停了一下便闪开了,然而只这一下也足以看清楚来人。章伊凡!青婵心中一动想也没想就追了过去。
    伊凡仗着轻功头也不回的向司空府后跑去,越过府墙不远有个小小的土山丘,伊凡停住了步子转过身来。
    “轻功不错嘛,何魔,我们又见面了。”
    “你该不是为了和我见一面才把我引到这儿来吧。”
    伊凡呵呵一笑:“聪明聪明。我要你立刻放了林姑娘!”
    “笑话,你以为有可能吗?凭你有那么大的本事?”
    “我一人不行,但若是两人就说不定了。”
    青婵想至多不过是翁老道和他的弟子,便没有放在心上,冷冷一笑,刚要说句“未必”,就见从林木深处闪出一个壮实的身影,月光下他的浓眉大眼看得很清楚。青婵心头一紧,怎么是他?中计了!
    对面伊凡已微微一乐:“怎样,有洛大侠帮忙你有本事走得脱吗?今日如交出林姑娘便不为难你,否则——你那么聪明该知道后果吧。”
    “不错林青婵是在我手上,不过你已经没有机会见她了。”
    听到这话伊凡面上一寒,厉声道:“魔头,你听好了,我知你既已传出与青婵比试的口信就不会轻易伤她。但若是你当真敢动青婵一根手指头,我章伊凡第一个不放过你!”
    “你们从来也没打算放过我——姓洛的,早听说你功夫了得,今天我倒要试你一试。”
    可是没人能想到洛东涯的速度有多快,还没来得及看清他如何出手,青婵已感觉背上一阵酸疼,身子软软的瘫在了地上。
    “试出来了么?”洛东涯两手抄在胸前,居高临下地瞅着地上的她。
    “你!你偷袭算什么本事!”居然没有还手就被放倒,青婵恨得咬紧了牙。
    “这不是偷袭,只不过他的动作太快,你永远反应不过来而已。”伊凡走过来,在她身边蹲下:“怎样,还不肯说出林姑娘的下落?那好,我就先摘了你的面幔,我倒要看看——”
    见伊凡当真把手伸了过来,青婵心急如焚,她刚要喊,却听轰的一声,一阵浓浓的白烟伴着刺鼻的气味在她的身旁炸开来。就在这一瞬间已有一个人影飞快的掠过来扛起她就向山丘下冲去,借着白烟的掩护钻进了夜幕中。
    青婵晕晕乎乎,前胸背后各有一处大穴被封,一路颠簸之下更是酸疼难耐。她不知道这个救了她的人是谁,不像是天矶帮的人,想不到普天之下还会有愿意救她之人!
    那人扛着她穿过了几条街道又轻盈地跃上一座三层高楼,最后跃进一间大开着窗户的房里。借着灯光看,那人脸上还罩着青纱面罩,而这儿明显是一家酒楼的客房。那人将她轻轻放到床边,转身关上了窗户。
    “你是谁,要干什么!”青婵强压惊慌厉声喝问,现在的她无论人家要做什么都已没有还手之力。
    那人却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大名鼎鼎的何魔也有害怕的时候。不过你可真是名不虚传啊,竟敢将同样大名鼎鼎的白燕山庄都玩弄于股掌之上,是不是呀林姑娘!”
    他知道底细!青婵倒吸了一口冷气,却见面前之人已缓缓揭下了面罩。
    即隐!
    青婵的心一霎那间仿佛停止了跳动,以如此身份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故人重逢她不知该喜还是该悲、该笑还是该哭!
    “不会就不记得我了吧,不过你的变化可真是令我震惊。”
    “你,你怎么会——”
    “我怎么会到这儿是吗?我若不来,你准备怎样应付章伊凡揭下你面幔的尴尬?”即隐收敛了笑容,摘下青婵头上的斗笠面幔扔到一边,拉了把椅子坐到她面前:“我真是没想到,我猜过你各种身份,就是没想过你会是天矶帮的左护法众人口里的魔头!”
    “对!林青婵就是何魔!你既然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大可以杀了我为武林除害,或者把我交出去向世人请功!”青婵不肯服软,当下变了脸色厉声道。
    “你真是不可理喻!”即隐声音足足提高了八度,一挥手腾地站起来打断她的话,青婵不禁吓了一跳。
    见青婵愣愣地望着自己,额头鬓角满是冷汗,即隐又不觉叹了口气,顺手拿了个枕头给她靠着:“姓洛的下了狠劲,这穴道一时解不开,忍着点,别使力气可能会好受些。”
    “即隐……”
    “青婵,我知道你虽是天矶帮的左护法却很不快乐,你本性并不坏根本不该属于那里。我一向不大理会江湖中的是是非非,可这些日子在江湖中行走,天矶帮烧杀抢掠种种罪恶我都是看在眼里的,不过这些与你无关。实际上到现在为止你最大的错只是不该做雷寄予的帮凶毁了四堡,而且我相信这都不是你的本意对吗?”
    “你不会明白的。事实就是事实,灭了四堡我的手上已血迹斑斑。”青婵突然狂笑起来,胸前背后的伤痛一时更将她的脸熬得惨白:“我不坏吗?我确实就是个魔头!”
    “别这样,青婵,青婵!”即隐按祝糊颤抖的双肩:“我不是要掩饰你过去的错,只是希望你不要一错再错了。佛家有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青婵,离开天矶帮,不要再给雷寄予卖命了。像你这样潜到白庄去无异于玩火自焚,他们迟早会发现的,到了那天你怎么办,其他人暂且不说,你怎么面对章伊凡怎么面对你自己?你对章伊凡到底是真是假?”
    “别说了,不要再说了!”即隐的话刀子一样戳着她的心,这些她何尝没有想过。立地成佛,即隐太天真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来?我以为你早已找到校耗回小离谷了。”
    “别再提校耗儿,她投了天矶帮成了你的下属你不知道?”
    “什么?”这真让青婵惊讶万分:“她投了——她怎么那么糊涂!”
    “她糊涂,那你呢?”
    面对即隐的逼视青婵哑口无言。
    原来绿衣校耗负气出走后越想越恨林青婵,连带着对白燕山庄也恨得咬牙切齿,一心认为是他们打碎了她本来的生活,发誓非找他们报仇不可。她在江湖上混了几日轻而易举打听到白庄的死对头就是天矶帮,这校耗儿在与世隔绝的小离谷一待十几二十年从未涉足江湖,纵然百般聪明也不识江湖深浅,竟真的跑到天矶山闯进天矶帮毛遂自荐。因她生得美艳人又机灵加之一副狠辣心肠,颇得雷寄予看好,便提拔她到左坛作了个小小的管事。当时辛荑已化名林青婵打入白庄,自然不知此事,而校耗也万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思竟然是在仇人手下当差,还满心打算着要找林青婵算账。
    再说即隐,自离开白庄后他到处打听校耗的下落,好容易有了些线索谁想一路追过去竟追到了天矶山脚下。从此任是即隐想尽了法子也别想再靠近一步。万般无奈之下即隐只得作返程的打算,却在半路上又听说域外的般若夫人大发英雄帖要与破浑天琴的林青婵较量才智。得此消息即隐怎能不来!到京城那天正是青婵使计放火脱身之际,即隐不早不晚,赶到时恰看到火势大起,伊凡诸人正在门外观看。他刚要上前却见门边的青婵趁人不备施展轻功匆忙离去,虽然早就知道青婵身藏武艺但此时也觉得蹊跷,即隐索性悄悄跟了上去,这一跟不要紧,竟跟出了这样一个天大的秘密。
    听即隐讲到此处,青婵不胜唏嘘,世上之事当真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呀,已经那样小心翼翼了还是逃不过有人冷眼旁观。
    自从知道这个秘密后,即隐就一直暗中跟踪青婵,直到在小山丘上见伊凡要去揭青婵面纱,也是为青婵着想这才不得已出了手。
    “即隐,今天真是多亏了你。你用的什么东西威力那么大?”
    “那是当然,只怕此时那两人不死也丢半条命!”
    “什么?你,你!”青婵气急攻心一时言语不得,瞪着眼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好一阵子才缓过气来。再一想又不对:“你骗我,我没事他怎么会有事呢?”
    即隐没有作声,只是严肃地盯住青婵好半天才道:“看来你是真的关心他。青婵,你糊涂!你有没有想过后果呀!”
    青婵当然明白即隐的意思。
    两人相对无言,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泛白了,楼下也隐隐有了些人声。即隐突然站起身来埋着头一句话没说的出去了,青婵试了试还是不得动弹,她来不及问一声就听到门被反锁的声音。
    不多久即隐便又回来了,手上已多了套衣裳。青婵纳闷的望着他,却见他径直走上来不由分说地扯去了自己身上宽大的灰白丝缎长袍。
    “你,你要做什么?住手,即隐!”青婵正发慌,却见即隐已颇费劲地为她套上了那身新衣裳。
    “跟我离开这里,白燕山庄、天矶帮统统都不能再待了!”
    青婵眼睁睁地看着即隐把她的那套衣裳揉成一团,斗笠也踩得稀烂,一股脑拿到屋角点火烧了。
    “没有用的,没有地方去!”
    “跟我回小离谷!”
    “不,不行!”
    “怎么不行,还有更好的去处吗?”即隐火了:“一旦身份被揭穿,白庄还容得下你吗?那些人多与过去的四堡有联系,恨你恨得咬牙切齿。章伊凡也一样,就算到时他仍然难舍你他也拗不过其他的人,你们没有结果的!天矶帮更不用说。雷寄予会放过你?他要是让你害白庄杀章伊凡你这个样子真的下得了手?那时会死无葬身之地!”
    “青婵,听我的,再过一会儿你的穴道就能解开,咱们悄悄回小离谷,那里不会在乎你过去的身份。”
    “不,你不懂。我必须找到两颗幽明珠,即隐,我——”
    即隐不由后退了几步。
    冷冷的望着青婵,即隐一字一顿道:“这么说你还是死心塌地的要为天矶帮卖命!你——是我看错你了?如果这样的话,小离谷也容不下你,小离谷只容得下自重自爱的人容不下真正的魔头!”
    “即隐,我——我——”
    “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给姓雷的找幽明珠?”
    “我——我已服过沁心丸了,再有不到一个月如果拿不到珠子,就,就——”
    “什么,沁心丸?天矶三绝的沁心丸么?”即隐睁大了眼,他的脸色因惊讶和愤怒顷刻变的苍白:“雷寄予那畜牲就是这样让你给他做事的?”
    “你知道沁心丸?”青婵吃惊地抬起头来看着即隐,通常没有什么人知道这种毒的。至于它和天矶三绝的关系知道的人就更是少之又少了。
    “当然。”即隐颓然坐倒缓缓道。一听说服了沁心丸,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青婵的处境,他什么火也没有了,只是替青婵伤心。那是一种该下地狱的毒,就是服了解药也得经受一段残忍至极的非人折磨,要是拿不到解药——即隐简直不敢想象!
    他忘情的一把扶住了青婵,声音甚是凄凉:“他怎能这样对你,青婵,他怎么能!你为他做了那么多的事。你难道不知道这种毒就算服了解药也——你,你疯了!还要接受它!”
    “我知道。”望着即隐,青婵笑得更凄楚:“在‘太欲天矶’时我就试过这种毒,死了几回才给了我解药。”
    “什么,你试毒?他们让你试这种毒!”即隐觉得自己的心都裂了,他盯着青婵,盯着,不知应该说些什么。
    “你在‘太欲天矶’待过?老天爷,你该不会是拜了那三个老怪物为师吧?”
    “我在那儿长大的,你说我拜谁为师!”青婵轻轻叹了口气:“即隐,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即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从小待在‘太欲天矶’和天矶三绝在一起!难怪青婵什么都懂,难怪她冷得像冰。只是,即隐将青婵看了又看,只是这么一个美得惊人的柔弱女子怎么能够承受得起那么多的苦啊,居然还活着出来了!
    即隐忘不了小的时候师父搂着自己时曾说的话:“这点苦都吃不了,那就把你扔到天矶峰去”。当时因为艰苦的习文练武生活,小小的他没有少哭鼻子。师父太过严厉,才只有五六岁的他一天下来腿都抬不起了,却还被赶到书房学习经史典籍、琴棋书画。
    “你就是个阎罗、魔鬼!”一天他忍无可忍地撕烂了手上的书,竟指着师父这样大骂。
    师父说:“那你就去试试你几个师叔!你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阎罗魔鬼。”,她并没有动气。那时即隐就已知道在天矶峰他还有三个比师父不知狠多少倍的师叔。
    其实小小的即隐心中明白师父最疼自己,每当逼着他刻苦练功时师父的眼圈也会红,闲暇时,师父会把他抱在怀里用自己纤细的手指抚摸他的头给他讲本门灵珠一派的渊源。从这时他知道了自己灵珠派的辉煌和衰败,知道了师父的遭际和痛苦,也知道了他那五个师叔的为人。
    原来灵珠派是一个文武双修追求至高至绝的传奇门派,此派的创派宗师缈空真人更是武林中的传奇人物。因为灵珠派以文武的无尚通彻为修习的至高目标,是以在弟子传人的选择上十分挑剔。当年渺空真人在小离谷创立门派时,已收得两个得意弟子弈扬、弈韫,可真人没想到的是这对聪慧绝顶的师兄妹却是一对天生的冤家,平日诸事好说,只是在这文武修习上两人明争暗斗互不相服。随着时间的推移朝夕相处的弈扬、弈韫也暗生情愫,然而两人那一点清高傲慢的性子却每每从中作怪,想是从来较劲惯了竟没一个人肯先低头说句软话。刚开始时渺空真人还费尽心思要撮合这对小冤家,后来实在精疲力尽了,一气之下把做师兄的弈扬赶出了谷。这对师兄妹分别时相约,两年后的此日做师兄的回谷与师妹比试三场,师兄赢了就娶师妹出谷,若是师妹赢了,做师兄的在与师妹成亲后便要一生一世永留谷中。按理这也是一个无论谁输谁赢都能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法子,谁料此后师妹弈韫一等三年竟不得师兄半点消息。江湖险恶弈韫担心师兄遭了什么不测,思前想后终于决定出谷寻找,然而等她出谷一打听这才知道师兄弈扬竟已经另结新欢了。痛定思痛后高傲自负的弈蕴绝然斩尽了所有的情丝,独自一人进入终年冰封的天矶峰,在“太欲境天”苦研文武。二十多年后她由天矶峰返回小离谷,临行时将参研出的《太欲密笈》以及当年与师兄弈扬合编的一本《天药》一齐藏在了天矶峰上。弈韫在小离谷又住了二十多年,终年六十四岁,期间定下了几乎自绝于尘世的“离谷规”,终使“有去无回小离谷”的名头在江湖上越传越奇。临死前她要自己唯一的弟子启凤发下毒誓,世世代代小离谷灵珠一派弟子都要严守她的“离谷规”,不得擅自离谷。弈韫的师兄弈扬得知此事后,深悔此生有负师妹,便给他早年创的逸稹堂立下了一个自争堂主的规定,本着强者为尊的精神,堂主三年一任由武林英雄凭着文武才艺争夺。弈扬本意原是要以此纪念与自己争了一辈子的师妹弈韫,却不料久而久之逸稹堂竟由此成为武林中独一无二的既有依附性又相对独立的特殊组织。
    弈韫的弟子启凤严守誓言在小离谷中呆了一辈子,或许是出于寂寞,她在“离谷规”唯一允许出谷寻试弟子的三年中一口气收了六个弟子,六弟子依次排来是大师兄般穆、二师兄般磬、三师妹般逸、四师弟般梧、五师妹般曦、小师妹般若。也因是启凤仓促选定,这六人虽个个天资过人,秉性却大相径庭。大师兄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却又狂傲不羁;二师兄和四师弟趣味相投都是刁钻古怪之辈生性狠辣残暴;三师妹长得美艳无双可是却一等一的泼辣风骚,性情轻浮心肠狠毒;五师妹般曦正是即隐的师傅,长得虽不如般逸漂亮,但言谈举止间自有一种高雅风韵故而也最得师父启凤的喜爱,只是为人过于柔弱温顺了些。般曦平日与小师妹般若很是投缘,小师妹年纪尚小却是这几个师兄妹中最有灵气的,她一向我行我素,任由着性子大喜大怒从不约束感情。这样的六人能聚在这小离谷也是命里缘分,然而他们的最终遭遇却各不相同:狂傲不羁的般穆耐不住小离谷生活的单调偷偷出了一次谷,被师父发现后痛责一顿驱出了灵珠派,临走前他暗地里请求相好多年的般曦与他同去,然而般曦虽不舍师兄却更不敢有违师命,终于留在了谷中,反倒是小师妹般若义无反顾的追着大师兄出了谷,她早已对大师兄倾心多年了。自己的弟子竟敢如此妄为,大受刺激的启凤从此变得更加阴沉暴躁,在得知第二、三、四个弟子之间任意胡为的丑事后又发现了这三个孽徒竟敢背着她钻习害人的蛊术,启凤火冒三丈,立时就下了毒手。事情过后,面对三个受重伤致残又被她的金佛陀毒折磨得生死不能的弟子,启凤多少有些后悔了,她将三个孽徒逐出师门,告诉了他们以天矶峰终年冰雪养生抑毒的法子。般磬、般逸、般梧三人含羞忍辱到了天矶峰后四处寻找祖师当年留下的两本密芨,发誓要尽毕生之力研习文武,以期终有一日盖过小离谷的灵珠派。而在终年积雪的天矶峰后山谷“太欲天矶”里他们狠毒怪僻的性情也更加的变本加厉了。
    就这样启凤的六个弟子最后又只剩下一个。
    即隐讲完了小离谷灵珠派那段已尘封多年的久远故事,青婵却还久久沉浸其中,没有缓过神来。直至今天她才知道了和她相处十三年的师父们的身世,他们是从来不会和她讲这些的。
    “那么说般若夫人就是你的师叔?”
    “她也是你的师叔!”即隐静静的答道:“我们也可以算是师兄妹,包括洛东涯。你现在知道般若夫人为何一定要找破浑天琴的林青婵了吧,是你打破了小离谷百年来的‘离谷规’,她怎么能不来看看!”
    即隐又叹了口气:“看来这么多年后到底还是天矶峰胜了小离谷。不过,”他望着青婵:“不过,你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太大了。”
    “而且也很不值得!”青婵神经质地笑起来,双肩抖动得利害,穴道也许快通了吧,怎么反而更疼了。
    即隐把随身带的干粮与青婵分了,又另在青婵身上加点了几处穴道,他不顾青婵惊异的眼神,动作很轻柔地将青婵平放在床上躺好。
    “这几处穴位不痛,你忍耐些躺着。沁心丸的解药我没有,但我会去想办法,幽明珠的事你就不要再管了。”即隐的眼里又流露出曾经的那种霸道,然而声音却很是温柔:“我办完些事就回来,不会太久。别浪费力气了,我点的穴,你应该是没法自行解开的。”
    即隐说得平静,青婵心中却气恼万分,不管怎样他也不能这样对自己啊!青婵现在不仅四肢没法动弹,连话也没法说了。该死的即隐,该死,该死!
    即隐却不知青婵心中已将他骂了几万遍,他替青婵盖好被子,反锁上门出去了。到了此时青婵只得瞪着帐顶空生闷气,百无聊赖间意识也渐渐模糊成一片。
    再度被惊醒时她听到了一阵纷乱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在隔壁一间房门口停住了,门开了,进了门。至少有四人,青婵侧着耳听,有两人定是练家好手!
    “不,我要回去,聂大哥,让我回去呀!聂大哥!”
    青婵吃了一惊,是司空雪!那么那个聂大哥就是聂凌煊吧。他的穴道解开了?他们怎么跑这儿来了?还有人是谁?青婵只苦于动弹不得,她真想潜过去看看。即隐让她不要再管幽明珠的事了,她心里何尝不在对自己说不要去管呢,可是她的脑子却总在强硬的指挥着她违心的行动。也许要让冰冷的心在温情的世界里捂暖并不是难事,可十多年杀手生涯磨出来的意念已根深蒂固地扎在脑中,不是说消除就能够消除的。服从命令,服从命令!完成任务,完成任务!对青婵而言,如果非要说出一个只有从“太欲天矶”里才带得出的东西,那不是骄人的本事,不是刚强的个性,而是这种几乎绝对顽固的杀手意念。这是即使生长在与世隔绝世界中的即隐也不能理解的,更不要说从小就生长在温情世界中的章伊凡等人了。作为杀手的青婵此次的任务主要就是替雷寄予找到幽明珠,虽然她已意识到不应这么做。而在从前,她是连这样的意识都不会有的。
    “不行,你爹已唯何辛荑那个大魔头之命是从了,你还要跟着他?雪,你家现在就是个魔窟,你看看天矶帮那些家伙!不行,我决不会让你待在那种地方!”
    “可是,可是他是我爹!大哥不在了,我不能也扔下他不管啊。”
    “可他从来没把你当女儿!”
    听得出聂凌煊很是气愤,他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声音拔得极高。司空雪没了言语,只听见低低的哭泣。
    “别哭了,凌煊也是为你好。难道他不比姓金的强?我知道你,不就是想留在府里等那小子吗!”一个略微沙哑的声音冷言冷语道。
    聂凌煊却冷冷喝住了:“够了,你也不要再说!我带她去朱家庄住些日子,你先回去看看,随后也来。”
    那人果然没有再作声,只是打了个很长很长的呵欠,踢踢踏踏的出去了,紧接其后又去了几个。聂凌煊也不知絮絮叨叨说了些什么,司空雪只是哽哽咽咽的哭着。突然听见司空雪含含糊糊的问了句酥酥、解药什么的,便再也听不见他们的说话声了。
    青婵却被这“酥酥”二字触动,她忽然想起了些什么,重新考虑起聂凌煊、李酥酥、司空雪、金越四人的微妙关系。大约沉寂了近半个时辰,隔壁屋里又有了响动。听聂凌煊说了句:“不住了,还是走吧”,便有两人推推拉拉离去的声音。
    青婵恨不得能就跟上去!
    傍晚时即隐回来了,看着床上浓浓睡去的青婵,他淡淡地笑了笑,神情颇有些倦怠。即隐缓缓坐到床边解开了青婵的几处穴道。让她好好休息会儿,即隐想。梦中的青婵安静的垂着她长长的微微上翘的睫毛,即隐呆看着不忍离去,他真想上去摸一摸它们,却迟迟不敢动手。
    正犹豫时,那两片惹人爱怜的睫毛突然扬起,情知不妙,即隐反应奇快地向后避了几步,却想不到腰上还是一阵酥麻,便不能再动弹了。
    “凌空点穴!你就那么想走吗?”
    青婵坐起来缓缓道:“原谅我,即隐。穴道两个时辰后会解开,而我必须去找幽明珠!”
    她垂着眼睑快速走向门口,但就在即将出门的一刹那被即隐叫住。
    “你忘了一件事”身后的即隐冷冷道:“你应该杀了我才对!”
    青婵浑身打了个寒颤,她没有回头,只是咬了咬下唇一句话也没说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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