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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别人的新娘

    这日,大概是来了的第五日,我们睡得懒洋洋的,直到影子变得又短又小的时候才起床。醒,我倒是很早的醒了,建怡还在我身旁合着眼均匀的呼吸着,我一如昨日毫不打扰,即使口中有着真切的苦涩感觉也一于忍耐。房内的空调凉得妙极了,让软软的床褥和柔顺的被子都显得格外贴身,我光着上半身躺着,不在建怡一边的左手微微一动,滑滑的感觉随之袭来,嘻嘻,我不禁在心中傻傻的一笑。
    待建怡醒时,本来留于今天作早餐的材料变成了午饭。有生熟都恰到好处的煎蛋、煎肉片的三文治,橙汁和牛奶,因为份量足够,所以即使是早餐的东西也能吃得饱饱的。跟着又在屋内磨蹭了一会儿,打开面向到中央的屋门,阳光直照照的打在地上,半个人影也没有,静得蝉鸣都格外响彻。这使我没了出屋溜达的兴致。退回屋内,提意建怡换上衣服到沙滩去。
    这次没有躺在沙滩上,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支撑巨型太阳伞的基石搬进沙滩去,把太阳伞插上,再搬来那圆桌和沙滩椅,把充了电的相机和掌上电脑都拿了过来放在桌上。先写上一段校旱再说。我躺下后建怡还没有到来,先拿相机看着屏幕上的景致照了几张海景,倒转头拍了身后屋子,也拍了沙滩与围墙。我在照片里幻想着我们留下过的痕迹与几近雷同的事件,稍稍从记忆与期待的思绪中清醒过来,便又拿起了掌上电脑。我几乎每天都在收邮件,可是除了为保持工作关系的例行性邮件外,并没有值得一看的东西,我想得到的弱汶的邮件并没有到来,而那间证券公司我已然绝望了。
    今天的建怡有点怪,闷闷不乐的样子,这是突如其来的,昨天还是好好的满心欢喜的和我畅泳。她甚至于没有穿上泳衣,而是包的严严实实的一套长袖衣衫。我望着她走来我身旁,收起一大串将要说出口的绵绵情话。
    “今天不舒服?”我关切的问。
    “是,也不是。”建怡的眼神缺乏往昔的光彩。
    “怎么了?”
    建怡勉力一笑,说:“没什么,女人的事吗!过几天就好了。”
    我心安了下来,还不是那事儿?正常得很。我只向她浅浅一笑,并说:“那好好休息好了,在这里会着凉的。”
    “在这里怎么会,天气那么热。”
    “那是。”自己都不禁失笑。但随即发觉这种笑的毫无意义,因为建怡她全无心机与我说笑。
    她坐下后很认真严肃的板过脸来跟我说:“要是今天说了些什么话而令你不快,请不要介怀。今天我真的极度低落,无论怎么努力都不能令自己提起情绪来,烦闷得很。”
    “有什么心事吗?”我小心翼翼的打听,生怕什么令她更感不安。
    “嗯。”
    建怡之后没有说话,我也静静的看海。浪又涌了过来,在十米外的沙滩边上消失得无影无踪,哗啦一声的一瞬间。
    “你怎么不说话。”建怡反倒希奇的问。
    “我在想一些东西,想你为什么烦恼。在想通之前,不想打扰你的心情。”
    “那你想到了吗?”
    我说没有。
    “可愿意听我解释?”
    “那是自然的事。”
    “也不知从何说起。”
    我也苦思冥想,大概话儿应该从何说起。
    建怡指了指眼前歉龀ぢ硬莸穆讨蓿担骸翱醇切〉海俊?
    “看见。”我说。
    “我想到那里看看,待上一晚。”
    “不知道给不给,至少也要一艘船过去。如果决定,那我就去联系一艘船来。”
    “也不用那么着急,我只是想想而已。可知道我为什么想去那里?”
    “不知道。”我实在无法猜透建怡今天所说的说话的意义,“其实我也想去看看,毕竟就在眼前。”我只得补充说,虽然于此我并没有多大的冲动。
    建怡双手抱着自己的脖子,幽幽的看着她自己的前方,看来目标是自己的脚趾头也未尝不可。只听她说:“在那里,一个狭小狭小的小岛上,就我们两个人,静静的,有点儿孤寂,在有点儿随时让大海的波浪卷走生命的危机里,我们各自互相诉说着自己的心事,把心中的烦恼一倾倒出来,洒满大地,抛进大海。那时候最好是夜晚,明月映照,海声滔滔,我一直哭泣着,你抱着我,我感受到你身上的温暖和你的手指在我身上随意抚弄的触感,即使在那时让生命就此终结也在所不惜。”
    我在她说着的时候悄悄的闭上眼睛,一边倾听,一边幻想着她所说的情景。我看到了风雨交加,海涛汹汹,小岛上只剩下我们死死的搂抱着,犹如丢失在某角落不再受人搭理的一对玩具洋娃娃。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发觉建怡已隐隐泛有泪光。我大大咧咧的呼出一口气,声音必定传到她耳朵那里。忽然觉得,建怡的这说话与和颜临别前所说的又有什么不同?
    建怡侧头望向我这边,我眼角余光一直注视着。
    “你钱包里的照片没有扔掉吗?”建怡不期然的问道,让我显得有点唐突。
    我说没有。
    “在重遇我之前很爱她?”
    “很爱。但爱她的时候也会时常想起你,要不,我是不可能有外遇的。”
    “就如同你现在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也会想着她?”
    我心里一怔,难道她的闷闷不乐是因为觉得我一直想着弱汶,但不可否认,我是。心里苦苦一笑。
    “每个人都有过去。”建怡说。
    “每个人都有过去。”我重复,声音略比她的细小。
    “能说说和她的爱情故事吗?”建怡饶有兴致的问。
    我看到她复有笑意的表情,心里也感欣然,“从开始说起?”我问。
    “自然。”
    “那是与你有关的。”
    “与我有关?”建怡显得不解。
    我点点头,拿起桌上的掌上电脑,打开一个WORD文档,递给了她,说:“这首诗写着的。”
    建怡接过来看,并轻声的读了开来:
    举杯,举杯,
    新郎向我们举杯,
    我说不出贺词,
    惟有勉强挤出笑容,
    眼里望向远处的敬茶的新娘。
    举杯,举杯,
    我一饮而尽。
    举杯,举杯,
    新娘向我敬茶来了,
    我说了声“祝福你”,
    可我挤不出笑容,挤不出笑容,
    望向你的眼神也不懂回避。
    举杯,举杯,
    饮尽你递来的茶后又把杯里的酒喝光。
    举杯,举杯,
    新娘的笑容多么灿烂,
    这是世界上最美的新娘,
    在场的宾客用眼睛投了票,
    这是世界上最美的新娘。
    举杯,举杯,
    为世界上最美的新娘举杯。
    举杯,举杯,
    我不停向身旁的友人对酒,
    把不快的心情藏于心底,
    他们都看不到,他们都看不到,
    还以为我在高兴着呢!高兴着……
    举杯,举杯,
    他们都醉了,我惟有自己和自己举杯。
    举杯,举杯,
    我在和一个陌生女孩在举杯。
    为什么醉是那么的难啊?
    为什么不让我一醉方休?
    我犯了爱上你的病,爱上你的病。
    举杯,举杯,
    我在酒吧和陌生女孩在举杯。
    举杯,举杯,
    我口中不停的呼喊,
    此刻我在拥抱谁?
    此刻我和谁脱光光?
    我的新娘,我的新娘。
    举杯,举杯,
    我的新娘,不,她已是别人的新娘,
    她已是别人的新娘,不,是我的新娘,
    是我的,是我的,我的新娘,
    举杯,举杯……
    读完后,建怡便问:“嗯?怎么最后是逗号的?”
    我摇头,“也不记得了,七八年前的事情。大概是觉得那时候醉了,所以逗号比较好。甚至于觉得这首诗惟有最后一个逗号是最为美妙的。”
    建怡却说:“依我看嘛!这首诗的词句也没有什么出彩的,最后一个逗号更是不知所云,无聊透顶。只不过是说一下你当时追求不到我,就到酒吧去找一夜情。”
    我心中一阵纳闷。
    “是了,我好像没有邀请你到我的婚礼啊!”建怡说。
    我略略回忆起那时动手写这首诗的因由,说:“好像没有。嗯,我是怎么写的呢?”俄顷想到了,“好像真的没有,我只是幻想当时的情形。说真的,当时我有流过泪。经过你的婚礼的酒家门前,看到你站在门口穿婚纱的样子,美得不得了。”
    “原来你偷看我来了。”建怡笑道。
    “实在忍不住不去,非去不可,我知道去了我会伤心得不得了。在那间酒家的对面的路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大概逗留了十秒钟,我就走了,没有意思得很。糟糕透顶了,虽然我一早就预想到那情形的出现,但到了真的发生时我还是不能自己,滚滚的泪水在眼眶盈盈而下,那时是在街上,路上有很多人。当然我也知道羞耻,擦干眼泪,但还是忍不住。总之别人是一眼的就能看出我哭过的样子,又不是小孩子。”
    “好了好了,小朋友不要哭了。”建怡拍了拍我的头,当真把当我是一个小孩子那样,“这首诗的确是满怀感情的,很是谢谢你。那个女孩就是你以前的女友吗?诗中的那个。”
    “嗯,是的。一夜情变成多夜情了。因为得不到你而找上她,因为得到你而放弃了她。我想我是卑劣得不得了了。她由始至终都在受着伤害,几乎可以说是一件代替品,我实在对不起她。”我说着的时候,眼皮低垂了一半,心中惭愧得很。随即感觉到这番话必定会伤及建怡的感情,所以又补充说道:“虽是如此,但两者之间我必须作出一个选择,而无论再来一次也好,一百次也好,我都必定选择接近你,只接近你。”
    “谢谢。”
    那个小岛叫作北外沙洲,我们踏上去的时候已是那之后的第三天的下午,我是要等建怡她过了那个时期才去,同时也要准备一下,跟岛主了解一下那里的情况。
    实在无聊,荒凉、狭小、孤寂,这样的气氛当我一登上这岛便强烈的感觉得到。风在呼呼的狂啸不止,浪从触目可及的四周的岛的边缘扑打过来,似是非要吞噬这个小小的岛屿不可,危惧的感觉从一开始就让人以为随时会被风吹进大海。我们从船上搬来食物、餐具、干柴、简单行李后便告别了送我们来的游泳教练,他自驶船回去,约定翌日傍晚来接。
    除了岛的边缘无一例外的有沙滩围绕着,其余地方都长满了长长的野草,一些野花羞羞答答的闪躲其中,中间偏西的地方却有一块平整的小沙地,似是专为人们来安躺而准备的,我们就在那里铺开一块大大的塑料胶布,一干杂物都放在旁边,我们脱掉鞋袜踏于其上,躺于其上。太阳躲于厚厚的云层里,没有出来见人的意思,清风划过面庞,好一个称心如意的日子。我的手悄悄的闪进建怡的衣衫里轻抚着她平坦细腻的腹部。
    “今天是个好日子,满心欢喜的。也终于来到了这个无人的岛上了。”我说。
    “嗯。”
    “上次你说要在这岛上过一个悲悲戚戚的一日,现在我可没有感到你要是那个样子的。”
    “都已经过了几天,心情也基本上平复了。难道你想我那样吗?”
    “当然不是。”我的手指围绕着她的肚挤打着转,又补充说:“但我知道你心里藏着一些东西,我想了解。”
    建怡吻了我一下,说:“当我厌闷了这个地方,心情糟糕透顶的时候才说,现在实在好极了,所以无论如何也不想让它破坏这个气氛。”
    “好的。这个随你的便。当你把它说了我听,我才感到完完全全的拥有你。真正拥有一个人,不但是要和她分享快乐,也要和她分享悲伤。”
    “谢谢你。”
    这时她玩弄起了我放在她腰腹上的手指,良久凝视着大风之上的浮云,忽然又说:“这时可想到做什么?”
    “爱。”我毫不犹豫的答道。
    “坏蛋。”她继而整弄着让我酸软的腰间。
    “是你引诱我的,谁不这样答?”我反击说。
    狂风不息,巨浪依旧从四面八方毫不间断的汹涌而来。风声,浪声,海鸟之声,还夹杂着我们紧密结合时的欢快呼喊声。太阳躲于云层中半露了头来窥视这一美景,遥远的海船以船底的感应来接受这一震撼,北子岛上的男女也可能以同样的事情互相辉映着。
    这个时间,这个空间,这个声音传播的介质。
    慢慢的平复下来,风声渐息,浪声渐小,天上既看不到翱翔的海鸟,也没有刺眼的太阳和深刻的影子,云层渐积渐厚,我们也从刚才激烈的运动后合眼而眠,脱下的衣物还在身边静止不动,惟独心跳声有规律的响动,扑通,扑通。我们静静的躺着,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也不知是否有睡着了,世界在这一刻显得那么宁静、那么温馨,仿如堕进剥夺了思想的空间那般,这里是地狱也罢是天堂也罢,思绪的铉线一一松懈了下来,弯弯曲曲的睡在光滑如镜的吉他盒子上,或许这里是三界不入的洪荒别境。
    当我感受到身上别样的感觉而睁开双眼时,发觉建怡已经抱着膝盖坐了起来,还是一丝不挂,好不自在的样子。夕阳已经偏西,斜斜的映照在她那光亮光亮的身子上,染了棕红的发丝笔直泻下,直及肩膀,前发分开的垂在额头,那里还有雪白而泛着红红光泽的浑圆鼓起的乳房,柔光熠熠的肉体,丰美修长的双腿,一切都接近无可挑剔的完美,使人忘却了她已过三十的年龄,使人忘却世上一切的事情,成就惟一触目的事物。
    我静静的看着不动,任由因睡后而口中干涩难耐,只管盯着建怡的身子。她长长的秀发在和风中微微而动,不时遮住了半张俏脸。她也保持着这个姿势,凝然不动,就像饭后静静发呆的懒猫儿一样。因太阳角度的关系,她乳房的影子落在我的肚脐上,随着她的一呼一吸,影子也在上下颤抖,我也在呼吸,肚脐连带着肚皮一起上下起伏,我感到自己的呼吸也越来越重。为了缓解口中的干涩,我悄悄的吞了一口唾液,声音听起来异常的响亮。
    建怡悄悄的转了个身,我以为她拿回衣服穿了,可原来只是拿出了我的掌上电脑。从远远的距离上看屏幕上的显示,她所看的好像是上次给她看的那首诗。我任由她看,没有打扰。因为心满意足的关系,我合上了双眼,嘴角泛起微微的幸福的笑意。
    不久,我又感觉到了建怡身体的移动,她是站了起来,我还在看不见东西的暗红世界中感觉到。她的脚步移向了某一边的海滩上,我悄悄的打开眼睛,她正拿着硬硬尖尖的石子对着掌上电脑弯下腰来在沙滩上刻画着什么。我看不到那是什么,也无心打扰她的动作。我偏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赤裸的身体,又再看了看建怡她赤裸的身体,我们彼此都一丝不挂,坦诚相对,在原野的小岛上过着原野的生活。
    建怡已经站直了身体,对着她刚才刻画东西久久凝视,嘴角处也如我般露出幸福的微笑。我再也按耐不住奇怪的心情,站了起来,走向她身边。看到地上刻着的字,不禁笑了开来。那是我写过的诗,也不记得是哪一年哪一月写的了,我轻轻的读了出来:
    《仲夏愁云》
    五点,远光,残暗
    白雪不留,仲夏
    金属,虚幻,落寞
    王杰哀歌,《想雪》
    阿波罗寻不到马车
    云之女神被泼墨
    网友 / 狄俄甫斯最后的眼睛
    祝福与领带
    清水 / 心田 / 动词
    锁了的门板,折返
    上行的电梯再度闭合
    白天的路上全开了灯
    两扇房门一开一合
    眼前是梦是景
    分不清白昼与黑夜
    “如何?”我问。
    “也是你写的?”建怡问。
    “是,但很大程度上是抄的。照着别人的诗写,当然意思词语无一相同,但这样的写法仅此一首,试着玩的,以后再无一例。”
    “愿意解释一番?”
    “愿意的。”我说。
    于是我稍稍的整理一下头绪。
    “醒来,在五点的光景,望向窗外,远远的远处泛着七彩的光芒,这近处的天空则灰蒙蒙一片暗。没有下雪,因为这时候北半球八月的缘故。我打开电脑,通过细细的金属线连接到其他地方,那是一个虚幻的世界,虽然是和某人沟通着,但更加重了我落寞的病。电脑的扬声器播着的是王杰的悲情歌曲——《想雪》,反复倾听着,怕有七八十次了吧?
    “这期间,我刚刚失业,尚未找到工作,心情有如太阳神阿波罗找不到他金光灿烂的马车无法把光明带给世上那情形一样着急,心里也像盖了一层厚厚的阴云看不到未来的光明。惟有与陌生的网友倾诉着不幸,但她,真像那罪恶的狄俄甫斯一样,最后连眼睛都瞎了,竟然以为网络上的我会付出真感情。但她知道我真正的想法的时候,还是给予我最美好的祝福和领带作为礼物。
    “我喝了杯水,稍稍平缓了心情,拿起公事包走向目的地。可是别人一下下的关门,我惟有折返;再次登上别的电梯,可惜一如往次。街上的路灯全开着了,我的房间里关着房门开着阳台门,面前的世界是梦境还是实景?现在究竟是早上还是傍晚?我分不清。”
    “你不说,真是谁也猜不透写的是什么。”建怡听罢后评论。
    “的确如是。就像谁也无法从表面看到真实。一些心底的想法如果不说出来,真的谁也不知道。”我不无语带相关的说。
    建怡却像没有听明白,她说:“那段日子相当灰暗。”
    “相当灰暗。”我重复,又补充的说:“想你来着。”
    建怡静静的依偎在我的身边,柔柔的海潮旁是一对赤裸的恋人和一首不知所云的诗。而诗也渐渐的被海潮所吞噬,由铿锵有力而至模糊再至坑坑洼洼,到了明日,想必也如旁边的回复一平如镜。
    晚上我们煮了海虾,把精心制作好了的三文治留待更夜的时候或是明日。夜幕降临前我们架起窝具,倒进清水,用干柴生了火。虾还是活蹦活跳的留在盛有海水的桶里,我隔了海水,把它倒进滚热的窝里,通透鲜明的活虾没动几下就静止了,没多久颜色也变了,我们和着建怡她特意带来的Vino Nobile红葡萄酒一边喝一边吃。杯子忘记带来,我们只好你一口我一口的对着瓶子喝起来。因为也忘记带筷子的关系,我也只好用手拿着海虾来吃,吃得津津有味。
    月华悄悄升起,刚好半月,那里一定是东方,我也悄悄的记住方向。夜里凉风暗动,但也不至于有着凉的担心感觉,我们依旧没有穿上衣服,吃过的东西早已整理好了。现在惟一可做的事情是静静的揽着情人,看寥落稀疏的星光点点的天际,或是聊点什么也好,最好是心事。但谁也没有说,这几天毕竟朝夕相对,能说的话也说了,将要说的话也不合时机。
    我们头叠着头,就像一对连生生物,我,她的我,她,我的她,在这个暗夜无边的黑夜中(月亮一个忽然就躲进云后),在这个四面围海的小小孤岛中,紧紧相连。我们是一个整体的个体,一个不可分割的个体的存在在这孤独的地方。夜黑得无以言再,所有的时间在此扭曲,变得毫无意义。我感到实在孤独无比,在海水的重重围困中,孤独寂寞得天荒地老,永不歇身。我的身体在微微颤动,因为我发觉我在哭泣,我紧紧的拥抱着自己的身体,好让自己平静下来,我不知道我为何哭泣。但哭泣本身并无不妥,要哭泣,随它好了。在这个寂静聊赖的黑夜,不哭泣,何以消遣时间?我一只手轻轻的抚扫着自己的背部,另一只手握着自己的大腿,而另两只手则死死的抱紧自己的一个颈项。我自己对自己深深的爱恋着,这一爱恋,无有增加的空间,亦无有减少的可能。我一个头继续哭泣,另一个头则开始唱歌。没有音乐声和奏,我清唱了张学友的《深海》,因为这是在海中的小岛上,没有什么比这更合情合理,歌词大部分记得,不记得的也就算了,并没有刻意的非完美不可。继而我又必然的唱了《怎么舍得你》。
    唱罢两首后,建怡的哭声也停顿下来。
    我轻声的在她耳根问道:“我们坦诚相对好么?”
    建怡擦了擦眼眶的泪水,也擦了擦泪湿了的我的胸膛,“嗯”的应了一声,“你有烦恼吗?”她问。
    “有,自然有,每个人都有各自不同的烦恼。”我肯定的答,“而且我的烦恼每时每刻都存在,就像永远挥之不去的白发一样,拔了,另一处地方也会有,永无穷尽。”
    “那你的是什么?现在的。”
    我本想先知道她为什么要哭,但预感到一时三刻也不能使她说出,那莫不是不可调和的事情,照她如此聪明能干的性格,若非非常之事而不可。
    “你能先说说吗?”建怡在我思想的时间里催促。
    “好的,等一下你可要说说你的哦!”
    “嗯。”
    “我的烦恼其实很简单,一点也不伟大,跟谁人说了也不过是一个只作为谈资的话题,听完了必定会忘记。当然作为我自己,或是我身边的人来说,这也是某些重要的事情。作为男人,烦恼也可以统统的归纳为两个方面,女人和钱。在女人方面,一直以来的烦恼根源当然的都是你啦,没有你的日子,烦得不到你,得到你之后烦解决的方法,现在来说是怎样面对以前女友,相对而言,这个也不是什么值得烦恼的事情。钱的方面就是工作了,现在辞了工,失业啦!你说烦不烦?再说,我的计划书也不知会不会最终得到别人的认同。这就是我现在最为烦恼的事情了。”
    “一定会成功的。”建怡她安慰我说。
    “嘿!”我惟有苦笑一声,心里也不知道梦境什么时候才能变成实景。又说:“有时候一些企业,摆弄着‘创新’的名词,可是怎样一个接纳创新思维的途径也没有,真让人捉摸不透。”
    我在等待建怡作个回应,可是良久没有听到声音,只得继续说下去:“他们在招聘广告上死拼赖活的说要什么本科生研究生,当然,如果我是老板,我也会这样子,越高学历,人的素质越高,平均来说,这是毋庸置疑的。但要知道,他们都是从同一个教育系统出来的,大部分人都只能是继承别人的知识,如果想祈求他们能开创什么新的思维,在自己单位的这么一小撮人中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嗯,你说得对。况且学历也并不代表什么,很多人还是弄虚作假来的。”建怡才作了点回应,看是全神贯注的听我发的劳什子牢骚。
    “哦?”
    “就说我以前的一个老总,姓杨的,那是我刚刚出来工作的时候,那时候很流行什么MBA,他也读了,但其实他的一些科目的毕业论文都是让下属帮他写的。所以说学历也并不代表什么,而且他管理的公司也不怎么样,很混乱。”
    “这样的人多得很。”我只是笑笑,有点儿无奈。
    “不过他有个好处,就是能积极了解外界的信息,那也能帮助好公司,但也是因事而异。”建怡说。
    “当然,他们也会向外界征求意见,其中也包含有他们未所知的新思想,但正如他们能从外界获取的那样,其他企业其他公司也可以以同样方式获得。但所获得的必然是别人已经使用已经成功的东西,而他们只能永远是追随者,永远也不能走在潮流的尖端,引领同行。我有时就是不明白,像我这样差不多是免费送给他们的,他们甚至都不愿接见,不愿意听去。就说那个博民证券的老总,出差了,交给下属了,是否有看了?看了又为什么不给个回复?实在不明白。也难怪他们生存得这么艰难。”我不无气愤,狠狠不得已,然后由“哎”的一声叹息,说:“看来还是我自己的问题,老实说,我不适合做销售,无法通过面对面的方式很好的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然后打动听者。”
    “这或许是一个方面,但更主要的不在你自己那里。”
    “这个我当然知道。”
    “还有就是你找的对象不大对。”
    “啊?”我疑惑的望了望她。
    “以后别找什么IT啦,信息啦,那些什么的主管的了,直接找总经理吧!只有总经理会对公司总体的利益负责,其他人只会面对自己的业绩,其他的一概不理,换了谁,包括你也是那样。这就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道理。公司对公司的公事还好,你那样毛遂自荐的人家当然不理你。”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默默的点头,事实无情的打击着我,让我无法看到前途的光明,让我生出对辞职的后悔感觉。我也罢王经理也罢吕经理也罢谁也罢,我们都是俗世中的俗人物,想来面对同样的事情也会如出一撤的作出那样的处理。我只是以自己的眼光认为自己聪明无比,但我知道必须照此以往的前进,必须孜孜不倦,还必须继续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聪明无比,寻找不同的路径迈向最终的目标。
    想着想着我甚至不禁冲口而出:“我必须像个男人一样去面对。”
    “像个男人?”建怡不解的问。
    我沉吟一阵,才找到那句话的解释词语:“跌倒了,自己爬起来,拒不承认失败。”说完后,自己也有点自傲起来,心里想想,这句话多么豪气!
    “嗯!”建怡更紧紧地抱紧我,也更心满意足的把头贴紧我胸膛。
    见此情景,我禁不住要大大咧咧的背诵张卫健的名句(粤语):“凉风有信,秋月无边,亏我思娇嘅情绪好比度日如年,虽则我唔系玉树临风、潇洒倜傥,但我有广阔嘅胸襟加强劲嘅臂弯。”
    背诵完后,忽然发觉建怡她已经不再悲伤,但无论如何,我都想知道她刚才为何要哭,那也已经成为我新的烦恼,所以说:“这就是我的烦恼了,那你呢?”
    “你好残忍,我刚刚才平复过来。”她打了我一下我的胸膛说。
    “我想知道啊!这可是我的新的烦恼。”
    “说了,这梦就会破了。能迟一点才说吗?迟一点说,梦就会长一点。”
    她的声音再次颤抖,我再次紧紧地搂紧她。关于她的烦恼的无数念头在我脑海中一一出现,像,不像,我无法猜度出个究竟来,与她的往事联系起来也寻获不到一点蛛丝马迹。我实在很想知道,我的手在她身上抚移游走,玩弄她的乳房,亲吻她的厚唇,然后顺理成章的进入她的身体。
    干完那事后她才在我安慰声中说出她的烦恼:她不育了。
    这个本来对她而言是没什么大不了,已经有了一个儿子——明明。但我并无子嗣,与我结合我将无后,除非与别的女人生。她的担心不无道理,虽然我一直不打算和弱汶生个小孩出来,但并不意味着我不想要,事实上我也是在要与不要中反复着,只是一直循规蹈矩的遵循着以往。现在想想以后再无一子嗣的境况也感到一点儿后怕。
    “你在犹豫。我都说了,不要那么早的跟你说,至少等这个假期完结才说的好。”建怡不无悲伤的说,并离开了我的怀抱,抱膝坐了起来,把脸掩盖在两膝之间。
    现在有支烟就好了,我在想。
    “是的,我是在犹豫。但你知道吗?我喜欢了你多少年?在这么多年的时间里你不在我身边我也那么惦记着你。这,不能生育又算得上是什么。我在犹豫的时间里想得很清楚,无论怎样,和你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建怡默然,我也无语了。夜了,凉了,我们穿上衣服。夜空中无星无月,这里漆黑一片,所有物事都重回自己的寂寞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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