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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烂华

    秀巫山虽大,「白霭门」更是春东第一大门派,但一下子要应付上千春东菁英的伙食与祝恨,可不是件轻松简单的事,加上这些掌门大都养尊处优惯啦,各有各的习惯与癖好,要想让所有人满意,直是不可能的任务,所以临近几个县城,著名的厨师,几乎全给邀上山来外烩,既然难得请到这么多春东举足轻重的人来,一起把田开疆跟云岂弱的囍事办办也好,一来可以冲喜,二来一股作气,免得不久又得大费周章,再人仰马翻一次。
    但这突如其来的决定不只「白霭门」辛苦,上山来的客人也全乱成一团,虽然说云向南特别交待不要准备贺礼,但大家表面不说,私下无不快快派人下山打点,您想就算大部份的人没准备礼物,不需多,只要有一个破害默契就好了,风采跟功劳岂不全由他一个人抢去?更甭说,大家都送,只自己没送,那该有多失礼了,所以「秀巫山」进出的四条山路,人马络绎不绝,「白霭门」内外人声鼎沸、热闹得不得了,哪里像才办过告别式,田文熏地下有知,大概会气得七窍生烟。
    但闹哄哄的「白霭门」,却有一处死疾得有如皇城的冷宫,那就是「鬼泽离山阵」,也是仇天恨被软禁的祝葫。
    成都回来之后,田开疆就偷偷教了仇天恨出入山阵的方法,这事虽然为云家所不许,但今天,仇天恨是「右沙护法」候补,而田开疆更是「白霭门」与「赤诚派」两门合一之后的新任大掌门,所以大家虽然知情,却都不想追究,但这并不表示「白霭门」承认仇天恨可以自由进出「鬼泽离山阵」,因此即使明明知道关不住仇天恨,却还是坚持要维持关他的形式。
    但如果不要在乎形式上的尊重,仇天恨其实是自由的。
    是该离开的时候了,这里原本就不是该他久留的地方,没有太多细软需要准备,仇天恨把田开疆送的「赤生木剑」绑在背上,推开门就满目雪白,真不是个远行的日子,吐纳皆氲着一团团热气,才踏出门来,就发现到地上搁着颗颗晶晶亮闪巴掌大的红色宝石,这不是他昨晚才送云岂弱的吗?
    也好,她大概是不愿意有任何牵绊,也对,把自己忘得一乾二净,当这世上没仇天恨这个人,这样对田开疆、云岂弱,甚至自己都好,想到这里仇天恨忍不住心中一酸,他本该蝼蚁浮游,不值一哂,何德何能有这般福气让云岂弱跟他共度一生,田开疆既高贵又爱岂弱,他才是她该托付终身的对象。
    孤走的苍狼,注定漂泊无根,雪要下就再下大一点吧,最好将他埋死在旅途中,当他不过是未放的晚苞,既然不该开,不如早早谢了吧。
    即使看着红宝石孤零可怜,仇天恨还是决定不带它走,虽然不舍,但他还是狠了心不带它走,仇天恨吸了口气,死凉的空气钻得胸腔四处都是,寒冷是一种痛,让人苦不堪言,但经由这样的痛苦,让仇天恨肯定自己还活着,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他怕他一回头就会舍不得红宝石、舍不得云岂弱。
    雪地一个又一个脚印,迅速轧出形来,仇天恨消失在不远的黑暗里……
    避开四条主要山路,仇天恨循着田开疆教他的另外一条快捷方式,下雪的天气行走这么陡的山路,自然一点也疏忽不得,此刻眼前突然一阵开朗,一片约莫二十公尺见方的平台出现在眼前,仇天恨纵了身子,落到平台上来,咦?怎么会有一个人影。
    从背影看来,这个人身材高大健壮,两肩宽直,腰细如蜂、臂悬及膝,两把长剑英武的背在背上,显然是个英雄人物,仇天恨对此人并不陌生,正是田开疆是也。
    田开疆缓缓转过身来,仇天恨可以浓浓地感受到敌意,此刻在月光折射白雪的映照下,仇天恨可以清楚看见田开疆异于平常苍白的脸蛋,及那双布满妒恨血丝的眼睛。
    「我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害怕?田开疆不是我的好朋友吗?我的身体正在发抖?我不应该会这么恐惧的!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仇天恨不由自主的退了两步,同样脸色发白,头斜低着,不敢正视田开疆,不是没害怕过,但像现在这样全身发毛的怕法,却是头一遭,自己就像突然给翻破窝的老鼠,惶惶乱窜、惊恐莫名。
    这些日子,潜意识里,仇天恨隐隐有股似乎十分强烈的对不起田开疆的歉意蠢蠢欲动着,这感觉时深、时浅,因着仇天恨无法管理,所以被粗陋地暂时埋在心里,田开疆这时的突然出现,让他再也无法逃避,因为不管他愿意与否,这如影随行始终地跟着自己的恶劣感觉,此刻像脱缰野马迅速地滋长壮大着。
    这恐惧来自良心的底层,仅管仇天恨幼稚无知的道德伦理观里,并不是那么清楚他伤田开疆有多少,但却无法逃避面对田开疆时,良心不安的事实,仇天恨甚至希望田开疆干脆一剑杀了他还爽快些,这种受到良心谴责的痛苦,像要跟他千秋万世似,这愧疚形成的恐惧,让仇天恨的心跌破冰点。
    「难怪他要恨我,因为我跟他都喜欢云岂弱,但我不是把云岂弱让给他了吗?那他为什么还要生气?……我真的把云岂弱让他了吗?真的让了吗?」仇天恨不住地反问自己,越问答案就越模糊,他脑中突然出现那让任何男人都会心碎的肉体,闺房里的旖旎现在想起来比地狱还更折磨人。
    「我对不起田开疆,对,我把一切全搞砸了,是我的错,岂弱本来就该他的,是我的错没错。」仇天恨终于想通恐惧的因由,逐渐恢复情绪,吓得发抖的手慢慢正常起来。
    「你……」对田开疆来说,说话突然间成了十分困难的事,那种被爱人跟好友背叛的锥心之痛,让每个字吐出时,都沾着血︰「跟我回去。」
    回去?要我的命这里就可以,不需要再回去那令人心痛的地方吧?仇天恨满是歉意的眼神,乞求原谅地祈着田开疆,说︰「我不会回去的,那里从来就不是我该待的地方。」
    快失去耐性的田开疆自衣襟里掏出一颗红色的东西,是红宝石!田开疆将红宝石丢给了仇天恨说:「岂弱要你回去,由不得你说不,走!这就跟我回去!」
    是造孽吗?怎这石头最后还是回到自己身上,不信斩不断这段孽缘,为了田开疆,更为了岂弱,无论如何就是不能回去,仇天恨收了红宝石,口气委婉、却意志坚定地说:「你们俩本该一对,何苦找我回去坏事,我会走得远远的,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要我回白霭门?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怒气瞬间成了杀气,田开疆两只大眼上方亮着缩小的招子,眼白几乎占去所有面积,但眼眶上却泛着泪光,宽厚的嘴唇原该红润的,现在却一片死白,齿缝之间热气滚滚翻腾出来,大概是肝火攻心,才有这般火气喷出,说︰「由不得你,不跟我回去的话……就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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