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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恨斋

    这紫光系由一圈疾驰的念珠所发出,念珠上各刻有形态与表情俱皆不同的观音全像,不知道是什么特殊的材质制作,竟然能够散发出这样慑人的紫光。
    在骇人的内力催动下,这看不清楚到底是凶器抑或佛器,猛地打断热战方酣的云田二人。
    看见紫光念珠,云向南与田文熏立刻了然来人是谁……不是别人,正是峨嵋圣尼,人称「万家慈」的法宝禅师!
    啵地一声,紫光念珠收回到法宝手中,法宝慈目善眉,雌雄难辨,一身光洁的米白僧袍上精心乱针刺绣有交杂着黑金二色的精致图案,画的应该是释迦牟尼佛鹿野苑第一次传法,上面套着一件佐以金线为缘的白色雪纺罩纱,整套衣质轻柔高雅,全是九江上衫本堂的最顶极品,一般人是碰不起的。
    此时法宝的好衫随清风缓缓款摆,瞧她并掌合十,口中颂赞我佛,般若波罗密心经一气念了下来,念得在常葫有,无不通体舒畅,心平气和。
    两人急忙收了不祥的兵器,一场恶斗戛然而止,果然四春高人,全都脸不红气不喘,田文熏霜地一声收了「信赏剑」,脸上表情十分僵硬,眼睛不敢正视法宝,只微微颔首对云向南说:「承让了,向南兄!」
    这话云向南一点也不觉得受用,因为刚才当他听到颂佛声知道是圣尼莅临,跟田文熏获得默契一起住手时,田文熏竟然耍阴,「信赏剑」不只没停,甚至还转了个方向直攻他心口,幸好法宝的念珠,适时驰援,打歪掉田文熏「信赏剑」的方向,否则难保不会因此命丧在田文熏的剑下。
    「还以为这家伙老实,不料下手忒狠!」云向南暗地狠狠瞪了下田文熏,然后转身整了整衣冠,恭敬地向法宝神尼敬了个「三敬礼」,田文熏随后作了同样的动作,但还是不敢正视法宝,云岂拾见到四春耆宿莅临,赶忙率「白霭门」其它门生,向神尼大声问安。
    当所有人对法宝必恭必敬时,却只有田开疆除外,瞧他把浓眉轻挑,滚着又大又黑的眼珠子,侧身对云岂弱说:「我每次看见她,都觉得她又胖了许多,所以吃斋可以减肥是唬人的,岂弱,你可得答应我……少碰斋!我可不想好好一个大美女成了大肥女。」云岂弱噗嗤地笑出声来,这笑声在满厅恭迎圣尼的庄严气氛中,不只突兀还显得不敬,云向南回头欺了岂弱一眼,岂弱脸上一阵羞红,狠狠捏了田开疆的腰内嫩肉,田开疆痛得龇牙咧嘴,却又不敢喊痛出来。
    法宝后面服侍着四位美若天仙的妙尼,各个出落得有如水仙亦若清莲,但只要深入端详,就会感受到这些妙尼身上散发出的隐隐邪气,这邪气蔓延在看似广慈博爱的法宝一行人之间,分不清是无邪之邪,还是真有邪门。
    但以法宝在四春崇高的地位,信徒之众,连中土东南与打剑炉及西藏地区,各地的善男信女们都不辞辛劳,远道来朝拜的盛况看来,如非真正得道的圣尼,哪能受到这样广大的尊崇?
    这几年来,由各地募来的善款,让她在峨嵋山盖了一座插天般高的「佛光庵」,瞧她出入光鲜,乘玉辇、坐金轿,住高合、卧大庵,好个修行中人,直把人间当西天。
    三年前,她封山闭关,只接受供奉,不准信徒上山礼佛,两年过后,法宝法相益形富贵荣华,身材也更福泰圆满。
    「圣尼驾临,不曾远迎,还请圣尼恕罪!不知此次前来,有何?」云向南收了「两仪乾坤刀」问难得上「白霭门」的法宝来意。
    法宝说:「无妨无妨,你们没出来迎接,我反而走得快一点,我还怕发生什么事,原来全都聚在这里切磋武艺。在此四春危急存亡之秋,诸公还能有此雅兴,真是诸法皆空,老衲自叹弗如啊。」
    大家拼得面红耳赤,跟什么诸法皆空原本就八竿子打不着,法宝睁眼说瞎话,不过消遣消遣田文熏跟云向南而已。
    场面有点尴尬,只有田开疆觉得法宝这话有意思,接着搭腔说:「空?这院子本来还算空,但因为加上圣尼你们,现在倒觉得有点满了!」「白霭门」门生听了田开疆无厘头的应话,虽然忍俊着不便发声,但笑意全写在脸上,法宝原本和悦的容貌此时抹上一丝愠色。
    看见小犬出言不逊,田文熏赶忙训斥田开疆说:「没大没小,这里哪儿轮得到你说话?回去罚你一个月不准出门!还不快跪下磕头,跟圣尼请罪。」
    一个月不能出门,田开疆吞了吞口水,心想这可不是开玩笑,自己这张嘴就是贱,老是替自己贾祸,当下下定决心,不再随便开口说话!
    田开疆乖乖地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在磕完第三个时,圣尼才状似不舍地假意要阻止田开疆,细尖着声音说:「小孩子不懂事嘛?田掌门何必认真,叫您爱子向老衲磕头,这岂不折煞老衲,快起快起……」田开疆心中有气,磕都磕了,还在那边假惺惺。
    不料田文熏竟然又一道命令下来:「再给我磕!」
    这位得道神尼,只在那边忸怩作态,却不叫人阻止,因此平白让田开疆又多磕了好几个响头,磕到额头出血,田文熏才叫他起身。
    这段插曲打断云向南的问话,所以看见闹剧暂告一段落,云向南重新问过法宝这次来意为何。
    法宝莲指一捻,慈眉一挑,薄唇轻启地问道:「长生门仇掌门现在怎么样了?」
    「长生门」仇掌门?想不到法宝禅师竟然知道仇天恨在「白霭门」的事,该不会不只法宝……甚至整个四春武林都知道了吧?
    「圣尼,不知道您是从哪儿听说仇掌门在我们这里?」云向南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直接问法宝消息来源。
    「哈!请仇掌门出来这主意其实是老衲先想出来的,不知怎么却让你们捷足先登,那天我记得只跟几个人谈过,其中之一就是咱田大掌门……」法宝禅师一样佛光普照般微笑地看了看田文熏,田文熏不做任何辩解,神情比之前更加僵硬。
    云向南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宝贝儿子云岂拾所谓的消息来源竟然是……田文熏提供的,而且还是自法宝那里剽窃而来。
    那时候他还怕田文熏不愿参加,因此大费周章的亲自登门拜访,还煞费苦心想了许多说词,忙得他团团转的,不料这整件事竟然全都出自他手暗中在主导?他一直以为田文熏这人单纯老实,不想城府如此般深。
    「后来老衲派去接仇掌门的人回报,说那里除了新葬的两个坟之外,并没有任何活人,要说仇掌门什么时候不死就正好我们要找他的时候死,虽然古怪也还勉强说得过去,可是新坟上写着晚辈田开疆三个大字,那可就大大的奇怪了。」云岂拾暗骂田开疆笨蛋,叫他不要多管闲事硬要管,那也就算了,干嘛还在上面题名。
    云向南把手背在后面,缓缓踱了过来,说:「要真这么说,圣尼您问我要人那就不对啦,无论仇掌门是死是活,既然是田少侠签的字,那应该找赤城派才对,田掌门就在旁边,你不妨问他看看!」
    法宝笑得很灿烂,有如春日阳花、飘雨秀荷,不单温暖……还很幸福,皓齿轻轻咬了咬秀巫山惯常的冷空气,回云向南的话:「名字是田少侠题的没错,但地上仅有的马蹄却是往您白霭门方向而来。」
    马蹄?没想到只要一过夜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的蹄印,法宝都查得出来,那么……现在「长生门」的掌门是仇天恨这事,她也知道?云岂拾心中嘀咕着。
    田文熏被逼得不得不开口说话:「圣尼,您手下都看见到有两个坟墓了,里面葬的正是仇雄跟他仆人阿五,你现在找我们要人,人都已经死了,怎么可能还会在我们手上?」显然田文熏想赌一赌法宝还不知道有仇天恨。
    法宝笑得更加法雨均沾,娓娓道、慢慢讲:「那两个坟……是空的!」
    空的?云岂拾猛地回头怒视着田开疆,田开疆伸出手来摸着岂弱正在轻缓他受伤额头的纤纤玉手,像淘气的孩子看见自己的伎俩得逞,开心地笑着。
    为了不让死者受到侵扰,田开疆做了两个假坟,想不到还真有人会去挖坟,而且干这事的竟然还是佛门中人,至于因此为「白蔼门」或「赤城派」招惹来什么麻烦,这点他倒不这么认为,找「长生门」掌门出来这事,如果真是一件好事的话,那就不该敝帚自珍,应该广招春东同道共襄盛举才对,像云世伯跟他爹这样自私自利地想独善其身的做法,他从一开始就不赞成。
    「云掌门,把仇雄交出来吧!届时鹰王传我长生灯,在他面前,我会多为你们美言几句!」法宝的表情像夏午的天气,说变就变,原本天清气爽的,忽地换了个西北雨似的夜叉模样。
    云岂拾听法宝说是仇雄,因此确定法宝并不知情仇天恨已经接任「长生门」掌门,所以说:「圣尼,这之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仇雄前辈真的不在我们白霭门,这话绝不骗你,我可以用人格保证,仇雄绝对不在白霭门。」
    法宝捏了捏佛珠,再度绽放笑容,说:「老衲知道你们白霭门后山「鬼泽离山阵」的厉害,自知即使想要硬闯,也力有未迨,所以这样吧,你们霸着仇雄,无非想在大野鹰王面前抢功,我佛光庵再怎么说也是四春第一大名剎,今天跟二位有缘,不如咱门在此歃血为盟,从此共荣共辱,同生共死,我年纪大点,所以委屈二位叫我姐姐,云掌门为二,田掌门作三,不知意下如何?」
    「白霭门」闻名四春,最让人津津乐道的,除了惊、破、平、定的「疾风狂云十二诀」,还有难进难出的「鬼泽离山阵」。
    这山阵始于太古,相信是精通「鬼太极术」的「两仪法王」所布下,其实应该称做「鬼兑离山阵」或「鬼革山阵」才对,此阵共有六个子阵,其中的「九三爻子阵」最凶,「白霭门」之所以会把门派建立于川东这座临江大山上,有这天然奇阵作为退路是主要原因。
    而且这山阵不只让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不晓阵形的,一样出不去,所以仇天恨现在让「白霭门」给软禁于此山阵之中,即使无人看守,也是插翅难飞。
    院子内突然一片静默,瞧田文熏跟云岂拾别扭的表情,可以看出这两个人对法宝提出结盟的建议,其实都老大不愿意。
    尽管「鬼泽离山阵」厉害,让法宝很难找到仇天恨,但要杀了他们所有,可不须花费太多力气,得道之人动不动打打杀杀,有碍清修,依法宝的资历与地位,她愿意委屈结盟,对云田两家来说,也算是抬举了。
    但是庙小佛大,摆不下几个位置,「天鹰盟」盟主武天英为这素昧平生的同门之后……仇天恨,会给多少面子?加上这个声望及地位都远超过他们的法宝加入,喧宾夺主其次,怕到最后让法宝这面善心狠的老尼给出卖都不知道。
    原本法宝心中盘算的是,如果能够由她引荐,让跟中土「大风会」关系匪浅的「赤城派」带枪投靠「天鹰盟」的话,相信自己也可以因此获得武天英青眼有加,但鉴于过去法宝带有浓厚的反「西疆圣域」色彩,所以如何跟具备有「西疆圣域」背景的温小斋争取加盟「天鹰盟」资格,正缺一块敲门砖,这时法宝想到了大家遗忘已久的「长生门」,「长生门」是「西疆圣域」前「皓月旗使」所建立,跟武天英同属「右沙」一宗,比自称是极东客弟子的温小斋的「左火」一宗,更加贴近武天英。
    但没有料到法宝这番如意算盘,却让表面看来温良恭俭让的田文熏窃为己有,在田文熏的立场,法宝无非想利用自己,然后毫发无伤的进入「天鹰盟」,躲避被温小斋侵吞的命运,但是却因此让田文熏得罪长期的盟友……中土极右势力的「大风会」,既然牺牲盟友「大风会」势所难免,但好处可不能全让法宝给占去,所以他才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计策,一方面避开直接跟法宝合作,一方面拉同样是「大风会」盟友的「白霭门」下海,藉以减轻「大风会」反弹的力道,因此他才想到佯装不知,而怂恿云岂拾去说动云向南,由云向南来主导这整个件事。
    在这场向「大野鹰王」武天英输诚的竞赛中,「山海盟」的温小斋显然占尽优势,这跟大家一开始都小觑了武天英有关,那个时候有谁料到继文天纲之后,会由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西疆小子,一统中土武林?
    而温小斋不同,在他父亲温在北让春东各派围剿覆亡之后,九死一生狼狈逃到打剑炉鬼怒川时,遇见到一位叫「极东客」的世外高人,温小斋高强的武艺据说就是受业自这位「极东客」,「极东客」后来继续往西南方向下北天竺去,听说是去找韩墨。
    这位「极东客」,正是「西疆圣域」振衰起蔽的关键人物,他曾任「生命王」国师兼任「左火护法」,而武天英则是「西疆圣域」两大护法中的「右沙护法」,但他服侍的不是「生命王」,而是从「西疆圣域」分裂出来的「天蝎大君」,「天蝎大君」传了三代,最后一世因为暴毙,所以产生接班危机,武天英为两派人马所极力争取,但心灰意冷的武天英无意在混乱腐败的环境中选边站,他甚至认为该是让「生命王」再度一统「西疆圣域」的时候了,加上他父亲武世全在中土正面临「大风会」等极右势力严酷的挑战,所以他毅然绝然放弃前「天蝎大君」授他「通天佐盟」的尊贵地位,回到中土来。
    果不其然,武天英离开之后的第二年,在极东客的合纵连横下「西疆圣域」经过三十七年的分裂,终于归于一统,而「生命王」并没有忘记武天英,特地派遣特使到中土武林来,传他「生命火」,还遥封武天英为「右沙护法」,从此他可以引「生命火」分制「长生灯」,在中土群侠中选任「生命王」的代表。
    如今四春许多负温小斋的人,每天无不提心吊胆,深怕日渐强大的「山海盟」会不利于自己,加上「山海盟」与武天英的「天鹰盟」合盟的消息甚嚣尘上,此事一旦成真,四春武林将一统于温小斋的手中,届时一番腥风血雨,再也无可避免。
    但有坏消息并不代表就没有好消息。
    听说武天英虽然与温小斋系出同门,但却与「极东客」存在着微妙的矛盾关系。
    「西疆圣域」以「生命王」为最高领导,下面有「左火」与「右沙」两大护法,后来因为第一百零三任「生命王」接任正当与否的问题,导致「右沙护法」自「西疆圣域」分裂出来,称王于黑海,自命为「天蝎大君」,这分裂的现象持续了三十七年,一直到「极东客」出现,成为「生命王」的国师之后,在他辅佐之下将「西疆圣域」经营的蒸蒸日上欣欣向荣,最后趁「天蝎大君」内部混乱之际,结合「右沙」内部力量,里应外合,终于击溃叛离势力,重新一统「圣域」。
    虽然「生命王」最后遥封武天英为「右沙护法」,但在「极东客」眼中所谓的「叛离势力」,武天英其实也包含在内,这点武天英心知肚明,这也之所以他仅只遥奉「生命王」,却打定主意不回「西疆圣域」的原因,同样的,当「极东客」对武天英深怀戒心同时,武天英对「极东客」一样心生不快。
    所以温小斋虽然与「西疆圣域」颇有渊源,但因为他的武功师承自「极东客」,而「极东客」又是武天英不喜欢的人物,于是这就给了四春反温人士,一个见缝插针的好机会。
    「极东客」与武天英的嫌隙是缝,而那根针则是……「长生门」。
    当大家束手无策,以为只能坐以待毙,作困兽之斗时,云岂拾适时提醒云向南,四春还有一个大家早就遗忘的「长生门」。
    「长生门」……一个如假包换的「西疆圣域」正宗分支,它不属「左火」,而是再纯正不过的「右沙」系统。
    历来「长生门」掌门相传的信物「团沙玉卵」,上面刻着一弯弦月,正是「右沙护法」底下六旗之一,「皓月旗」旗使的信物。
    云向南今天终于知道,云岂拾的消息来源是田文熏,而田文熏则是偷窃自法宝禅师的创意,那法宝又是从哪里想到这个妙法?
    「我等能得到圣尼的青睐,愿意义结金兰,实祖上积德,荣幸之至,但……海上浮木虽然可以救命,只怕载不动这许多人吧!……」田文熏暗下催动内力,只要有点风吹草动,立刻机先洞烛,来个先发制人。
    法宝也不是省油的灯,瞧她馨香清漫的身上微微紫光晕着,要有谁敢轻举妄动,首先得吃她一顿排头。
    云向南打断田文熏的话说:「圣尼的美意,田老弟怎么想?我不知道,但云向南鄙人我……可高兴得紧,绝对没有问题!能够跨出春东,跟四春一等一的圣尼结拜,除三生有幸之外,找不到其它词可以形容的了,事不宜迟,怕姐姐又变卦……」云向南单膝一跪,向法宝拳手就拜,说:「大姐在上,请接受为弟的一拜!」看见云向南向她跪拜,法宝点头称许,一向保守谨慎出了名的云向南,竟然会一口答应法宝结拜的要求?田文熏这下可糗了,让云向南狠狠将了一军。
    「文熏贤弟,向南弟都点头了,你呢?」法宝笑盈盈的问满脸尴尬的田文熏。
    田文熏心想难不成没等温小斋那小子魔掌伸到「赤城派」,自己就先让法宝给剿了?形势比人强,本来还肖想打第一拳,抢第一功的,算计再三,不料又回到原点,不拜行嘛?
    于是双腿一曲,跪得比云向南更彻底,把姐姐两个字喊得连隔壁山都听得见,让法宝好不爽快,她得意的不是多收了两个弟弟,而是……没绕多少远路,眼前这一切又都回到她原先的计划顺利地继续进行。
    此时原本决心不再讲话的田开疆,关不住嘴巴,声音不甚清朗的说:「真如姑姑法宝圣尼所言(因为法宝刚才才跟田文熏非正式地结了拜,两个人现在是姊弟关系,因此也就成了田开疆所谓的姑姑),长生门真有这么重要的话,难道神通广大的温小斋会不知道?」成了姑姑的圣尼?这话说得唐突,却也不离谱,听得当场有人哑然失笑,或是摇头太息觉得失之轻薄。
    但圣尼知道,温小斋难道不知道?这话问得不只不无道理,甚至合理到了极点。
    「小侄儿,难道你忘了温小斋在四水比武大会上,一出场就打废掉长生门门主仇雄的双腿那件事?温小斋即使想拉仇雄入伙,仇雄未必肯,更何况……温小斋压根不屑与破败的长生门为伍,如非伯乐般的眼光,是看不出跟笑话没什两样的长生门妙用之所在啊!哈哈哈!」法宝说到得意处,笑得花枝乱颤。
    田开疆回法宝一声冷笑说:「只怕伯乐选得不是千里马,而是欠里马,我们大伙陪着瞎忙而已。」
    法宝在四春武界地位崇高,与中土少林寺的空明住持与武当派的神虚道长,合称为「僧尼道三宝」,放诸四春,能跟中土侠界耆宿齐名的,屈指可数,由此可知,法宝身分特殊的程度不言可喻。法宝自称伯乐,而田开疆却取笑法宝这位伯乐挑的不是千里马,而是欠里马,是不敬,更是污辱,听见自己宝贝儿子再度口不择言,田文熏一个箭步欺进田开疆,不等他有机会说话,往脸上就赏了记火辣,五指印深深地烙在田开疆脸上,打得偎在身边的云岂弱好不心疼。
    「你这孽子,什么身分地位,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无的放矢?如果不教训教训你,还让人笑话说我赤城派没有家教!」田文熏没有收手的意思,骂声当中连着又几个脆响,打得田开疆眼冒金星,云岂弱卫他不成,反而被推开,跌进兄长云岂拾怀里,云岂拾此刻眼神似笑非笑,让人猜不透他心思为何……
    虽然身陷风暴之中,云岂拾不知道父亲是否会因为他隐瞒部分实情,而同田世叔对待田开疆一样,对他拳脚相向?但显然,即使是,他也不会在乎,因为他有更远、更大的梦想,绝不是只想保全小小的「白霭门」永续生存的父亲所能理解。
    田文熏打得起兴,最后一个重踹,让田开疆蜷着身子喊了一声闷痛后,抱着肚子跪了下来,田文熏不假辞色厉声骂道:「回去之后,自己上黑蚊岛去,一个月再下来,如果不是念在你跟岂弱的婚事已近,我真想关你个一年半载!」
    黑蚊岛?那里可能是川东最烂的地方,恰巧就在「赤城派」的势力范围内,它是孤悬在湖中的一座小岛,「黑蚊岛」上布满着令人作呕的沼气,地上满是黑浓黏稠的沥青,上面看不见任何绿意,唯一的生命迹象,就是黑云蔽日的漫天蚊阵,这种蚊子名字叫「狠嘶蚊」,狠嘶蚊有人巴掌般大,全身黝黑不说,还泛着吓人的磷光,因为他会发出嘶嘶的凶狠叫声,所以叫做「狠嘶蚊」,狠嘶蚊尖尖的口鼻像一管可以注射大象的针头,不只叮人,还大量的吸血及灌注毒液,因此只要让其中一只叮到,躺个三天三夜算是客气,一般人在这「黑蚊岛」呆上一天,包准小命不堡,一个月?真格是长夜漫漫啊!
    「啊呦,田贤弟,小孩子嘛,你看你把他打得……嗯……现在可以看一看长生门的仇掌门了吗?」法宝虚应敷事、船过无痕似地聊表对田开疆的同情,藉此彰显自己心胸通天达海,但同情的话还没冷,随即转了话题,直接切入到主题,向云、田二人要人。
    「去!带他出来。」云向南瞧也不瞧云岂拾一眼,爽利地下了命令,云岂拾裹足不前还在犹豫,但当看见田文熏对自己微微点了点头之后,这才率了两位师弟,走出大门,往后山「鬼泽离山阵」带仇天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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