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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永恒之吻

    月明星稀。
    一身长衫的重楼站在甲板之上,倚着栏杆。 风吹起他满头蓬松的头发,让他脸上更加透出一股苍凉与无奈。
    手中一如既往的拿着酒壶,却没有喝。
    有一个人说会陪他喝酒的。
    仰望着虚空静月,他再次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哎——嫦娥啊嫦娥,你是否也如我这般守着寂寞呢?”
    “云母屏风烛影深,
    长河渐落晓星沉。
    嫦娥应悔偷灵药,
    碧海青天夜夜心。
    年年夜夜,孤居月宫,面对碧海青天,你的感觉有如何呢?”
    “想必她是快乐的吧。”
    一把柔和好听的女声从重楼身后传来。
    他不用回头,淡淡道:
    “你来了?”
    “来了。”
    “你刚才说,嫦娥很快乐?她又为什么快乐呢?”
    “起码,还有一个吴刚在永远守侯着她。她有所爱的人,也被人所爱。这样,应该是幸福的吧。”
    傅君倬从后面走向前来,一身白衣如雪。仿若天上仙子。
    “也许吧。”
    重楼只能苦笑一声,涩声答道。
    时光静静地流逝,恰如静静泻下的月光。
    两个人都沉默着,谁也不愿破坏这美丽的气氛。 这看起来像约会。这一刻,重楼不再想着他的阴谋,什么都没想。
    “你,怎么不喝酒呢?”
    最后还是她打破沉默,问道。
    重楼低头看着船下江水,叹道: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喝酒?有用吗?”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她喃喃的重复着我的话,眼中闪着莫名的神采。
    “喝就喝吧,你得陪我喝。”
    “好啊。”
    ……
    两个人很快就醉了,并开始说些胡话。
    “我喜欢你。我要找回的爱就是你了。”
    重楼不知道这句话是怎么说出口的,只是当时他的脸红得像柿子。
    她笑了,笑得格外迷人,但是似乎太过灿烂。间中还夹杂着无奈。只是重楼没有注意到这些。他以为自己又找回了失去的叫做爱的东西。
    只是有些东西是注定要失去的。而且一旦失去就再也找不回。
    重楼忘记了后来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自己一定会永远记得,曾经有过这样一个夜晚,一个美丽的女人陪他喝酒,他向她表白。
    三天后,一切都如排练好了一样的发生了。就像宿命的真实演习。
    宇文化及雄浑的声音由右方江岸传过来道:“不知是宋阀那位高人在船队主持,请靠岸停船,让宇文化及上船问好。”
    此时四艘巨舶反往左岸靠去,显是恐怕宇文化及飞身下船,又或以箭矢远袭。
    宋鲁的笑声在船首处冲天而起道:“宇文大人别来无恙,宋鲁有礼了。”
    宇文化及边策马沿岸追船,边笑应道:“原来是以一把银须配一把银龙拐的宋兄,那事情就好办了,请宋兄先把船队靠岸,兄弟才细告详情。”
    宋鲁笑道:“宇文兄太抬举小弟了。换了宇文大人设身处地,变成小弟,忽然见京师高手漏夜蜂拥追至,沿江叫停,而小弟船上又装满财货,为安全计,怎也该先把宇文大人来意问个清楚明白吧!”
    宇文化及城府极深,没有动气,欣然道:“这个容易,本官今趟是奉有圣命,到来追捕三名钦犯,据闻四公子曾在丹阳酒楼为该批钦犯结账,後来更邀之乘船,不知是否真有其事呢?”
    宋鲁想也不想答道:“这当然是有人凭空捏造了,请宇文大人回去通知圣上,说我宋鲁若见到这批钦犯,定必擒拿归案,押送京师。夜了#何某人要返舱睡觉了。”
    宇文化及仰天长笑道:“宋兄快人快语,如此小弟再不隐瞒,宋兄虽得一时痛快,却是後患无穷哩,况且本官可把一切都推在你宋阀身上,圣上龙心震怒时,恐怕宋兄你们亦不大好受呢。”
    宋鲁道:“宇文大人总爱夸张其词,却忘了嘴巴也长在别人脸上,听到大人这样委祸敝家,江湖上自有另一番说词,宇文兄的思虑似乎有欠周密了。”
    宇文化及似乎听得开心起来,笑个喘气失声道:“既是如此,那本官就不那麽急着回京了,只好到前面的鬼啼峡耐心静候宋兄大驾,那处河道较窄,说起话来总方便点,不用我们两兄弟叫得这麽力竭声嘶了。”
    傅君悼霍然起立道:“我傅君绰巳受够汉人之恩,再不可累人,来,我们走.”
    尚未有机会听到宋鲁的回应,寇徐两人巳给傅君绰抓着腰带,破窗而出,大鸟腾空般横过四丈许的江面,落往左边江岸去。
    重楼也不知怎的脑中蓦的出现傅君悼那天晚上过于迷人的笑容,忽然醒悟到了什么,大声惊呼道:
    “不好!傅姑娘已萌生死志。师道,快去救她!”
    宋师道正痛苦地喃喃自语道: “她不是汉人,她果然不是汉人。”闻言惊呼一声,急驰而去。
    “鲁叔,快点带我去!”
    宋鲁携着重楼,迅速赶上了去。
    被携着的重楼心急如麻,心里再一次痛恨自己,为什么就这么没用。
    ……
    尽管他们赶得很快,但结果不会改变。
    当几人到了那里时,傅君绰生机已绝,回天乏术。全凭着最后一口气,似在等待着什么。
    “君绰。”
    重楼没有再叫傅姑娘,那个称呼已经没有必要了。
    她看到自己所等的人来了,脸上忽然绽放出夺目的笑容,喜道:
    “你终于来了。”
    “恩,我来了。”
    这话语,是如此相似。
    “陪我喝酒好吗?”
    “好。”
    这话呢?似乎更相似了。
    相似的话再一次响起时,人已不是三天前的人了。
    他无法说些什么。
    惟有酒,还能带给人一些麻痹。
    重楼蹲下来抱着她,拿出随身的酒壶。
    她忽又用头倚着他的肩膀,微笑道:
    “我还是看着你喝吧,我喜欢看你喝酒时洒脱不羁的样子。”
    于是他左手搂着她,右手提着酒壶狠狠往嘴里倒。
    火辣辣的烈就穿肠而过,仿佛那刺痛的感觉方能抵消一点心中的痛苦。
    “慢点喝。你看,眼泪都呛出来了。”
    君绰柔美却微弱的话语倔强地响起。
    “一直以来我就打定主意以死殉国,不在意於男女私情,可是内心深处却真的极希望得到一分属于自己的爱情。想不到这个梦想竟在我临死前实现了,我是否也算幸福呢?像嫦娥一样?重郎呵,你可知我有多么爱你?”
    重楼再也忍不住强自压抑住的泪水,微笑道:
    “让我先来告诉你我有多爱你吧。”
    说罢低头吻上了她的红唇。
    这混合着血液的一吻成为了永恒。
    在这无比深情的一吻中,傅君绰同时玉陨香消,在青春焕发的时光,目瞑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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