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五

    良久之后，阎衜天才慢慢地站起身来。
    他沉默了好久，才慢慢地开口。“你说，小猪从一开始便已经知道了？”
    李医生没想到事情已经说得这么明白的份上，他竟然还会这么问，一时间有些错愕，回不过神来。视线在半空与顾翎蔚碰上，只见他也紧皱眉头。
    沉吟了一小会，李医生便点了点头，“是的，从阎太的身体检查报告出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确的告诉过她了。”
    阎衜天背对着光线，整张脸都陷在阴影中，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来。
    整个人站在那里，宛如一座不会倒下的大山一般。
    只有阎衜天知道，他的内心，远远没有他外表所展现得那么镇定。好像有无数的蚂蚁钻进了他的五脏六腑，疼得他紧闭着眼睛，冷汗直冒。
    脸色惨白惨白的，完全可以跟医院的刷得白得刺眼的墙相提并论。
    虽然没有看见阎衜天的神情，但是任谁都能够感受到阎衜天身上说散发出来浓浓的绝望之情。
    顾翎蔚忍不住闭了闭眼睛，自认识阎衜天以来，他便没有见过这般失魂落魄的他。那个总是高高在上，清冷的宛如天上神祗一般地阎衜天，在遇见白小祝的那一刻，似乎便化作了人间再普通不过的一个男人。
    他不知道应该对阎衜天这样的改变应该感到高兴还是难过，尤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便想要当作视而不见，可是那样强烈的绝望之感觉，还是从空气中，钻进自己的四肢百骸。心痛之感，已经油然而生，不可抑止。
    最终，他还是不忍心看着这样颓废伤心的阎衜天，微微地朝着一旁的窗子望过去。
    早上还阳光明媚，阳光灿烂的天气，此时已经乌云密布，整个天地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老大，我知道这样的事情，的确让人很难受。可是，你最好还是接受，振作起来，好好照顾嫂子。你要知道，嫂子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极其的不容易。但是，我希望你还是能够理智一点，做出最好的选择。”顾翎蔚的声音，似乎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过来，清冷的风透过半敞的窗口吹进来，将他的声音带得很远很远。“不管你和嫂子最终的决定是什么，我都会支持你们。”
    虽然知道和明白不应该，可是在听完顾翎蔚的这番话之后，阎衜天还是很想笑。
    最好还是接受？最好还是接受什么？接受他将要失去他的宝宝，甚至是白小祝这件事情吗？不——几乎是本能的，阎衜天排斥这个可能性。
    可是……却又是那般的无可奈何。
    即便是他不接受，那又怎么样？
    即便他对这个孩子的降临，早已经寄托了无数的期许和盼望。可是在这一刻，这些又算得了什么？那些说不出的疼痛感，变成一把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仔仔细细的割着他的心口。
    可是，他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就像是顾翎蔚所说的，他最好还是接受。
    如果不接受呢……他将会失去他的小猪！
    不！
    没有什么比小猪跟重要了。
    不要宝宝……也好，这样，以后就没有人跟他抢小猪了，没有人能够将小猪放在他身上的注意力分散开去。
    对，就是这样的。这样，他就能够完完整整的守护着那个傻丫头过一辈子了。
    阎衜天抿着薄唇，在心里面不断地挣扎，却又拼尽全力的在安慰和说服自己。
    “阎少，请尽快做决定，不要再拖延了。”李医生轻声地说。
    “唉。”一直站在一旁，没有出声的阎老，忍不住再次叹了口气。这种决定，太难太难了。
    阎衜天垂落在腿边的手指，慢慢地，一根一根地蜷缩起来。
    “阎少，阎太很勇敢呢。”李医生似乎想起了什么，表情变得温柔起来。
    很勇敢？这个词，就连相处已久的阎衜天，也不敢用在白小祝的身上。
    在他看来，白小祝总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对着他的时候，有时候尽管也会张牙舞爪，但是更多的时候，却是如水一般的温柔。
    这样的她，如何会勇敢？
    原本背光的阎衜天，微微地侧过脸看着她。半脸露在光线中，半脸依旧陷在阴影中，使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可是从他侧脸的动作当中，便已经让人明白，他对李医生的这句话是有疑惑的。
    “阎少，你知道，当一个女人，不顾自己的生命，只为了抱住自己未出世的宝宝，那需要多大的勇气吗？”李医生温柔地声音在寂静的空气里飘散，带有几分的缥缈。“即便是我这个作为医生的人，在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也许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自己。即便我知道，打胎的那个过程，是多么的恐怖和对身体造成什么样不可磨灭的伤害。可是，我大概还是会选择终止妊娠。”
    阎衜天紧握的手指，忽然松开，下一刻，却又再次紧握成圈。
    “而且，”李医生的视线并没有落在站在她身边的阎衜天的身上，而是转向另一边长长的走廊。哪里不断有人匆匆忙忙的走过来，然后走过去。“阎太在五家医院医院确诊，最后还是做出这样的决定。我虽然在一开始，便已经跟她解释地非常清楚，可是她仍然坚持。最后，我也只好是求助于顾医生。阎少，我不知道阎太的勇气究竟从何而来，可是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合格的母亲。她的勇气，也让我肃然起敬。我尊敬她作为一个母亲，不肯放弃自己孩子的执着。”
    说到这里，李医生的眼前，恍惚浮现了白小祝那日站在她面前，温柔地抚摸着那还不明显的肚子的神情。那么温柔，那么……高兴。
    白小祝是真的，很想很想，留下这个宝宝呢。即便，最后失去的，可能是她的生命。甚至于，这个宝宝也会保不住。
    可是，她却一点都不害怕。她那么坚强的，为这个还没有出世的宝宝，撑起了一片天。
    这样的母亲，这样的白小祝，真的……好勇敢。
    “‘这样确实太冒险了’‘分分钟很可能都会一尸两命’……这样的话，我一点都不想再说。尽管从医生的角度来说，终止妊娠才是最好的选择。”李医生轻声地说着，忽然转过身来，将视线落在阎衜天的俊脸上面。“可是从一个女人，一个母亲角度来说，我只想说，这些都去见鬼吧。”
    阎衜天没有想到李医生竟然会这么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喉咙间，翻滚着腥甜，却被他强行压抑住。
    一旁的顾翎蔚，也没有想到李医生会这么说。“太冒险了”这样的话，在舌尖翻滚着，却再也说不出口来。
    给读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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