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第九十二章 野人河传奇 6
矿长黄金亮矮胖矮胖的,长一个圆不溜秋的脑壳,一双小眼睛常常眯起说话,四十不到已谢顶,额头一摞长毛又稀又黄,他把头发绕头一圈,拼命想盖住那个充满智慧的秃顶,象一个熟透的西红柿一样红润发亮。他原来是县计财局的,由于善于吹牛拍马,见人点头哈腰,用他的话,他这个官就是哈腰给哈出来的。本来还想在仕途上高歌猛进,可惜时运不济,上边文件讲过了四十岁不提局长。自古道,不走红门走黄门。官场走不通,干脆曲线当官,先赚几个钱,用钱开路没有摆不平的衙门,这是一条捷径,光是点头哈腰,当官的见多了,重视你个屁,最多多看你一眼而已。如用钱神开路,别说局长,县长、市长都干得下来。他借手中权力借口非法经营、偷税漏税,一算帐补100多万,把矿山卖了都还不起,原矿长干脆卷点细软,偷偷跑了,自己带头出几千元资就买下,拉县有关领导入股,所以一路绿灯了。光是开出来的铅锌矿就码成一座山,拉出去整了不少钱,加上广收入股,每股1千元,又收一大笔。按股分红,财务是他老婆,夫妻店想给你多少是多少,招的工人按计件吨位算钱。每天监察、监督,还把自己的小舅子召来当监工。此小舅子凶残无比,每天提一电警棒,四处游窜,谁不合眼就打谁,外号人称许大电棒,被栾萍捏爆蛋的那个憨子。此刻正在医务室哼哼。黄矿长本来就瞧不起小舅子,此事又不好说,一切都是碍于妻子许仙的面子。今发生此事一个念头出来了:栾萍把他捏伤,那么欠礼花炮工厂的三十万元作抵两不找。前一段时间,栾萍开车来要钱,幸好推财务科长不在,说等几天给你送来,才把她们打发走。当时也没想到会出车祸,只是一个习惯,自己的钱舍不得,用人家的钱,先用了再说。诚信,在现在的中国,诚信值几元?打好主意,很热情地接待栾萍,当晚就进入主题谈判,原本精心准备的上、中、下三种方案,一个都没用上。话才一提,此刻的栾萍竟一口答应两相抵,和上次来要钱,咄咄逼人的冷面女人完全两回事了,看来这车翻得好,她也灰心喽。既然条件答应,三十万元又自己独吞,当然高兴。栾萍有一个条件,就是立即把自己送回雨城,好见女儿青青。黄矿长立即点头答应,不出一个星期,路就通,这段时间从外边招一百多号人,二台推土机,日夜在抢修阴山公路,就在原阳山背后。这条路远一点,但平坦,沿阴山坡走,毛路已通,只是路基不稳,还要拉点碎石、碳渣铺一下。顺便还要董事长帮个忙。“有啥事,直管说。”栾萍心理鼓起劲冒充董事长,其实她是真的董事长,至少现在还是。
“你们厂不是有碳渣么?我想拉几车来铺路,行不?免费的呵!”
“没问题,你去拉就是喽。”栾萍内心打颤,外表却一口答应。
“好,谢谢,碳渣一拉来,路就通,你不用怕,这边路翻不了车,就翻车也只翻倒路边,不会下岩的。你们单位车路不熟,我派小车专门送你回去,如何?”
“好,好!”栾萍一口答应。
黄金亮说到风就是雨,说到要东西决不迟缓,提起手机立即拨通雨城礼花炮工厂厂部电话,立即递给栾萍,可栾萍还自以为是冒牌的,不敢接,推给他说:“黄矿长,你说我答应了的就行,我很疲倦,休息一下。”说完眯上眼睛养神,耳朵却张起听。黄金亮立即高兴大声讲:“礼花炮工厂办公室嗦?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你们栾董事长没死,现在正在我的办公室。对头,对头,她大难不死,听说被一个农民所救,护送到这儿……哎,刚来,刚来,好,好,我一定转达你的问候,叫她好好休养,你们报告尖主任就马上派车来接她……好……好……我一定保护好,放心,就跟我妈一样,不,比我妈还好……对,对,孝子,孝子,我是她的孝子儿,啊哈……啥子,你要听她的声音才相信?好,你抓紧电话筒,竖起耳朵听……”
边说边递电话给栾萍,栾萍无奈,只好接过电话:“我是栾董事长,我还活着……我想休息喽!”话一完,放下电话,对黄金亮说:“我真的想休息一下,一天够疲劳的了。”
“好,好,矿上条件简陋,没有招待所,我的秘书小蜜住一套,就在我家隔壁,你暂时和她合住凑合几天,好不?另外,你有啥子只消喊一声便行。”说完指示小蜜把栾萍引进她的住房。自己刚洗了个澡,准备躺下,手机电话又响,拿起一听,却是雨城礼花炮工厂打来的:“喂,你是黄矿长吗?我是现任化工厂新董事长兼总经理,你刚才打电话说的是不是真的?栾萍早已随车沉潭,咋还生还?这是不可能的。现阶级斗争还是很复杂的,你要擦亮眼睛,不要上当,另外告诉你,即使她还活着,已无职无权了,我是新任命的董事长,我叫倪毛竹,现一切都由我说了算,我现在叫你把她看管起来,不准走漏风声,不准放她出门。对头,软禁起来,我明天一早就赶来检查……就这样。”放下电话,黄金亮如坠冰底,权力的搏击,政出多门,是太熟悉不过了,现在二个头都得罪不起,管她娘的,好戏还在后头。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第二天中午,倪毛竹董事长兼总经理来了,还带来他的保卫科长章猴子,新提升的财务总管熊眼镜熊瞎子,一到矿上,直接找到黄矿长,再去小蜜处看栾萍。人是没错,可她记忆丧失,对来的人全不认识,这下倪毛竹又才放下了心,自己的位置坐稳了。这二年倪毛竹可没少投入,专研政权学问,可以称是一个大师级专家了。要升官发财得有路子,如同条条道路通罗马,最近的只有一条,那就是飞空中走直线。空中飞起来吃人的,倪毛竹知道官场游戏规则,平时领导有啥都得表示,表示多了谁都心领神会,到时候,放一个官不就成了。这叫抢得宝来宝换宝,抢得珍珠换玛瑙。另外还要有哲学家的智慧、眼光,就象下赌注一样,不能见盘就下,要认清当前最红股和未来最出息股,股一升,事半功倍,一路飙升走红。倪毛竹就是凭尖尖的政治嗅觉爬了上来。当然还有亲戚关系,找到副书记的姐姐,这比啥出钱投资都管用,果然一路顺风,这回也全靠小舅子帮忙,栾萍一死,第二天就批下来,代董事长、总经理、掌门人。虽然栾萍她这个死婆娘居然死里逃生,爬了出来,幸好失去了记忆,恢复原职是不可能的了,但也不能不防,她万一哪天清醒过来,反扑,母狗更疯狂。咋办?倪毛竹摸一摸大大的脑壳,灵感上来了,不要她清醒不就完了。于是对章猴子说:“既然栾萍同志神经上有毛病,那就留在此先修养一段时间再说嘛!你先陪她几天,工作嘛,就更要操心,她的任务就是好好养伤,党的好干部嘛,我们要保护。能退休就休息了,不能再劳累她了……”章猴子心领神会,一口一点头:“放心,大总,一切照你的意思办,你的指示精神办。”
“留你在此,主要是封锁消息,不能走人,给她创造一个安静疗养的环境,有利于身心康复嘛!至于待遇,不变。你的我单独考虑 ,这么辛苦,这么远,这是党的考验,组织上对你的信任啊……”
“我懂,我懂,一切我都明白……”章猴子点头哈腰答到。
倪毛竹安排好后,第二天就回厂,一回到厂立即把当晚值班员叫来问:“栾萍的事,你对外讲过没?”
“倪厂长,你当时就下过命令不准讲,我谁也没讲。”
“好,我现派一个好差事给你,你到北京部里选一份产品质量检测报告,并选一箱样品,请他们检验。不要催他们,让他们按程序慢慢来,反正北京出差费,按规定办,另外北京部属单位欠我们的款,你顺便去催一下,拿到才回来。”
“我和谁一块走?”按以往规定2人同行,还要质管科的人或专家才懂得起,催帐是财务部、供应部的事,这回咋一下一齐落到接线员上,接线员年轻,很羡慕那些全国四处游的人,没想到喜从天降,这个美差一下落到自己头上,真有点受宠若惊,天上掉下个“大馅饼”。
“你一个人去就行,节约一个人的开支也好嘛!为革命节省每一个铜板!”节省一个人,却又叫慢慢来,不要催,还要去收帐,收帐是不好收的,十天半月就不容易收到。接线员一说,倪毛竹立即答道:“没收到不准回,耍都要在那儿耍。一个月后打电话再说。你收拾一下,马上走。”
“马上走?”
“对,马上走,不要给任何人谈起,财务上我已打好招呼,先借五千元上路,不够到了再寄。”接线员半高兴半猜疑,当天就走了。跟倪毛竹一同到野人矿山的财务部长也一个人被派到广州收款,连小车驾驶员小乔也放下方向盘,派到长春出差,接一辆“红旗”牌小轿车,一个人慢慢开回来。所有知情的人都分别派出,消息该不会传出。谁知倪毛竹忽略了一个重要情节,那就是第一个把栾萍救出来的六一,倪毛竹对第一个救栾萍的六一一点不知,只听到一个农民(汤老九)把栾萍骗来当妓女,被打跑了,还认为是汤老九把她救的,自以为运畴帷幄,天衣无缝,一个月后把全方面人员都安排妥当,把根子扎紧,把关系网布阵,怕你栾萍飞上天?可第三天就有人找上门问,此人正是栾萍的妹妹栾娜。栾娜原本是皮鞋厂下岗工人,因其姐的关系,特招到厂里上班不说,还当上副总,总管财务大权。自从其姐出事后,倪毛竹挣扎上台,还没动她,只是时间未到,但财务大权早已旁落,由新提的旧情人小花担纲,一切收支均由二人定,早把栾娜架空,名义上是个副总,实际上什么也管不了。章不要你盖,字不要你签,工作不要你检查,更不要你安排,倪毛竹还假惺惺的劝栾娜外出旅游半年散心,一切开支报销,美其名曰:其姐功劳大,姐妹感情太深,组织上不能不考虑烈士家属的要求和实际情况,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嘛!栾娜上门问情况时,倪毛竹大吃一惊,好个倪毛竹一推三不知,少答多问,三下二下反而把栾娜的底摸个一清二楚。原来栾娜的丈夫是六一的同学,六一找栾萍二天不见人影,便回雨城告诉周三,周三当晚立即告诉栾娜,栾娜半夜敲六一的门,六一把情况详细讲给栾娜听,栾娜又惊又喜,连夜给其父母、兄弟、姐妹、亲戚、舅子、老表打电话,打到天亮,通知大家四处找,又到厂里问倪毛竹,见倪毛竹一口答应帮找,积极找,感激的热泪盈眶,千恩万谢出来,又到公安局报案,忙个不亦乐乎。结果公安局传六一询问,调查事情实况,六一一五一十的把情况如实反映,记录员记录定后,又叫六一签字、盖章。六一又进一趟公安局不说,耽误大半天后,一分钱也没有,而记录员、询问员都有工资,而且还不少。但从这件事,这点上来说,六一当属最重要,只喝了一杯不收钱的白开水。
公安局一开始非常积极,接二连三打电话,又派车来厂察问,可不久也就冷了下来,具体原因及内幕,一般人是不清楚的。据经济专家推测是经济原因,当初听是老总,解救老总,那价钱少说也是上百万元,又该发点奖金,吃喝了好一阵子,或者再买几辆外国高级小轿车,可现实与想象南辕北辙,工厂领导一点也不配合,一点也不支援,要钱一分钱也没有,并说我们有公安科,我们自己会解决,一下把门关上,把这一层纸捅破,就是权力之争。原老总回来,新老总会恭手相让么?权利是核心的核心,决不能大权旁落,由他人染指,收不到钱还跑个屁,所以栾娜再次跑公安局,不再受到贵宾般的接见,一个普通的办事人员就把她给打整了:“你放心,我们正在办。”咋个办?热办还是凉办?只有天晓得。栾娜又哭兮兮的找政府有关部门,回答都是肯定“一定想尽千方百计把栾董事长找回来,放心,跟到就落实。”可惜只听话不见实,口头承诺而已。一个星期过去,还没个影。栾娜耐不住又跑来找六一,六一本不想再过问的,碍于老朋友情面,只出了一个点子:“公私并行,公家找,你们也找嘛,那个地方周围拉一拉网,打印点资料传贴,打几个电话问一下那里的矿山、居民、单位,发现有赏,寻人启事,这么简单的事还做不来?”果然栾娜一家人拟草稿的拟草稿,打印的打印,打电话的打电话。打印好还没来得及贴出去,电话回了,野人山铅锌矿接待了栾萍董事长,现正在疗养,并回答说早已给厂部新领导倪毛竹回了话的。栾娜一行立即乘车前往野人山铅锌矿。一到矿上,黄矿长热情接待,并引栾娜一行人到隔壁,却人去楼空。又到哪儿去了呢?黄金亮矿长人很热情,话却很谨慎,躲躲闪闪,支支吾吾的,与头天电话的热情洋溢成反比。这里面又有文章?栾娜一行人也是有来头的,不是吃素的,立马给黄金亮一个下马威,如果不交出人来,那你也跑不脱,到了你的地盘,你的矿部,你的隔壁,一直都是你接待,咋会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说清楚,不把人交出来,就请你一同到市公安局去说清楚。来的的确有公安人员,手提铐子要捉嫌疑犯,这下黄金亮才摇摇头说出下面惊人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