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五十一章 周 铁 巴 3
周铁巴回去,一听也上火,可家丑不可外扬,其老丈母的确是张臭嘴,换了别个女婿早跟他起骂来。可周铁巴在家特别温顺,老婆骂,他常常一句腔不开,他记着自己确实没当到官,又下岗,让妻子跟自己受苦,内心有愧。他想给她买金项链,可没钱。结婚时许的诺,妻子早忘了,可他没忘。他一直把它铭刻在心间,既然有愧于妻子,那么妻子发火,骂几句又有啥忍不得的呢?可他万万没想到这是精神崩溃前的预兆,象火山爆发前的一缕青烟。田芬早早睡下,可眼睛却大大睁开,盯着天花板吊着的白炽灯发呆。灯光昏暗只有15瓦,可盯久了还是刺眼,眼花了看见的不再是灯,而是亮哗哗的人民币,100元一张一张的飞啊飞,飞到自己的眼前,快,快抓住。手一伸,在空中划下个弧,什么也没有捞到。本身就没有,咋捞得到呢?这是一个幻觉,一个危险的信号。医院实习还要收费?这可是田芬从来没听说过的事,帮人家干活,自己还要倒贴钱,旧社会的学徒,只是干不拿钱,还管吃呖。可现在实习,自己吃自己,还要上交钱,搞不懂。但女儿不能受委屈,她宁肯委屈自己,也不能委屈女儿。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交费了,实习完就参加工作,听说学校医院想留她。学校王老师的丈夫田教授,想推荐她公费出国留学,还是留学美国,跟女儿一起。那边已通过考试了。这一去,不就把妈的心也牵走了么。丈夫周铁巴倒积极主张女儿留美,读博士,是美国出钱,又学本领,那有啥不好的。自己祖国这边既要出钱,还要受卡,何必呢?不如一走了之。既然护照都给办,办好就走好了。虽然在没办好之前,实习是必不可少的。田芬却没给周铁巴讲实习还要收钱的事,周铁巴也压根没想到实习还要收钱,只是问一句,生活费寄了没有?够不够?得到妻子肯定答复,就放心睡去。三分钟又打起呼噜,震天动地。田芬就这样一眼不眨,直盯到天亮,一个找钱的计划在灯光中诞生。
夜阑人静,皓月当空,月光柔和似絮,轻匀如娟的浮云,簇拥着盈盈圆月从东边周公山顶冉冉升起。清辉把周围映成一轮彩色的光晕,深深浅浅,若隐若现,更显得神神秘秘,似禅。田芬心中有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滋味在涌动,是哀愁?是惊喜?是疯狂?还是胆怯?可能都有一点儿吧!走出郊区的住房,一进入城市,月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璀璨闪烁变幻的街灯、霓虹灯。月亮的神秘,古老传说诗情画意,均被现代文明打个粉碎。不夜城的上空亮如白昼,哪还有月亮的一丝地位。走到田芬所打工的那家衬衣店,开了锁“哗”的一声,提起卷帘门。卷帘门的声响在夜空中传得很远,又格外刺耳。幸好城里人都比较麻木,或许听惯了这类声响,那怕半夜,也无人理睬。田芬走进店铺,轻轻拉下卷帘门,安全了,开了灯。在灯光下公开行窃,先按记熟于心的密码打开小保险箱,里边除了二本帐之外,一分钱也没有。这是根据财务制度,老板每天都要取走的,可老板常常因为业务繁忙,应酬过多,打牌、打麻将。时常没按时提取,委托会计取。会计是老板的小舅子,正值年轻,常常为耍女朋友而忘记取,可今天却偏偏取起走了。记得临下班时,田芬还仔细观察过,当日的营业额2000多元就在保险柜里,咋没了呢?殊不知老板临时要请一位领导喝酒,陪他耍小姐,钱不够。打的前来取走了。小店是家庭制,家长就是老板,老板的话就是制度。舅舅帐目混乱好在歪人有歪道,进的货比雨城的都便宜。一条十几元的牛仔裤,卖150元还在抢。当然老板请了一些托儿,但质量的的确确上升,原来是工商海关没收的,经过关系,低价处理,这是一个很高的利润空间,所以小店生意虽说不上红红火火,却也年年有余,再加上不经过铺面就转手的货,给某厂单位领导私下说好:发一套工作礼服,人人上台,个个有份,皆大欢喜,员工欢喜,领导欢喜,回家老板更加欢喜。可田芬却欢喜不起来,今天白来一趟!保险柜没有,写字台抽屉里看看。田芬打开抽屉,里边有钱,钱不多,都是些备用的零钞,一点才三十八元八角八分钱,钱多钱少都是钱,一分一厘不放过,统统纳入荷包。再没有掏钱的地方了,就没钱了么?不,这些裤子不就是钱,每件480元、500元的名牌穿几件在身上,走出去,不也可以卖几百元?想到此,田芬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过四件就重重叠叠穿上,然后打开卷帘门,关灯。关上卷帘门踏着灯光悄然离去。第二天一早,田芬去把这四件名牌衬衣拿到集市小摊上托卖,价格只是一半的一半,可摊主第一句话就让田芬惊心:“你哪里偷的啊?不要!”吓得田芬挟起衣服就跑,然后又找几个路人买,路人看了看都说是假货,不然咋这么便宜?田芬上抬了价,挡到路人买,路人又说太贵:“啥子,50元一件,我们在成都荷花池买只有5元钱一件……”一个上午,没卖出一件,装进包中,立即去上班。原担心昨晚偷窃行动会惊动老板。谁知,老板还没来,大概陪领导风流够了,还没醉过来。老板不在,其他营业员也都是不管事的,打开铺子,扫地、帚地、擦桌子、聊大天。田芬趁老板没来之前,慢慢把那四件怎么也卖不出的衣服,放回原处挂起。一会儿就来二位买主,二话不说,500元一件,抓三件就走。田芬暗暗叫苦,同样物品,咋个50元都卖不出的,500元一下就卖出三件呢?是人眼睛有问题,还是心理有问题?收到钱,往屉里一放,小丁登记上帐,这钱就锁死了,是老板的了。田芬望钱兴叹,不是自己的就不朝自己的荷包跳啊。第一次行窃,只偷了三十八元八角八分,这点渣渣还经历了风险。小丁在收钱时,自然要问:“田姐,这屉里的零钱咋个一个都没有了呢?”田芬把早想好的话搪塞:“昨晚,老板来过,你问他好了。”钱又不多,又是第一次,谁去问老板。于是这三十八元八角八分不了了之。但田芬明白,只有这一次,下次再出现,就是问题。一次是偶然,二次就是危险,三次就暴露,身败名裂。当出手时就出手,当收手时就收手,这才是马列主义的辩证法。田芬打掉了再次行窃的思想,可2000元钱的事却不是因此而解决。时间一天天过去,答应女儿十天后寄的日期已到,咋办?一个母亲的苦处、痛处、光荣与卑鄙,再次血淋淋的展现。
女人啊女人,在比生命还危急的关头时,女人还有什么可以卖的呢?田芬清楚周铁巴刚强的个性,和古老的贞操观,自己何尚又不是在这样儒家的文化熏陶下长大的呢?“饿死事小,失节是大”“仁智礼义信”从小耳濡目染,虽说批林批孔,可根本就没批这个方面,甚至说孔夫子这封建手法,是采用的封锁,把性当作资产阶级享乐,一提到性方面立即就封杀。江青搞的十个样板戏,《沙家帮》中的阿庆嫂为主角,她的男人不出场跑交通,跑出戏外了。《龙江颂》中的江水英,男人也没出场,只是墙上贴一光荣之家,表示军属而已。以此类推,要革命就不结婚。《白毛女》大春和喜儿,只是革命的同志,革命唯一,可现实生活中,只要有人走,那就是性的产物。田芬第十天晚上,下了班,依旧没有借到钱,迷迷糊糊的乱走。不知不觉走到一灯火阑珊处,只见墙面上贴一招工启事:招洗脚工,女,年龄不限,工资每月一千。田芬一看,喜上眉梢,每月一千,二月就二千,不就解决了问题。于是抬腿走进去。嗬,里边好一个室厅!室厅里七八个女孩子,正在看电视,边上有二三个男子,坐边他们当中嗑瓜子,冲壳子。田芬一进门,一个描青眉涂口红的女妖精不解地问:“你要洗脚嗦?要洗 一次脚50元,按摩,30元。有男青年帮按摩,加20元……”
“我是来找工作,给人家洗脚的。”田芬回答。
“哈哈……,你恐怕有四十多岁了吧?四十多岁老鸡了,谁还要,哈哈哈……”“你走错了地方,你应该走小旅店,桥洞下边去……”这一些羞辱的话,田芬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转身便要走,突然,中间的男子一下推开身边的妖精,用福建话说:“别走,别走,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一下岗女工……”
那男子听完田芬的讲叙,沉默半晌,最后用夹生的普通话说:“不就是2千块钱么?走,我给你。”说完站起身拉着田芬便走。七八个小姐一时都呆住了,半晌一个妖精反应过来,追出门,拉着这高个男子的衣袖嗲声嗲气地叫:“阿哥,你也给我2000块嘛,陪你睡一个月,包月,包你满意……”其他几个妖精也蜂拥而上。可高个福建人使劲一甩手说:“你算个屁!”哪知那个妖精也不示弱,用雨城普通话责问:“我哪点不如她,我才20岁,可她老得象个下不了蛋的鸡婆,为啥你要她,不要我?……”高个男人使劲一甩手,挣脱小姐的纠缠,拉起田芬就走,转过弯打个的,就朝雨城红桃q宾馆开去,到了红桃q宾馆3楼3号房,这是一套高档次的贵宾房,每套每晚都是200元,有浴室,有卫生间。一进房关上门福建人,立即掏出钥匙打开皮箱。田芬无意一瞟,厚厚的钞票如砖头七八个,福建人取出一匣,轻轻一点,抽出递给田芬:“拿去,2000元,一分不少。”田芬飞快的接过手,连忙点头致谢,然后揣上转身要走。福建人却一下急了,一把拉住她的手说:“我给你那么多钱,你该陪我哦,为人民币服务,为我服务哦!”
“咋个服务?洗脚?”
“不,洗澡。你也要脱光,我最喜欢良家妇女,温柔、实在又安全,不用安全套,服务到位。不比哪些小姐,手脚贱,只图你快干事,干完事就走人。哼,老子又不是从山上放出来的犯人。耍,就是图个情调,老一点有老一点味道……”一边说一边自己脱得干干净净,一丝不挂,又给田芬脱。此刻田芬才觉得不可以,想反抗,可拿了人家那么多钱,不陪说不过去。那2000元可找20个小姐,年轻、美貌的小姐啊!而自己已开始发福,却给这么多钱,算是不少。退钱,可又从哪给女儿寄最后一笔学习实习费呢?为了女儿,又有什么干不得的呢?可怜天下父母心,田芬为了女儿,献出一个女人的身体和贞操观……任凭福建先生摆弄和戏虐,泪水心里流,脸上还得装笑脸,这一切都看在钱的份上,钱真是通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