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奇特的艳遇
女人活鲜鲜地躺在那里,可老秋就看见那颗痣了,那颗黑痣真就像是一支‘穿心箭’,它一下子就把我射中了,打倒了。我一步一步地走到床前,弯下身去,刚伸出手来,要去捏那芝麻,可就在这时,她却说,不是这样吃的,这样吃吃不出好来,要这样……说着,她伸出舌头来,做了一个舔的动作……”
老秋接着说:“我这一生一世,如此奇特的艳遇还是第一次碰上。吃‘肚脐芝麻’也就这么一回。那真是‘满口香’啊!
不瞒你说,就在这天中午,就是这个女子.一下就教我了六种方法:一曰‘龙翻’,二曰‘虎步’,三曰‘猿搏’,四曰‘蝉附’,五曰‘龟腾’,六曰‘风翔’……
到了这一步,我就问这女子,你年轻轻的,怎么懂得这么多?这女子快人快语,也不避讳什么,说都是她那死鬼男人教的。男人是煤矿工人,原先也不懂这些,纯是那些老矿工传授的。
那些矿工在窑下挖煤,煤窑在几十丈深的地底下,是三块石头夹块肉,说完就完了。人下去之后,地底下黑咕咚咚的,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他们说什么?就一个话题,说女人。尤其是那些老煤黑子,酸故事特别多,说人在窑上,命是黑的,路也是黑的,天天死人,说不定就轮到谁头上了。活一天就要好一天,多活一天都是嫌的。
男人信了这些,就学着做,回回都有新花样……后来那女子说,秋团长,我妨不妨男人我自己知道。他们这样对我,我没有走,主要是为了孩子,我咬着牙也得挺下来,把孩子养大。我这孩子你也见了,不满四岁,他叫个夏狗剩。我也不为别的,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了,要是有一天,我孩子遇上了难处,你要帮他放开朕的奸臣全方。当时,我说,我帮,我一定帮……”
老秋说:“我现在就告诉你‘肚脐芝麻’的吃法。这是人间绝技,对男人是大补哇……”
就这么,一夜一夜的,“说说女人”成了老秋定时定点的话题。这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可对马天成来说,却是苦不堪言!每次听老秋说这个,他的下身就会嘴起一股烈焰,那心中的焦渴是不言而喻的。
跟着,他眼前就出现了那个白色的幻影.那幻影在一日日地折磨着他。他想啊,他是真想啊!可是,在那种时候,他能么?!这个挑战太痛苦了,这等于说是在欲火中自焚,是阉割自己。所以,每当老秋的“说说女人”告一段落的时候,马天成就快步走出去了。他总是独自一人在果园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果园一墨一墨的,烟火头一明一明的,四周散发着青果的涩香,天上汪着满天星斗,天河里有牛郎星和织女星遥遥相望……他心里说,天上有憾事,人间也有憾事,这就是缺呀!可他也是个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有一条枪啊!
后来,马天成得到了一本书,可以说,是那本书把他救了。
那是一本奇书。
那本书是八圈偷偷地送给他的。
有一段时间,当城里的“红卫兵”在村街里串来串去的时候,八圈吓坏了。他在城里待过,自然见识过那些人的厉害。说起来,他又是旧艺人,还曾有过一个叫做“浪八圈”的艺名,是“残渣余孽”呀!况且,他还冒充过“红卫兵”,这些事若是让外边的人知道了,一根绳子就把他捆走了。于是,他整天惴惴不安的,生怕马天成把他交出去。
一天傍晚,八圈担着一对空粪桶,在果园的木栅栏外边扭扭一趟,扭扭一趟,像小偷似的,窥探了四五个来回。后来,当马天成走出来的时候,他刚好一探头,马天成厉声说:“八圈,你干啥呢?!”
八圈灰着脸,一扭一扭地贴上来,小嗓说:“天成啊,我犯罪了呀!”
马天成以为出了别的什么事情,心里一紧,头上的冷汗下来了。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八圈,那目光很毒。片刻,他缓声说:“八圈叔,你犯啥罪了?”
八圈四下里看了看,拧着腰.又磨得近了些,仍小嗓嘟嚷说:“在、城里,我、偷了一本‘四旧’。”
马天成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说:“啥‘四旧’?”
八圈很神秘地说:“书,是一本书。红卫兵抄来的……”
马天成问:“啥书?别磨磨叽叽的。”
八圈再次压低声音说:‘“是古本,是个古本。带图。本来,我也不敢拿。收上来的书都一堆一堆地堆在仓库里。那一天,叫我干活的时候,有人踢了我一脚,一下子把我踢倒在书堆上。就那么一撞,把书堆撞乱了,露出这么一个珍本,书是用旧黄缎子包着的。我想,若是不珍贵,会用黄缎子包么?我是唱戏的,我知道,用黄缎子包的东西,那可不是一般的东西。开初,我也没想偷,可这心里,不知昨的就动了邪念了,等人转身时,我就把它揣在怀里了……”
马天成听他把话说完,也不吭声,就那么看着他。看着,看着,八圈把手伸进怀里去了。八圈从怀里掏出那本用旧黄缎子包着的书,可怜巴巴地说:“天成啊,书是我无意偷的。拿回来以后,我这心里一直不安。这……放在我这里,早晚也是个祸害。我交给大队算了。”
马天成接过来看了一眼,说:“八圈叔,这件事,就到我这里,不要再说了,传出去,对你不好傲世玄神全方。”
八圈连声说:“不说。我不说。”
八圈担着那一对空粪桶走了几步,又折回头来,依依不舍地说:“天成,那可是一本神书哇!”说着,看马天成拿眼瞟他,就赶忙说,“不说了,我不说了。”
那本书马天成带回去之后,就一直放在茅屋的土桌上。最初,他也翻开看过两眼,书纸的年数久了,黄黄的,很薄。看了,也没多当回事。只是把那黄缎子收起来了。那黄缎子太惹眼,后来,他曾把书拿给老秋看过。老秋看了,淡淡地说:“倒是个珍本。叫《达摩易筋经》。练功用的。”说着,摇了摇头。
马天成见老秋并不怎么看重,就随手放在了枕头下边。过了几天,他心里烦躁的时候,又把书拿了出来.这时,风把那书页吹开了,露出了一幅图,图上面着一个露着肚脐的和尚。他看了看,觉得很有些意思,就对着那图比划了几下……再细看,竞还有口诀,就跟着口诀练了!
马天成初练时,觉得也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就是那么一些很简单的动作。人站在那里,看上去也不怎么用劲,却很吃重,做着做着汗就出来了。待一趟下来,就好似全身的气力全都运在了那十个指头尖上,叫你觉得无沦身上有多大的力气,也不够使似的。一跷一按,展也无形,力也不知道用在了哪里,只觉得是了无穷尽。不管你心中怎么展,怎么伸,总也伸不到位。但练过之后,却又觉得通体舒泰。那种舒服是说不出来的,就好像是人身上的所有部位都用犁头耕了一遍,很乏很乏。
再练时,马天成又发现,他柿展的,其实是一种“气息”。他用全身的力气在运作的是一股内气,是那三寸不烂之气在筋脉里走,明白了这一点马天成豁然开朗,心里特别高兴。他觉得,在平原上,人就是活气的。这很对他的脾味。
说起来,他并不知道这个叫“达摩”的是什么地方的人,但他觉得这套功法实在是太适合平原人练了。这简直就是给平原上的人创的。这套功法里活活地写着一个“忍”字,一个“韧”字。
在平原,就是活这两个字的。你想,活在这块土地上的人,靠的是什么哪?天是靠不住的,土地呢,又是那样贫瘠,人活什么,不就是那一口气么。在这里,人们忍的是一口气,顶的也是一口气,气就是命的柱子呀!有这一口气,人就立住了,没这一口气,人就完了。
人活着,劳作是没有穷尽的,气也是没有穷尽的。大气叫大活,小气也有个小恬。这口气,实在是太要紧太要紧了。他想,他一定要练活这口气。于是,他决定每天早、午、晚练三次,倒也不影响什么。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马天成突然牙疼起来了。那种疼并不剧烈,却是锥心的。那是一种“封痛”,就好像满口牙床被什么塞住了似的,氽一嘴烈火!疼得他一张嘴就“咝咝”地吸气,饭都吃不下去了。甚至连路都走不成,走路也得托住下巴,不然,那疼能一直邪到眼上!他想,这是怎么了?是练功练走火了?
这么一想,他害怕了,也不敢再练了,就停了一天。可那疼仍然持续着,疼得让人坐立不安。
马天成是个硬性人,他干什么事是从来不服输的。他心里说,你既然疼.我就叫你疼吧,我豁出来了,看你能有多厉害?!于是,他又开始接着练了,越疼他越练。可奇怪的是,练着练着,他就把那疼劲忘了,开始还是有点疼,练的时候忘了,不练的时候还是疼,只是疼得轻了些。就这么咬着牙练下去,过了几天,嗨,那疼劲倒消了,一点也不疼了。嘴里利利索索的,又什么都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