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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精趣事

    大老黄桷树不是一般的苍老了。也不知是哪个时候起。树干中心木质老化干腐了,也不知是什么鸟什么人掏走了树心的腐木,不会是啄木鸟的能耐,那就一定是近利的家伙抠挖弄走了树心的腐木。那腐朽的木不可以做什么家当的,那就肯定与见利忘义的人做柴火有关,但没人过问。
    甘心一旦露出,腐木就一年一年被人抠挖,因此树失去了心的洞就一年比一年大起来,以至可以纳下四个孩子藏于其间打扑克什么的原配宝典。
    因了树的古老。马镇也显得古老很多。镇的中心是原来的老屋场。专检老屋看,毗连的房都在两丈高以上,有的已歪斜,山墙灰泥斑驳,墙顶一律翘首着山形建筑,房脊上可见图案,吼天的龙抓地的龙含珠的龙戏耍的龙都在展示一种不朽的气派。老屋的水都千篇一律向内天井走,也许那时的人懂得肥水不流外人田。
    最大最长的老宅是八个天井,说是一户马氏地主的宅基,贫嘴的马姓人说老地主当年的景况是八字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那是指他家代代出官,同为一族的马姓人并没沾上光,没有打赢过官司。后来,有一代的官升任往石佛寺方向去的郡上的官;举家在海船上走,一刚至郡码头不远,一被海盗猎杀了。慌忙中官夫人将一线血脉咬下一个小趾,把小几包裹放箱里抛进了海,孩子被石佛寺和尚救起收为徒儿。
    原先濒临大海的一面有道土墙,从码头北面延至南面包围了村子。“有一里多长哩。墙高达三丈,宽八尺,是专门抵抗海盗和入侵的,垛上置得炮口。他们记得,墙是建镇时推掉的。铲墙时,老辈人组织起来躺在推土机铲前不让推,可上方有令抵御不了。
    老辈人说那是培育英雄的墙呀,女儿国抗击海盗抢劫,倭寇掠杀,八国联军打炮,郑成功退守台湾,都没能毁了它,还有欢送郑和下西洋的场面就在这儿举行的。当年的村墙雄伟壮观,这儿虽然常年淫雨绵绵,但还是有朝阳艳艳的时候。
    在皓月当空之时。村墙根就有狐狸漫游。马阳的爷爷马星即族长津津有味地对村人们说,狐狸喜欢丹光,风亮宠爱狐狸。狐狸在墙根边悠悠地走。一副安闲自得的样子。
    走着走着,它就幻着个烟娜的美妇了,这时站在墙垛上向下偷窥的马姓光棍男人就轻轻叹息。美妇便假装不知被人注视,一下去了自己的衣裙和裤头。她挺胸仰头望天,让自己的身子暴露无疑,奶白色的身子在月光里折射出雪白的光辉,胸前的红缨桃儿似的两点颤抖出萤火虫样的光芒,煞是好看。
    她躬下腰去,又扭动双腿,让美鲜的肥臀摇皱了一天月华。胸、股臀是狐狸女人的两件宝物。这时年轻的后生嘴儿裂开了,眼儿睁大了,拉尿的地方也鼓鼓挺起了,就有人说你老不正经。
    “什么子不正经”马星仍是一副严肃的态度:“年轻娃儿不晓得,那样的狐狸你遭受一个可就是福气了。”有人说,别扯别扯,让老大哥讲故事。待听众安静下来,马星说,“往往窥视的人忘乎所以,一下栽下去就没命了。”马星不说话往回走,后生们追着问,还有么“完了”。马星说,“栽下去就完了。”
    的确如此,月光和狐狸构成了村墙的美丽传说。有关村墙的故事也还有一些的,比如同样是村墙下的无月之夜,那儿产生过于夜间劳作的伟大而优秀的人物,老辈马姓人道,信手找个趣儿给你说,这村墙下在晚黑出过哲学家、妓女和写书人。
    王阳明悟性就在这墙下劳作了七天七夜,他是个白天睡觉夜里动作的人,他的哲学核心就是那七个黑夜在墙下冥想出来的。还有我等的妓女可是在村墙边发迹的,老人说,村里有个运春院就是几个女人偷偷赚了钱建起来的,你看那妓院有多大。
    不过,那也是赶上了好时候,那是明朝啊。那时村墙下黑夜里妓女身价看涨,村里几个马氏的女子看着些外来女人在墙下挣钱。便商量去挤她们的生意,哪晓得根本不用挤,她几个夜晚忙到天亮也接待不完客人,不久就干脆办了个运春院。院里还出过名妓女哩,就是妓女中的名星嘛。
    后生们问,谁呀怎么没在电视里头看见
    老人眨巴下眼,剜眼后生乱问话,说那时没有电视绝对权力最新章节。后生们点头,装出一副怪可怜的样子盼老人讲。
    老人问,你们知道有个李香君么
    众后生摇头说不晓。
    李香君不姓李,老人说。她是咱马姓的女子。她在这儿已经很出名了,可惜她求发展跑到南京去了。老人叹息。
    今不如昔呀,那时墙下的时光如金,妓女们都是独立生产,没有老鸨管,可积极了,因此她们都想抓住时间。她们都希望没有白天和月亮。
    处在祠堂楼前的是个可容两千人的禾场,以前是召集族人或惩处违反家法人的地方,现在征用为蔬菜市场。一些马姓人就从事菜的贩运贩卖,也还有下海捕捞海物的。
    马姓人爱吃的海物有三种,一是蜡蚌。一是绿头鱼.一是绿头虾。
    蜡蚌是生活在海里的一种螃蟹,俗名梭子蟹,乃因甲壳略呈梭形。马姓人喜吃它的不是壳而是肉,他们说梭子蟹肉味鲜美,是烫火锅吃涮肉的最好东西。而绿头鱼和绿头虾则只生长于马村外的那片浅海滩,是在全世界绝无仅有的两种物儿。
    现在这些海物存活不多了,偶尔有人捕捞一点,但一在菜市出现便被外地菜商买走了。菜市主要买的也还是白菜、萝卜、芹菜及其季节时令蔬菜,其它还会有什么可买卖的呢
    禾场做了菜市,行情也不看好,靠从外贩运来的莱因价贵不好卖,往往卖上几天不出手又实行减价。可这菜经不住久久的折腾就蔫了,但村人又不得不买来吃。村人一律的喜吃便价甚至不要钱的东西,一些人的确终生都在寻找免费的午餐。
    马阳在菜市上走了一转。他不打算买什么蔬菜,因为侄子教人送到家好些菜哩。他倒是在寻买绿头鱼绿头虾,即使有梭子蟹买点也可,这些年鸡鸭肉吃伤了胃,唯有那三种土特产水物他还有兴趣。可是。角角落落看遍了,找不到一点。这本来是他在家想好的,时已至春暮了,买点土产的鱼虾或蟹给自己和老爸补补身子是对的,一旦进了夏天,身体只有消耗会亏空的。哥哥当镇长整天忙碌,老爸也是五十二岁的人了,老婆病绕身不知死在哪一天,嫂子倒是挺健美的。可是他终归没有寻到一点儿。太金贵了吧,他叹息了一声。转眼.他看见一吨半在他屁股后面站着傻笑。
    “你杂种有病!”马阳停了慢悠悠的步子,站住说。
    “嘿嘿,嘿嘿!”腰粗得要两人合抱的一吨半即马三木还是朝他呆笑。
    人称一吨半的马三木按辈份该把马阳喊哥。但三木不敢喊他哥的。马阳年长三木几岁。有次马阳戳着三木的鼻子说要喊就喊我爷,而呆子却说要修家谱方可。其实,三木不是杂种,马阳当然更没人敢说他是杂种。村里老辈人在暗地里传说着马阳的母亲有些不正,而他的爷爷倒是种有些杂。这些事三木又未必不知,故此马阳骂他,他一再嘿嘿着看似傻笑。
    在马阳这家人里,从他刚刚开始正宗起来,他的老爸和哥哥是正宗的,祖孙几代都是血缘清白的不会是杂种。他的侄子马奎把马三木按辈份应当喊爹,但马阳不准喊,说要喊就喊哥,可喊哥时马三木不哼声,马奎也就不喊了。马姓的村人们说,争论这些没意思,是不是杂种喊不喊爹并不重要,世界本来就是如此,有男有女就有了故事嘛。
    马村马姓人如此生活在自己的天地里,村变镇以后,顾不得许多了,但生活的节拍倒也使他们其乐融融,认为能弄钱有女人睡觉日子就过得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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