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没个婶婶味
马阳正和殷寡妇调笑着,大黄狗咬地一下蹿进屋来了。马阳镇定了一下从惊怵中清醒过来,“你这狗这大个头,是公狗还是母狗!”
“母狗,你要不”殷寡妇浪笑着问。
“不要,有狗娃子我要一个。”
“你不是见母的就上么,什么子不要”
“哎,我说,”马阳诞笑说,“我说你没个婶婶味,还像个什么子东西哟”
“那你是个东西么”
“好,你不是个东西!我把母狗送给你,反正这狗也喜欢同你家去搅和。”
“这狗好久下崽到时给我留下狗娃子就行了。”
“下崽哪还会下崽,全村就没个公狗了调教香江最新章节。反正这狗终会被打死,就送给你吧。”
的确,马镇这几年里年年打一次狗,说是上头的话,把狗消灭了就不会有狂犬病。这样一来,村里人的狗被打了就不再养狗,现在这全镇就只她家一条黄狗了。这狗也是命大,连续五年打狗,它每次都逃脱了。有人说,这狗成精怪了,不然每次它怎么知道要打狗了它就逃到外面去了。其实,这狗个头大跑得快,每一年一动手打别的狗,它就闻声而逃了。
“算了吧,等有了狗崽,我要个小的就行了,大的也养不家。”
“小的,除非你给它配个种就有小的了。”
“我说你个殷婶哩,人咋跟狗配种那不下出个狗人么”
“哈哈。”殷寡妇荡声大笑,“狗人好,狗人好,你不就是个不狗不人的东西么”
大黄狗在登记室转了一圈,没找到吃食跑出去了。
“我不跟你说了,好男不跟女斗,记着你还是我的个婶呢。”说着,马阳真的站了起来,“我回去了,啊”他展开脚步时说了一句,径直朝门外走去。
马阳脚下走着,转脸把个脑壳朝她似货郎鼓般地晃了几晃。
马镇即曾经的马村。它的全部秘密都暗藏在马家祠堂里。马家相和大老黄确树是它的最古景观。其实,那景观里的秘密对于马镇人来说.也并不是什么非常的特级秘密,那些暗藏机关在他们眼里,只不过是你知我知大家都知道的公开秘密罢了,但是马家族人的千年家训有一条,就是密不示外人。
马家首要秘密是家谱。家谱一共有五十二箱之多。从家谱上可以看到马姓人在开发这片洼湿而不毛之地的日月,那些日月浸泡出全体马村马家人繁衰兴灭的历史。当然历史对于人类只不过是过眼烟云。即或留下一点痕迹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了。
不过值得说的还真有一宗,那就是马家人的家法。家法记案在最早的一部家谱上,简单地说那个家法也就四句谒语、四句揭语包容着一个真谛,那就是千条万绪归根到底一句话——老子打儿子有理,马家人于阐释这条哲学孕育出不少的哲学家和思想家。
开初的四句揭语在马姓人传到第十代的时候有过一次很大的修炼,修炼后的家法更臻完美,他们把它镶刻在一块大片竹块上,竹块成为执行家法即是治理和管辖马村人的至上神明,它是这里人们的神圣和权力的象征。
那一块油黄发亮积淀着数千年神圣与极力之汗渍的竹块,长三尺宽八寸,马村人说的“头上三尺神明”就是指的这竹块。竹块中间四处刻着的四句揭语是:
净生莫如忠孝
迷人不悟色空
自家识取财帛
至理乃有方寸
最早的前十代马姓人,他们的祖宗是从山东球州移民而来到阁山的。那是唐朝的饥荒年间,一群厥州马姓人为生计所迫,举家迁徙,千里迢迢逃荒来到阁山,阁山腰间石佛寺中老禅师云宗和尚接待了他们。在寺庙里吃住休整几天后,云宗禅师不顾年迈就领着他们去查看后来成了马村的那片洼地。老禅师的帮助,使他们在那片洼地上搭棚而居,开荒种植面食,过上了部落似的生活。
老禅师专门周游了方圆四十里地的阁山,发现山顶上有一群人形的石头边场飞翼。类似人样的石头,一股清泉从胯间喷射而出。他数了一数,一共四十九个石人,也就有四十九股喷泉。水流虽细,汇集一起当然就浩浩荡荡了,再从山顶奔腾而下形成大瀑布;
后来马村人给它取名为裤泉瀑布。禅师于山势走向看出由于水的渗透,致使马家人驻扎的那儿成了洼地。云宗揭示这个秘密之后。一夜间掀动禅机。也不知什么法术,泉水不再渗透到那片洼地去了,于是水洼湿土变成了旱地。
眼看着马家人在洼地上建了村落,云宗老禅师又为他们动了禅心:让马姓人建祠堂立家法,似便千秋万代传颂。祠堂建起的那天。云宗就进了四句揭语当家法。并帮助选出族长,又将一截干树枝教他们植在村头,那就是后来成活在山腰码头根叶茂盛的黄桷树。
如果说禅机不可泄露,后来的马村人终归还是知晓了那截树枝的来历。说是云宗年轻的时候去过西洋传教,那时还不习惯称中外文化交流。云宗在天竺国寺庙住了三年,临别时天竺禅师在庙门外送了那截干树枝,并说:菩提不是树,黄确乃有形,玄心人植种,昌盛数千年。云宗活到八十多岁了,一直不曾找到玄心人,故而那树枝未种。可巧,马姓人流落至此,云宗观察后认为他们是可以植活此树的人。
黄黄桷守了数千年的马村人,看见了他们数千年的昌盛。老树知晓,这儿的马姓人不单事业昌盛,也还贼盛。据说几代人中出过盗帅,马阳的爷爷的爷爷就做过一代盗帅宗师的,盗帅,那可是叱咤风云的贼盗领袖人物啊。也因了家谱中带着玄峻的记述,便有了马村人无穷的自豪感,只是他们压根儿没说外洋人对于他们的凌辱一一倭寇曾经杀光了村中的男人,有的人就不是一刀砍的头,而是割了他们的那玩意,被割了那玩意的人唯有在缓缓的痛苦呻吟里断气。
他们也曾有过,外洋女儿国的船只光顾了村寨,用明晃晃的大刀威吓村中女人,硬是在一夜间虏走了村中的全体成年男人,使得女人们流浪到四十里外的郡里去出卖肉体为生。因了这等事,后来的马村人皮肤上就有天生的一种黄褐色小疙瘩,他们用泉水洗过那疙瘩后虽不痛不痒了,但那毕竟是一种病毒;这种病毒太多的人竟会少食贪睡而肥胖,被人浑号一吨半的马三本就是对人们称之为“猴子”疙瘩的典型患者。
云宗禅师教种的大老黄槐树是神树,马村人常如是说。的确,它看了数千年的马村人,当然他们也在日月里一代一代地看着大老黄桷树。远远的,在大海里捞取海物的马姓人总可以于三、五十里远透过太阳光照穿的白雾亲切地见到苍老的黄桷树。
太阳亘古地从大海里升腾起来,人们顺着金色的亮线看大老黄桷树。它像一朵闪光的大蘑菇。走近,见到树干底部很大,要十二三个男人牵手合围方能抱住。树皮既厚又老,一块块似筛大的如鱼鳞片织成树干的纹身,使人想到那些开村祖先一定同老禅师有过密的关系。
村人一代一代接过老年人的话,深信不疑地自豪着对外来人说,这是我等的开村之树,有数千年历史了,它是云宗禅师用一截干树枝植出根叶的。外来人就相信,那是一株不死不倒的神树,它应当成为文物遭受保护。
真的,它的生命力特强。每到初冬,它便开始哗哗着抖落叶子,待至隆冬,树叶飘零,且存留的叶也且枯且黄的依在枝上看似没了生气,但到暮春,它又惊人地发绿吐出新叶,到得炎日,浓郁的叶儿占满枯枝,且葱且翠,树脚那不足百平米荒坪便完全浸泡在一潭浓荫里了。
这时,没事的马姓人总会去纳凉。过路客人也会驻足喘息。不过。一代代人总不见它开过花结过果,因此有人说肯定老禅师捣了什么法术,但并不说他的坏。还有,一枝杈密叶问,也有海鸟乌鸦猫头鹰们来和平共处相厮相守,这还是马姓人们喜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