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被赶出了家门
后来伟子弟兄几个果真没找我家的麻烦。
但花小美的处境却艰难了。
猛子受伤后,寨子的乡亲们对我家刮目相看。称我家从此有了顶梁柱,不再任人凌辱,不再窝囊受气。父亲在众人的面前,一直是个被动的角色,别人指责他几句,他从来不会辩驳;别人欺负他,也不会奋起反抗。我现在分析他性格形成的原因,不过于他有一颗宽容大量能忍则忍能让则让的善心,更重要一点的,是遇到什么大事难事,有大伯雄子他们照应着,能帮他排忧解难。当雄子垮了,大伯倒下了,没人帮他撑腰,他那沉睡多年的男子气概自然会苏醒,于是就是有了跟伟子拼命的壮举。其实我何尝不跟父亲一样?当绝望时,自然会拼命一搏。搏赢了,便占有了主动权,便站起来了。这时候外部的环境会随着你的坚强你的勇敢所改变。现在的情形跟我和父亲搏赢了有关。
猛子被我用钢筋棍打成脑震荡,花费了几千多,伟子几家东凑西挪,交齐了医药费,才在县医院治好了猛子的伤。脑伤痊愈的猛子再也没有原来那么威猛急躁,说话都慢腾腾的,走路做事都像醉醺醺的酒徒,脚下漂浮,稍微不慎,似乎要栽倒。伟子弟兄几个也没找我家索赔,他们传来话,各治各的伤,都是自家人,闹成这样让外人看笑话。幸亏我这一棍子敲的及时,不然他们至今都不会悔悟,仍会咄咄逼人让我家不得安分。
黄家寨就是这样一个原始的村落,迷信强悍,鄙视懦弱,充满着血性与落后,洋溢着蛮横与愚昧。
自这之后,我家有了一段安宁的时光。
母亲的腰杆也挺了起来,不再在族人面前低声下气。她那菜灰色的脸庞渐渐有了一些褐黄色的颜色,又慢慢转为红晕。昔日胆怯的眼神也变得精神,跟人打招呼也骨溜溜直转,整个人的面貌跟原来截然相反。
母亲的变化直接导致了下面的结果。
她不再关心小美的起居,也不给小美添衣纳鞋。几个月后,她命令小美不跟我们一家吃饭,等我们吃完后,小美再吃我们余下的剩饭剩菜。我和父亲一直不同意她这么做,可母亲唠叨:“四个孩子上学,费用大,不节俭怎么办?”
我们辩护:“小美能吃多少?”
母亲不听,就跟我们大吵大闹,以死相挟。
我们妥协了。母亲开始变本加厉,终日跟小美派活。不是在家扫地洗衣,就是到农田帮父母挖沟栽秧。被饥饿和劳累缠绕的小美开消瘦,像鲜嫩的花朵一样迅速枯萎下去。
我开始绝食,向母亲抗议。
因为这样下去,小美不仅完不成学业,长成一个健康正常的女孩子都难。
毕竟小美是我提议到我家来的。
母亲跟我算了一笔账,一家六口人,只有两个劳动力。一年种田所得的收入除去公粮摊牌水费电费油钱,只有一千多元。我和哥哥姐姐小美的学费就得**百,哥哥姐姐在县城读书每月还得生活费,尚不算平日中的花费。父母俩人含辛茹苦累死累活还入不敷出,根本保障不了一家人的正常运转。
我和哥哥姐姐向母亲保证,只要让小美正常读书,能吃饱肚子穿暖衣服,我们尽量节约,家中的农活我们抽出时间帮忙干。
母亲暴跳如雷,大骂:“你们能做什么?能帮我和你爸爸耕田挑担吗?不能!你们现在所做的就是好好读书,考上大学,去城里工作!在家种田有什么出息?想让小美舒服点可以,叫她别读书,我就把她当成亲闺女看待,你们同意吗?”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摇头。
“把我当恶人,你们却吃我的穿我的,是我让你们几个读书的。你也不想想当初,我可怜巴巴地找他叔叔伟子,求他们放我家一马,看在小美身上别为难我们。他们同意了吗?还不是打架解决的?谁顾得上小美?谁跟我们着想?我容易吗?”
母亲说着说着眼泪哗哗的流下来。
我们想,要母亲改变心思恐怕比登天还难,她还记恨伟子弟兄几个在小美身上的表态。
哥哥姐姐和我开始曲线救国。我们尽量省吃省用,把好吃的,剩余的零花钱留给小美。姐姐和我甚至把新买的铅笔和练习本当作是废弃的东西塞给小美。那时候小美可高兴了。她跳着笑着闹着,直喊哥哥好姐姐好哥哥亲姐姐亲。
这样的秘密最终被母亲发现。首先是一阵痛骂,过后是嚎啕大哭。我们拉着小美避而远之,该怎么干还是怎么干。
母亲动用了最后一招,把小美赶出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