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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朋友别哭

    五年之后,梁继中生下梁雨和梁露,了却了一桩心事。这才想起远在上海的干穆和可儿,也不知道现在干穆和可儿咋样了。马文文说,坦上崮的人说,金彩如今闭口不提干穆,守着穆兴旭,再没找别的男人。你看看,金彩是一个什么样的大嫚,干穆又是怎样对待她的。天下哪有这样好的嫚儿,天下又哪有像干穆这样的男人,也就你还惦记他。
    梁继中对金彩啧啧称赞。“我惦记干穆、可儿,不代表不看重金彩。相反,金彩那可怜见地,没有男人,照样过得精彩,坦上崮的人谁不夸奖。”梁继中当天就去坦上崮镇,他想看看金彩,尽管金彩不认识他,他也从未见过金彩,他仍然要去找她,把他所知道的干穆在上海的事情都告诉她。
    梁继中到了坦上崮镇,不打听不要紧,一打听,惊出一身冷汗。原来,金彩的儿子穆兴旭因为打架,公安局逮他,去年就跑到江南去了。
    这样的事不新鲜,新鲜的是,金彩还有一个儿子。再一细问,他这个儿子正是干穆和她一起生的。之前,他竟一点也不知道。这样一来,干穆的问题就更大了。这么多年以来,他不但负了金彩,对穆兴旭来说,也没尽到一位做父亲的责任。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的。
    梁继中天天惦记着这事,想着什么时候再去上海,亲口把这个消息告诉干穆,让他寻寻穆兴旭。
    日子一天天过去,梁雨会走了,会跑了。梁露也会走了,会跑了。爹唻爹唻喊得脆声。马文文说:“你去上海吧,去找干穆吧,家里的田我一个人种得过来。”梁继中舍不得梁雨和梁露。现在,这两个小闺女成了他的心肝宝贝。三十多岁的人啦,才有了两个小闺女,他怎能舍得丢弃去上海呢。马文文说:“放心吧,梁雨和梁露,我一准给你喂得白白胖胖地。”
    梁继中又提着提包去了上海。到了上海,梁继中把穆兴旭跑到江南的消息告诉了干穆。
    干穆大吃一惊。“我和金彩生的儿子?”
    “千真万确!”
    “上次来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也是刚听说。”
    干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茫茫江南,哪里寻得见一个人,况且是一个未曾谋过面的人。
    一九八五年的上海,正被一部热播的电视连续剧《上海滩》搅得热火朝天。然而,此时的干穆却没有心情每天晚上坐在电视机跟前,欣赏许文强和冯程程的银幕形象。他在心里思量着穆兴旭。这个穆兴旭长得什么样子?因为什么跟人打的架公安局要逮他?算来,他现在该有二十岁了,他难道不读书他就这样跑了?
    干穆哪里知道,此时,穆兴旭正呆在监牢里,他因为初到苏州,给璎珞旅社争生意,和长毛贼打架,把长毛贼打成重伤,被逮了起来,判了刑。八十年代中期,打架斗殴的现象缕见不鲜,国家实施严打,被穆兴旭摊上了。
    ……又是打架。没有办法。
    干穆跟金彩不到一年的夫妻生活,竟然弄出一个儿子来,而这个儿子长到二十岁,他才第一次知道,想想真是惭愧。真正应了那句话,有所得就有所失。干穆现在就想把穆兴旭找回来,把自己丢失的青春岁月找回来,把对生活的美好向往找回来。可是,他到哪里去找呢?
    想到这里,干穆情绪失控,竟呜呜地哭了起来。可儿见状,惊问:“好好地你哭啥?”
    干穆也不作回答。只是一个劲儿地抹着眼泪。再问,还是没有回音。可儿就猜了个**不离十。肯定是梁继中一来,让他想起了坦上崮镇,引起他对往事的回忆。不再声张。
    现在,可儿占据着干穆,有时候竟心生愧色,总觉得自己理不直气不壮,好像是她从金彩手中把干穆抢回来,霸占了干穆,觉得对不住金彩。因此,无论干穆流露出怎样的感情,可儿都依着。然而,一个女人,内心深处又怎能容忍她爱着的男人想着另外一个女人。
    可儿在左右矛盾的状态中倍受煎熬,咳喘愈加厉害了。
    无奈,可儿去找梁继中,让梁继中来劝劝干穆。梁继中过来一看,果然见干穆哭得跟刘备似地,忍不住猜坏了干穆一顿。“山东大汉流血不流泪!你还是一个山东大汉吗?”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干穆感叹。
    根据马文文交待的,梁继中到了上海,见到干穆,要好好地说道说道干穆,山东的男人有这样花的吗?明明自己有老婆,却哑不叽地拐了个嫚儿跑了,跑了和尚还能跑了庙?你人走了,名还在着。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干穆留下什么?人家一定会说,干穆这个人不是人,干的事不是人干的事。尽管马文文千叮咛万嘱咐,一定把这话捎到,当着干穆的面说给他听。可是现在,梁继中看到干穆这个样子,这样的话从梁继中口里已经讲不出。反而反过来劝干穆:“你也不必如此伤心,你这样的事情广多,一个萝卜一个坑,谁和谁在一起过一辈子,都是老天爷事先配对好的。活着就好。再说了,你是一个医生,医生更能理解人生的意义,人生态度更应当豁达。”
    经过梁继中这么一劝,干穆才渐渐止住哭声,认认真真地看着梁继中:“你说,我怎样才能找到穆兴旭?”
    没来之前,梁继中也这样想,干穆如果能找到穆兴旭,也算功德圆满的幸事。到了江南,这才觉得这个想法多么幼稚。要想寻到穆兴旭,远远没有想象得这么简单,就像大海里捞针,圪嘞不着。
    梁继中说:“别急,还有我呢。”
    干穆的中医馆里活儿很忙,每天都有许多来就诊的患者。再说,中医这个东西,望闻问切,看一个病号十分麻烦,跟唠家常一样,问了这再问那,问了前又问后,没有半个小时拿不下来。开药方的时候更甚,冥思苦想,急不得也躁不得。每当这时候,干穆就暂且忘了坦上崮,忘了金彩,忘了穆兴旭。否则,他内心的痛苦如何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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